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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3章 夢中當年事 文 / 覆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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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兩人完完全全離開很久之後,剔骨才一把鬆開蕭折靡,不冷不熱地說了句:「郡主得罪了。」

    而蕭折靡此時已經處於極度震驚中,什麼也聽不到,顯然剛才的對話於她而言,太過震撼而恐怖,一時身體都在發抖。尤其最後一句,聖上的那一句話是什麼意思顯而易見,可據她所知,蕭沉鸞現在絕對沒有被選入後宮為妃。剔骨見她這樣也沒有先行離開,只是站在原地抱劍而立,並不出聲。

    不知過了多久,蕭折靡才豁然轉身,冷冷地盯著剔骨的雙眼,低聲詰問:「你是他手下的獄章九主之一,為什麼卻要鬼鬼祟祟地躲在這裡偷聽?而剛才那些話被我聽到,你難道不用殺人滅口?」

    剔骨與她對視一眼便移了開去,眼神冷酷看著地面,沉默片刻後回答:「他派我去監視朝陽公主,同時也是在考驗我——他開始懷疑我了,我來偷聽,是為了知悉他近日是否對我消除懷疑。」頓了頓,似乎又猶豫了很久才說下去,「我是方纔他們口中那五位大人其中一位的兒子。我想,郡主應該還不想惹麻煩。」

    蕭折靡想了想,倒是覺得這個解釋合情合理,而到了這個份上他似乎也沒有必要騙她,畢竟他完全可以不解釋,因為那樣她也不可能抖露出去什麼,別忘了,偷聽的也不是剔骨一個人。

    「今日之事我不會說出去,並且以後我也絕不再踏入這裡。」蕭折靡定定地望著剔骨的眼睛做出決定,無奈剔骨卻奇怪地從第一眼對視之後一直不肯看她,她只好也把目光移開。

    剔骨點頭,毫不意外,悶悶地「嗯」了一聲。

    蕭折靡當先一步按開密道機關,走了進去,剔骨也無聲緊緊跟在她身後。

    大約走了一半的路程,她突然回過頭,黑暗中看不見剔骨的面容,只能大約感覺到他在那個位置,她問道:「剝皮獄主也是被他懷疑,所以才被派去監視太子殿下的嗎?」

    剔骨停下腳步,此時卻敢直視她了,眼神中似乎帶著諷刺的笑意,但很淺很淺,語氣仍舊冰冷沒有起伏:「不,恰好相反,剝皮能力強大,是他最信任的兩大獄主之一。沒想到派去監視太子之後卻被太子策反收服,現在已經脫離獄章九主,忠心跟隨太子了。」

    這的確夠諷刺,偷雞不成蝕把米就是說的這種情況了。

    不愧是她的太子殿下,永遠這麼智慧無雙,輕描淡寫就能解決一切困難。

    蕭折靡不自覺笑了起來,心情好了很多,轉身走著,還不忘隨意問道:「那另一位呢?」

    「九主之首,審判獄主。」剔骨說完,居然還很不正常的加了一句:「他有名字。」

    蕭折靡溫軟而詫異地回頭:「難道你們沒名字?」

    剔骨,剝皮,難道這不是名字嗎?這話真是奇怪。

    可剔骨卻搖了搖頭,忽然又想起這是在黑暗中她看不見,便開口說:「我們沒有。你所想到的是我們所掌刑罰的稱謂,不是名字。審判獄主,他叫荊軻。」

    蕭折靡默了一默,然後禮貌地點了點頭,以無比正經的語氣說:「我叫嬴政。」說完便加快了腳步向前走。

    剔骨被她逗得輕聲一笑,然後臉色一僵,立刻冷淡下來,狠狠地用劍柄砸了自己的右臉,這才繼續跟了上去。

    很快他們出了古井,此時月色中天,可見他們這一趟花了不少時間。剔骨上來後瞬間消失不見蹤影,連個招呼也沒打。不過蕭折靡也沒在意,雪白的身姿在月光下更加驚艷蒼生,她動作極慢地推開殿門,見朝陽躺在榻上仍舊睡得很香,這才鬆了一口氣爬上錦榻,閉眼睡了過去。

    這一夜她做了一個夢。

    「有日月朝暮懸,有鬼神掌著生死權。天地也只合把清濁分辨,可怎生糊突了盜拓顏淵……天地也,做得個怕硬欺軟,卻元來也這般順水推船……」

    十年前,羞花先生十九歲,剛被選妃刷下來一年,在遠山偏僻的村子裡,整日醉生夢死,對酒長歌,爾後哭得一塌糊塗。她感到絕望,她救不了他,也殺不了那個人……突然她抓著酒壺搖晃的身子被腳下一絆,摔倒在雪地裡,劣質的酒水融了一片雪,那還未唱完的戲也哽在喉嚨裡。

    旁邊是一個年僅十三歲的女童,即便被這寒冬凍得鼻青臉腫一片紫紅,羞花仍然能看出女童日後絕代的五官。她伸手探了探女童的脈搏和呼吸,微弱明滅不定,倒不是全被冬雪給凍得,還因為這女童身上染著瘟疫和蛇毒——還摔斷了一條腿。

    是附近鳳陽城裡逃出來的,那裡現在正封閉城門,只准進,不准出地鬧著疫情。

    羞花腦中冒出了一個想法,當下抱起女童就一路奔回小屋,再也沒顧上那壺灑了的酒。

    女童的病治了三年也沒有完全治好,一是因為病情拖得太久了,被羞花發現時已經深入血脈,二是羞花醫術出神入化,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沒有足夠的藥材和良好的膳食調理溫補也是很困難。那三年羞花幾乎所有能換錢的東西都當了,晝夜不歇地照看著,飯越吃越少,有時甚至一整天不吃飯。

    儘管今後隨時有復發的危險,可現在女童醒了,並不在意,抱著羞花又跳又笑。她說:我叫繡濃,我已沒有家人了,姐姐讓我跟著你吧。

    繡濃已經十六歲,風姿卓絕,笑可勾魂。

    羞花看著繡濃的臉,說出了那個請求,而繡濃毫不猶豫指天發誓,一定替她完成願望,絕不辜負她的期望。

    於是羞花花了一年的時間悉

    悉心調,教她,玉不琢不成器,現在繡濃這塊質地上好的璞玉,被羞花打磨成了世上無與倫比的珍寶。

    她們到了京城,在歌舞坊內一舞成名,權貴之中,提起《滿庭芳》,必定就要想到繡濃那竹葉青色的絕世舞姿。

    而那一天,她們的階段性目標順慶王府世子終於心癢難耐,一擲千金,贖了繡濃,拉著她便一路出了歌舞坊大門。繡濃一邊掙脫,一邊雙眼泛紅四處張望,慌亂地求助,因為羞花告訴她,這樣的情況下一定要演得楚楚可憐,絕不能讓人看出她有一絲一毫的破綻。

    此時一輛馬車停在了路中間,那裡面坐著明為俯察民情巡視疆域,暗則遍訪名醫治療身上奇毒的東宮太子姬塢,而前面這看熱鬧的人群擋了他回宮的路。他挑簾看去,卻正好對上那女子明淨純真卻又膽怯驚恐的雙瞳,只是那麼一瞬間,姬塢想到了十歲那年他躲在無極宮龍塌下的時候,目光也是像她一樣驚恐而無助。

    他突然開了口:「姑娘腰上的荷包是哪裡買的?」

    剎那整條街道上的人群都為他的清冷冽的風姿所折服,無人說話,順慶王世子一眼認出他來,神色有些慌張,只是回頭迷戀地看向繡濃。而繡濃呆呆地看向姬塢,就像是她灰白的天空突然投下一道陽光。

    「回公子的話,是我自己繡的。」

    姬塢點了點頭,便走下馬車,他玉冠簪上的長髮如一道溫柔細流的泉水披在身後,身上繫著密織飛羽墨色龍紋輕裘,每一步都彷彿踏過醉人的三月春風。然後他停在繡濃身前,緩緩伸出一隻手,勾勒著簌簌雪松的墨綠錦袍越發襯得他出塵超然:「本宮那裡正好缺一名繡工,世子可否割愛?」

    順慶王世子當然不願割愛,但是他知道朝中那日益龐大的太子勢力集團盤根錯節,不是區區一介異姓王府可以抗衡的。於是他鬆開緊握著繡濃手腕的手掌,低頭俯首:「殿下抬愛,臣替繡濃謝恩。」

    繡濃驚喜,毫無顧忌地抬手握住了太子姬塢,與他一道上了馬車絕塵而去。第二天東宮便派了人來接羞花進宮與繡濃同住,一次姬塢當眾毒發,羞花立刻挽袖割腕換血,只用了七天便將姬塢體內之毒清了乾淨。又過了三天,姬塢醒了過來,榻邊既沒有繡濃,也沒有羞花,遂好奇相詢。

    宮人說繡濃姑娘身體虛弱,現在蘄(qi,二聲)姑娘正在替她醫治。

    哦,對,那時候羞花先生還不叫羞花先生,別人叫她蘄姑娘。姬塢起身去看繡濃,此時繡濃處於昏迷之中,羞花剛剛替她放了最後一點毒血,她終於完全被治好了,只要醒過來就沒大礙。

    姬塢看著臉色蒼白手腕處有著一道碩大傷口的繡濃,眼神複雜。

    從那以後,羞花看著日益親近的姬塢和繡濃不由開始擔心起來,因為最近繡濃再也沒有跟她提過要幫她完成那個願望。

    有一天繡濃正蹲在東宮那片竹林裡挖竹筍,姬塢走了過去,笑著問:「你很喜歡竹子吧?」

    繡濃抬頭,臉上沾了點潮濕的泥土,但她並未去擦一把,眼睛彎彎地回答:「對呀,我最喜歡竹子了,因為竹筍味道非常好!等下這些竹筍拿去給老師做,她做的煙筍燒肉味道一絕,也不知將來誰那麼好福氣可以娶到我老師這麼好的姑娘。對了,你不要穿繡松樹的衣服了,松樹光禿禿的,多難看啊。和我一樣穿竹葉青吧……」

    姬塢一怔,隨即微笑著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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