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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6章 宋嘉禾 文 / 納蘭朗月

    次日一行人便見著了雲夢澤口中「舍妹的玩物」。

    皮毛光亮,身形矯健,威嚴美麗。那是一隻威風凜凜的——白色老虎。

    這位林中王者此時被關在籠中,焦躁地踱步,不時抬頭向外嘶吼一聲。遠處聽來還好,近處真是令人膽寒。

    精鋼打造的籠子外,一名少女蹲在那裡,用竹竿叉著一塊牛肉,引誘被關起來的密林之王:「乖小白,快來吃啊!好小白,別急啊,你乖乖的,我就放你出來——」

    雲夢澤在後看著,滿臉無奈與寵溺。

    沈拒霜來君山島早了一步,劉蘇便悄聲問:「幾天了?」

    拒霜收起折扇,風流倜儻地比劃出三根手指。那老虎皮毛光油光水滑,神完氣足,一看就還精神得很。若是時間長了,必然不是這般模樣。

    白虎大吼一聲,向前一撲,將那塊牛肉撲到爪中。籠外少女回頭對雲夢澤欣喜一笑,才要說話,忽地「呀」了一聲。卻是白虎又將牛肉甩了出來。

    少女大發嬌嗔,跺腳道:「堂兄,這法子不管用啊!」

    這脫胎於熬鷹的法子其實是管用的,連野生鷹隼都可馴服,何況是曾被馴服過的獸類?只是少女體質未免嬌弱了些,耐性未免差了些,這三日並不是時時刻刻都守在鐵籠外的。饒是如此,她此時也沒了耐心了。

    拒霜見劉蘇看得饒有興味,忽然笑道:「雲姑娘莫急,我有法子。」

    「真的麼?」雲姑娘欣喜地看過來,眉心一顆鮮紅的胭脂痣映著斜飛的鳳眼,流光溢彩。

    「阿岫莫胡鬧!」雲夢澤叱了一聲。按著他的法子,這老虎遲早會屈服。可風流成性的沈拒霜卻比老虎難纏百倍,他怎能讓自家堂妹與此人多做糾纏?

    雲姑娘委屈地扁扁嘴,才要抗辯,便對上了堂兄嚴厲的眼神:「回去!」

    雲姑娘鳳目蘊淚,卻還是乖乖走開。

    劉蘇摸摸鼻子,這兄妹倆,好奇怪的感覺。

    雲姑娘走到不遠處,自樹後拖出一個人來。那人一把長髮逶迤在地,白虎一瞧見,便不住撞著鐵籠。

    長髮委地的少女亦不住掙扎,惜乎被鐵鏈拴得緊,多動一下亦不能得。

    雲姑娘蹲下身去與那人說了幾句話,便拖著她走回來,問沈拒霜:「你真有法子?」不待雲夢澤反對,又道,「堂兄,她不信我能收服小白!」

    雲夢澤扶額,他一向拿堂妹沒辦法。且隨她去罷,自己守緊一些,莫教那沈拒霜佔去便宜就好了。

    沈拒霜打開折扇搖了一搖,扇面畫滿嫣紅桃花,更襯得他人物風流俊逸。「雲姑娘可聽說過前朝女皇馴馬故事?」

    話音落地,劉蘇與雲夢澤瞠目,雲姑娘思索片刻便明白過來,鳳目一亮。唯有無咎與半跪在地下的那人毫無反應。

    雲姑娘便俯身,冷笑道:「你聽到了麼?」對上地上那人長髮後頭迷茫的雙眼,她噎了一下——要做壞事,而承受的那人不知道你要做什麼,真如錦衣夜行一般。

    「傳說前朝女皇做妃子時,外國進貢一匹無人能馴服的駿馬。皇帝便昭告武百官,誰能馴服這匹馬,便將馬賜給誰。」雲姑娘慢悠悠講著前朝舊事,劉蘇卻看明白了,她不是要馴虎,而是要馴人。

    「女皇便自告奮勇說:『我能!』之後她稟告皇帝,她要一根鞭子,一柄鐵錘,一把匕首。先用鞭子鞭打,若馬不馴服,便用鐵錘錘它的腦袋。若再不馴服……」

    「住嘴!」那人霍然抬頭,惡狠狠地盯著雲姑娘。

    她下頜細巧,即便不笑左頰也上一個深深的酒窩;一雙桃花媚眼,此時眼神卻充滿忿恨。

    雲姑娘笑道:「若不馴服,你和小白都會是這個下場。」

    桃花眼中的恨意讓旁觀者不由暗自發寒,雲夢澤心道:「無論如何,這人不能再留了。」她已對阿岫起了殺意。

    一直旁觀的無咎忽地道:「放了小白。」

    風乍起,吹皺一池春水。眾人都看無咎,他垂下眼,將惡意與猜測擋在他的世界之外。

    劉蘇上前拉起逶迤泥地的桃花眼少女,「你叫什麼名字?」手上用力,扭開鎖著她的鐵鏈——鐵鏈另一頭在雲姑娘手中。

    「宋嘉禾,小字阿甜。」少女將長至小腿的頭髮甩到腦後,幾步奔至鐵籠邊,伸手進去摸那只白虎,「小白別急,很快就能出來了。」

    雲姑娘怒氣上湧,呼吸急促,潔白的面頰染上酡紅,抓起鐵鏈抽向劉蘇與宋嘉禾。

    沈拒霜一揚眉,截住鐵鏈,笑道:「雲姑娘息怒,這點子事,不值當生氣。」雲姑娘手上一軟,鐵鏈已到了沈拒霜手中,她未免恍惚了一下——自己分明未曾卸力,鐵鏈是怎麼脫手的?

    雲夢澤面沉似水,擋在雲姑娘前頭,給沈拒霜一個警告的眼神:「失陪。」拉著雲姑娘大步離去。

    沈拒霜大笑,看孤零零站在那裡的無咎:「阿言你瞧,多好玩。」

    無咎一眼也不多看他,聲音平得跟一條直線似的:「無咎。」

    「……」拒霜悻悻然,轉頭去看鐵籠邊抽出靈犀砍斷大銅鎖後,與白虎對峙的劉蘇。

    約莫是先前被折騰得厲害了一些,白虎對除宋嘉禾之外的人充滿了敵意。甫一出籠,便匍匐在地,長尾輕剪,便要撲向劉蘇。

    劉蘇冷冷與之對視,浮戲山的野獸全都怕了她,何況這一隻。那眼神讓拒霜心裡一歎:阿言,你知道你妹子變得這麼凶殘麼?

    白虎喉中咕嚕著,慢慢緩下攻勢,坐到了地上。劉蘇轉身威脅宋嘉禾:「看好你的白虎,否則我能放它出來,也能剝了它的皮鋪床!」

    宋嘉禾與白虎同時抖了一下。宋嘉禾桃花眼泛著迷離的光,聲音又甜又軟:「姑娘,你認識吳越麼?」

    劉蘇不理她,與無咎手拉手走遠。

    沈拒霜露出風流的笑:「姑娘何不問我?」

    宋嘉禾心道,這人怎麼像發情的雄雉雞一般,無時無刻不在炫耀?抱著白虎的脖子轉過臉,「哼!」

    沈拒霜:「……」流年不利麼?怎麼一天之內就遇到了三個對我的魅力不屑一顧的姑娘,額,還有一個對我不屑一顧的阿言。

    宋嘉禾將小小的心形臉埋在白虎豐厚的皮毛裡喃喃:「阿越,你在哪裡啊?」

    另一廂,鳳眼少女眼睛睜得大大的,瞪著與自己有著一模一樣眼睛的堂兄。

    「別這麼看我!」雲夢澤低斥,「阿岫,別這麼看著我!」你這樣的眼神,讓我想要……

    雲心岫冷笑:「怎麼,那天是誰說要我看著他的?這會子便全都忘記了。」

    雲夢澤眼神危險,那一日……她怎麼敢說出來!違背倫常,他每每想起,便汗透重衣。

    然而,又捨不得阿岫。

    他全身力氣都似被抽空,驕傲挺直的脊背塌了下來,額頭抵著她的,「阿岫,你做別的,我都由著你。只有這幾個人,你不要去沾惹。」

    「哈哈!」鳳眼少女大笑,意思明明白白擺在臉上——我便招惹了,你又能怎樣?

    雲夢澤深吸一口氣,向堂妹解釋:「那是超然台上的劉蘇!」阿岫,你惹不起她。若是別人,還會顧忌我,可她不會。若你惹到了她,她會趕在我救援之前,就將你傷到後悔生在這個世間。

    雲心岫敷衍點頭表示知道了,擺擺手便要離去。卻被雲夢澤拉住攬在懷裡:「阿岫,不要再見沈拒霜!」否則,我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

    雲心岫低笑:「堂兄啊堂兄,沈郎君年少有為,我為何不能見他?伯父可不是這樣想的呢。我也想聽伯父的話,乖乖嫁個——」

    後面的話,被雲夢澤急切地堵在嘴裡。阿岫,你何必用這樣的方式往我心上捅刀子?

    少女闔上亮得驚人的鳳眼,雙手攀上他脖頸,在與他唇舌交纏中,毫不猶豫地咬下——

    雲夢澤也咬著她。兩人互相撕咬著,吞嚥著對方腥甜的血液,狀若瘋狂。縷縷淺紅沿著雪白下頜蜿蜒而下,滴到碗口大的潔白茶花上,宛若茶花名品「抓破美人臉」。

    無咎順著木蘭花樹信步走來,正撞上這一幕。倒不是雲夢澤做得不夠隱蔽,而是無咎天然能夠尋到最僻靜的地方,來避開外界打擾。

    只是今日,分明是他差點擾到了別人。

    劉蘇連忙捂著無咎的眼不讓他看——這兩個人未免太不小心了些。至於那兩位是堂兄妹……那是他人私事。

    沉浸在對方吻中無法自拔的雲氏兄妹並未發現不遠處多了兩個人,兩雙一模一樣的鳳眼對望,彼此發現了對方的渴求。雲夢澤抱起雲心岫,大步離去。

    長長的睫毛刷得手心有點癢癢,劉蘇放下手,嚴肅地告知無咎:「剛剛看到的,不能告訴任何別的人。」

    無咎無辜地看她:「那是什麼?」

    不等她回答,他捂著胸口,發現自己心跳得活像揣了只被白老虎追趕的兔子。好奇怪……

    那種奇怪的舉動,讓他有點害怕,同時又覺得有趣。真的會有趣麼?

    與他十指相扣的姑娘不知道自己一貫缺乏血色的臉上飛起了薄紅,她維持著嚴肅甚至可以說是嚴厲的表情。

    無咎心裡有個聲音在鼓動著他:想同他們一樣麼?去吧,去做那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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