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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7章 等著我 文 / 納蘭朗月

    阿阮出去了。羈言盯著床帳旁垂下的嵌寶小銀鉤,目光沉沉。

    她身上的「優釋曇」許久以前就開始發作,整個冬季她精神都過分健旺;然而從上巳開始,她的精神會越來越不濟,睡覺的時間越來越長,直至……再也不會醒來。

    他既將她扯進了這樣的生死局,就必須為她的生死負責。他所結識的人,多半幹著刀頭舔血的行當,就是湘姨那樣溫柔的人,阿阮這樣微末的人,手上都難免沾上人命。

    他們這些人死於江湖爭鬥,說難聽點是罪有應得——瓦罐難離井上破,世人不許英雄遲暮、美人白頭,江湖人便該有江湖人的死法。

    可這樣的方式,不該加諸她身。她只是叫了自己阿兄,又何曾從自己這裡得到過什麼好處?便要承受他的身份與舊日恩怨所帶來的磨難。

    羈言起身,輕輕關上房門。在某一座雲霧繚繞的山峰上,他找到正在侍弄一棵野生茶樹的湘姨:「湘姨,我不能去求夫人,只能托你轉告她,我願為她解決某些麻煩,只要她出手救我妹子。」

    汲湘生性溫柔,羈言等人小時來到鶯歌海供衛夫人驅遣,頗得她照看。此時她也為了難——這世上能教夫人視作麻煩的,不外乎那幾件事、幾個人,豈是劉羈言能夠對付的?轉告了這句話,他多半有去無回。可若是不說,他那妹子,好端端一個小姑娘,眼見著就要活不成了……

    對上羈言眼神,拒絕的話她說不出口。「傾城」的訓練何等嚴厲,這些孩子本都學會了不動聲色,如今卻教她一介婢女從眼神中看到掩不住的焦灼,一瞬間她想明白了很多事情:這孩子是動了真心了。

    自己睡了多久,劉蘇毫無概念。只一覺醒來,阿兄又好笑地看著她。她大窘,縮頭不理。

    羈言摸摸她發頂,說道:「沒良心的,夫人使我明日出門辦事去,你現在不理我,將來有得你後悔的。」

    劉蘇一驚,坐起來拉著羈言一疊聲問:「去哪裡?什麼事?會有危險麼?什麼時候回來?」

    羈言心口一酸,終是有人這樣關切著他的,可這關切,是他最後一次感受了罷。

    一邊卻不動聲色地回答:「哼哼,就不告訴你!」

    「啊——」劉蘇鬆口氣,還有心情逗她,想來不甚要緊。作勢要咬他,「你說是不說?盡早從實招來,大家好說,否則,休怪我無情上大刑伺候!」

    「三個月!三個月就回——」羈言「受刑不住」,急忙招供。劉蘇咯咯直笑。

    笑完,她鄭重囑咐「要照顧好自己,路上好生吃飯,云云」。

    羈言好笑,「這不是我該囑咐你的麼?——說說,想要什麼,我回來時帶給你。」

    劉蘇一揚頭滿臉驕傲,「我如此聰慧,豈會虧待了自己?在下品行高潔,兩袖清風,一貫是不愛收人好處的,你不用費心啦。若有那含桃、寒瓜、葡桃等果子,你誠心要送,我便勉為其難收下罷!」

    含桃便是櫻桃,為著避衛夫人的名諱,鶯歌海內都稱含桃。

    「……」羈言盯著她甚久,也不見她臉皮有薄下去的趨勢,終於敗走,「既然如此,在下回來時,定帶上這些貢品給姑娘。」

    劉蘇鬧夠了,便又想睡,「阿兄,你都要出門了,便多看我一會兒,免得在外還要想我。——哎呀你別笑,我就是知道你出門會很想我的!誰叫我天生可人疼呢……」

    「嗯,你睡吧,我多看看。」

    姑娘帶著甜甜的笑意兀自睡得黑沉。羈言心想,若是能一輩子都看著她睡得香甜的模樣,自己當是幸福至極。

    他索性低頭,無比虔誠地在她手心裡落下一吻,抵著她額頭低聲堅定道:「蘇蘇,等我回來,等我……帶果子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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