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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章 咫與尺的嫌隙 (九) 文 / 尼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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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惟仁在病房裡收拾著自己的東西。

    顧悅怡把病服從他手裡抽出來,道:「這個不要了。再不進醫院了。」

    惟仁看著母親,微笑了一下,說:「您還忌諱這個。」

    顧悅怡皺著眉,問:「承敏呢,還沒來?不來接你出院?」昨晚她來給兒子送飯,看到病房裡有花,可是承敏卻不在,她敏感的覺得有什麼事發生。懶

    「媽。」惟仁將病服重新疊好,收到袋子中,看著母親,「承敏,這段時間大概都不會過來了。」

    「什麼意思?」顧悅怡緊盯著惟仁,不想放過他臉上一絲一毫的表情,「發生什麼事了?」

    「媽,我回去再跟您細說。」惟仁拿起了袋子,他要去辦出院手續。

    「等一下。」顧悅怡握緊了手袋,「惟仁,你跟承敏說什麼了?」她是他的母親,他的變化,她看的出來。從他回來,他看著自端的眼神,再掩飾,她也知道那裡面蘊含的意義。那是無論如何都抹不掉、推不脫、藏不了的感情。她在一邊旁敲側擊,她在一邊小心提防,築起牆、圍起網,可是都沒攔住。

    不是沒預料到。在她找不到惟仁,不得不打出那個電話的時候,不是沒有想到,如果只有自端能找到惟仁,那是什麼樣的狀況。但是她打了。而且果然,出現在惟仁身邊的是自端。

    顧悅怡眼前晃著自端那冷漠的、充滿著恨意的眼神。蟲

    她一陣頭皮發麻。

    一連串的設想從她心底漾了上來,沒有一個是好的。

    「你跟承敏說了分手?」她沉聲問道。

    惟仁看著母親,點了點頭。

    顧悅怡心中頓時如熔爐倒轉,熔漿帶著火,一下子傾了出來,她甚至眼前一陣發黑。她緊緊的攥著手袋,突然的,她舉起手袋,狠狠的、狠狠的在惟仁胸口砸了兩下!

    「你!」她聲音有些顫抖,「不准。」

    「媽,」惟仁握住母親的手,「媽,承敏是好女孩子,我不能害了她。我已經,我其實已經……」一次又一次的,脆弱,借口,逃避,和傷心,只顧得自己,傷害了她們。他不能夠這樣。

    顧悅怡覺得好像全身都浸在了冰水裡,可又心火暴燃,這讓她渾身都要顫起來了。她極力的壓制著心頭的怒火和不安的感覺。極力的控制著自己的情緒。她攥住惟仁的手,「惟仁,」她深吸一口氣,「先出院,回家去。回家去,媽媽要和你好好兒談一談。」

    她不能放任這樣的事情發生。

    承敏的離開,惟仁會到哪裡去?她連想都不用想。

    那是什麼後果?

    那是天下大亂——她沒辦法去面對那樣的天下大亂,她只要想到景和仰……不單是景和仰,還有容芷雲,還有很多很多人。這都是不能迴避的現實。她自己是這樣的,惟仁呢?

    就算這些她都不怕。快三十年了,她一步一步走過來的,所有的後果她都考慮到了。

    可是惟仁?惟仁!

    她心裡有一種恐懼。看著惟仁,這種恐懼漸漸的侵蝕了她的五臟六腑。

    她深深的吸著氣,怎麼吸,也吸不夠足夠的氧……她抓著惟仁的手,看著這個她養育了三十多年的孩子,眼前一陣一陣飄過烏雲。

    「惟仁,」她喘著粗氣,「先回家。」

    她頭腦尚且清醒。知道眼下,惟仁剛剛恢復的身體。她不能也不會在醫院裡就和他談。時間不允許,環境不允許,她的情緒也不允許。她必須控制住自己。

    「媽,」惟仁知道母親現在,花了多大的力氣在平抑自己的怒氣。「您怪我,我知道。可,我不能再繼續那樣下去。我不能欺騙承敏,也不能欺騙大家,更不能欺騙自己。我的心,不是那樣的。」

    顧悅怡鬆開手,她沉默良久,才說:「下去辦出院手續。」

    惟仁點點頭。

    顧悅怡先轉身,她看一眼病房門口,關友松恰好過來,正抬手準備敲門。顧悅怡臉上立即浮起一層笑意,親熱的叫道:「哎喲,友松啊,我們正好要去辦手續呢,想著等下過去看看你……」

    「嫂子,我這不是也惦記著,趕緊過來看看。」關友松笑著,走進來,眼睛看著惟仁——和皇甫欽年輕的時候幾乎一模一樣的惟仁,高大、漂亮、溫文爾雅——關友松眼眶有些發熱,好像幾十年的歲月一下子都凝在眼前這孩子的臉上了。

    「惟仁,好好兒照顧自己,沒事兒別嚇唬我們。你知道我們年紀都不小了。」關友鬆開著玩笑,看到惟仁臉上的紅暈,心裡歎著:怎麼能連這個樣子都像他爸爸!

    「謝謝關醫生。」

    「唷!你瞧瞧你這孩子,又不是在辦公室,從哪兒論起,你也該稱呼我一聲阿姨啊!」關友松笑著,伸手拍了拍惟仁的胳膊。

    「是,關阿姨。」惟仁點頭,「這陣子,謝謝您。」

    「謝什麼……走吧,一起去辦手續。我還有事兒囑咐你。」關友松親熱的扯著惟仁的手臂,回頭對顧悅怡笑了笑,「嫂子,你先下去車裡等等?我們也用不了一會兒。」

    顧悅怡臉上笑著,眼裡只是沒笑意。

    關友松繼續道:「放心,等下我給你把惟仁送過去,一定完璧歸趙。」

    顧悅怡點頭,「有什麼不放心的呢,這麼大的人了,還能丟了不成?」顧悅怡說著,從惟仁手裡拿過裝著雜物的袋子,惟仁不讓,她堅持了一下,還是拿了過來,「這樣,你去吧,媽在車裡等你。」

    惟仁看著母親,點了點頭。他和關友松一起出門往左拐,走了幾步,回頭,看著母親往另一個方向去。

    關友松看著惟仁的神色,一邊走,一邊跟他囑咐一些平日裡要注意的狀況。這些惟仁都是知道的。但是他聽著,應著。關友松心裡歎息。惟仁這孩子,還真是不錯。想著,就想到了另一個乖巧安靜的孩子。她心裡一凜——惟仁正在護士站填著一張又一張的表格,不厭其煩——關友松看著,原來想要說的一些話,此時覺得還是不要說出來的好。

    她歎了口氣,

    惟仁拿著一摞表格,微笑著站在她面前,說:「都好了。」

    「那就下去吧,你媽媽在等你呢。」關友松笑著。顧悅怡那一心護著小雞的母雞樣子,她想到了覺得感慨。大概是擔心的。養了這麼多年的孩子在眼前,孩子的親生父母在背後,有時候,幾十年的養育之恩,敵不過血濃於水的……關友松琢磨著,顧悅怡這個人,真不知道該怎麼評價她。只不過,這到底是別人家的家事,她最多是想想、看看,沒有她置喙的餘地。

    惟仁請關友松留步,關友松還開玩笑,說:「都說好了,要把你送到你媽媽手上去。這半道兒給你撂下,真丟了呢?」

    惟仁微笑,再三的請她留步。已經到了醫院大廳,關友松見狀,也不勉強他,再囑咐幾句,便讓惟仁走了。她站在原地,看著惟仁出了大門,才轉身回來,往西側的廊柱那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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