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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19章 一二ま 文 / 火棘子

    遲衡半扶半壓著容越的肩膀,試圖讓他睡下。兩人僵持了一下,砰的一聲,容越硬邦邦地仰頭倒在床上。

    額頭上一道深深的指甲掐痕,皮都被掐破了。

    死一樣的靜夜。

    容越就那麼直挺挺地躺著,呼吸沉重,一言不發,從沒有過的陰鬱。遲衡不知道該怎麼辦,安慰了幾句,無濟於事,只好假裝睡著了。後半夜,他忽然看見容越坐了起來,緩緩地曲起腿,臉埋進膝蓋,而後哽咽著,傷心的抽泣起來。

    靜夜裡異常清晰。

    遲衡看著容越顫抖的背影,想摟住他,想安慰他。眼角潮潮的,遲衡掐住虎口才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無法遏制的抽泣很快消失了,容越側身睡下了。

    就像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次日,遲衡眼睛酸酸澀澀的,才醒來。身旁容越一躍而起,跳下床,把衣服一系,背對著他:「遲衡,我今天把所有兵士重新編製一下,你看如何?」

    聲音有點兒嘶啞,但沉穩昂揚。

    遲衡握住容越的手臂,萬語千言,說出口的卻是:「好。別忘了,原先五百人一支,重新編製,最好是三四百一支,人少了,陣勢還得擺開,別讓駱無愚探出咱的底細。」

    「放心!」容越沒回頭,大踏步出了營帳。

    暴風驟雨之後,白雲如練,萬里晴空,瓦藍瓦藍的讓人看久了都會被吸進去一樣。遲衡拚命不去想昨日的惡戰,穿梭在營帳之間,安排事宜,即使沒有事也努力找事做,比如調換紮營佈局以使更利於被偷襲後的反擊,比如安撫焦躁不安的兵士們,總之忙得腳不沾地。

    並非不懊悔,回頭無用。

    岑破荊恢復得也很快,隻字不提昨日的惡戰,迅速投入重整顏王軍的忙碌中。他一忙,遲衡就閒了些,鞭馬繞著四周巡視了一圈,跑去泥石流崩塌的地方,原先的窪地都被泥漿填滿,泥漿已經停止肆虐,許多樹倒在了泥沼之了,一片狼藉,那些曾經的生命就這麼被吞沒。

    這堵塞的路,遲衡想,石城不可能攻下來了,但自己也是無法從此路攻上去的。

    狡兔三窟,值得慶幸的是顏王軍不只有這一處。

    如今,北面的暗渠,原先是突襲的備用,現在看來將是迫不得已的主要選擇。快要繞開泥石流之所時,他看見溫雲白坐在山嶺的一塊石頭上。

    手執竹簫,簫聲嗚咽。

    那聲音像阻塞不前而低鳴的流水,像縈繞不去的烏雲,像傷心人沉默時的刺痛和茫然,它虛無縹緲,但它又像針一樣紮著心口,即使不明樂理的人聽了,也忍不住黯然神傷。短短的一曲《雲祭》,簫聲竟數度停滯,又數度響起。

    一曲終了,溫雲白凝視前方。

    石城,高峻入雲。

    遲衡沒有打擾溫雲白,他揚起馬鞭,馬不停蹄,疾馳向北。

    霍斥正叉著腰指揮底下軍士練陣,看見遲衡時難抑驚訝:「遲衡,你怎麼這幅模樣了?打了個戰,連志氣都打沒了?」

    遲衡不知道是什麼樣,無非就是頹廢沮喪。

    他是傷心,但還沒有沮喪。昨日的戰報,霍斥和古照川已得知。顏王軍遭了重挫,石城軍也沒好到哪裡去。遲衡開門見山,如今地道初成,若能趁此時機,攻駱驚寒一個不備,總比等他緩過來好很多。

    古照川道:「不急,當下有個好消息正待告訴你。」

    好消息?

    「前些日子我們將『駱氏十年必亡』的流言大肆散出,你猜如何?大出所料!原來十年前的讖語,可不簡單。駱無愚是小妾所生,駱驚寒是正妻所生。但駱無愚自小就強,駱驚寒略弱,其父本欲立駱無愚為繼承者。駱驚寒之母心有不甘,遂令人扮成算命先生的樣子,終終令其父改變主意。」

    那個讖語就是:十年後,壘州有難,駱無愚掌權則駱氏必亡,駱驚寒掌權則至少可保駱氏安然。

    想不到,不多不少,正巧十年,顏王軍攻入了。

    「我們那流言一散出,駱氏上下驚慌,駱驚寒之母失口說出往事,試圖令眾人無需惶惶。誰知那邊,駱無愚之母多年被壓為災星沒有出頭之日,得此真相,竟然氣極嘔血而亡。」因此,駱無愚一直沒有出戰,正是因駱氏之內已大亂。

    這真是再好不過的消息,原以為駱驚寒像石城一樣端坐,想不到裡面都已經亂成一鍋粥了。可想而知,駱無愚先得真相,後其母亡,心情能好嗎?而且個中連環,肯定是與駱驚寒母子有扯不清關係的。

    遲衡狂喜:「現在駱無愚和駱驚寒在爭位嗎?」

    「這個不好說,但二人一向不和,駱驚寒非常厭惡其兄,更別說有嫡庶之爭。」

    遲衡倒是不理解了,在他看來,駱無愚是個堂堂正正的好將領,一身本事不說,看上去也正值,果然是駱驚寒心胸狹窄麼?遲衡又問:「駱無愚既然比駱驚寒強,為何以前不爭?」

    「怎麼不爭?但駱驚寒有駱父撐腰,年少即掌權壘州,所有將領都是他親自提拔出的,他的勢力遍佈壘州。駱無愚雖是悍將,也不過淪為一城之將而已。」

    遲衡一凝思,當即說道:「我已讓容越將顏王軍的陣勢鋪開,混淆耳目,如果此時再絞進一些駱無愚闇通顏王軍的流言,豈不是正妙?」駱無愚的攻勢強悍,性格應也硬直。如果被誣,加上戴孝,石城內部爭奪勢必更加劇烈。

    古照川一笑:「正和我想的一樣,這裡有一封給駱無愚的修書,正準備找你們寫呢。」

    修書,就是「暗通」的證據。

    遲衡頓時了悟,當下大筆一揮抄了下來,其實信中並沒交代什麼要緊的,但若叫人一看,就是極為稔熟的口吻,古照川即刻交代人去辦。遲衡不由得佩服他的迅捷,又問:「除了信還有別的嗎?」

    「流言從來都是四起,各有形狀,不需要特別吩咐。」古照川又笑,「等著看好戲就是了。還有,你曾說駱驚寒有病,也不是空穴來風。石城這一亂,許多事情都曝出來了,他確實有焦躁之疾,心事重,自從咱們圍攻石城,他就沒有睡過一個囫圇覺。」

    遲衡驚的合不攏嘴。

    當天,遲衡走了一通密道,心中有把握了,這才回到營帳,明裡還是大張旗鼓地鋪設營帳,暗裡卻悄然將兵士移向北面,與夷山軍匯合,同時也令木子縣和止城的兵士往這邊調遣。

    本以為古照川的陰招至少得七八天才能生效,誰知才次日,他就得到一個震驚的消息:駱驚寒怒逐駱無愚,駱無愚的幾個屬下被囚。

    遲衡第一反應是:反間計。

    怎麼可能駱驚寒這麼快就上套了呢?一定是麻痺顏王軍的伎倆。多方探聽之後,竟然屬實,駱無愚真的被駱驚寒下令逐出石城,駱無愚的兵全在嵬城,所以,他沒有兵權,再不心肝,也就這麼被逐了。

    此後,再未見駱無愚。在相信與質疑之間,遲衡最終選擇了相信:這是天賜良機。

    因為直覺。

    他直覺從未見過的駱驚寒就是這樣的人。

    遲衡和古照川立刻再派出細作,挑撥關係,駱無愚手下那幾個忠心將士都被挑得義憤填膺。不多時,本就人心惶惶的石城更加像一潭渾水,什麼ど蛾子都出了。而據說,駱驚寒的疑心病徹底壓過了仁心,當眾斬了一個挑事的將士,徹底將此事激化。

    得到消息的次日,遲衡立刻出征,他和岑破荊兵分兩路:岑破荊繞開原先的泥沼路,依舊佯裝攻城的架勢,領著疑兵陣,轟轟烈烈過去,將石城的重兵引向西南城角。

    遲衡容越則親領北向軍,從暗道長驅直入。

    霍斥率著夷山軍從正路上援,一路上雖道路崎嶇。但因石城兵士忙著應付岑破荊的挑釁和遲衡的突襲,根本無暇阻攔。

    而另一個遲衡挑選的校尉,則領著一干精兵,挺在了原先霍斥的地方,與從木子城、止城抽調而來的援兵一起,主要是扛住而北向來的援兵的猛攻。

    宛如沉默許久之後的山崩一樣。

    當顏王軍和夷山軍全部壓在石城之下時,石城措手不及。經了上一戰,它亦已大為削弱,又失了駱無愚這一悍將,一時抵抗都弱了。岑破荊和遲衡見狀,越加猛烈攻擊,只見帶火的弓弩和投石像密雨一般地砸向石城。

    但石城的穩固遠遠超乎大家想像。

    饒是顏王軍迅猛如此,它依然牢固地挺立著。遲衡都能看見城內滾滾而起的濃煙,但城牆和城門卻異常的堅固、牢不可破。

    岑破荊和遲衡都下了狠,不信石城就真的堅固如此,連攻了三天三夜。圍城態勢之下,顏王軍的兵士們也個個視死如歸,因為曾折兵過半,因為都懷著報仇雪恨之心,更因為顏王軍每一個將領都衝在最前面。

    就在第四晚。

    就在容越縱馬過來,衝著遲衡說:「我不信石城這麼堅固,不要說三天三夜,就是三十天,我也耗下去了!」容越有股絕望的頑固,他是心底最痛的那一個,所以攻擊起來義無反顧。

    遲衡將他拽住。

    容越卻甩開他想要往前衝時,忽然聽見一聲巨響,城門之側,一個城門往外徐徐放下——竟然是開門迎敵?在驚愕之餘,遲衡當即下令:「攻!」

    這個城門卻才開了一半,就又要合上。

    如同裡面在角力一般。

    天賜良機,遲衡策馬奔出,後面凶悍的兵士緊隨其後,朝著那個城門蜂擁而去。

    就像一個雞蛋終於被撬開了一條縫,那城門被遲衡和容越領著強兵、冒著劍雨,硬生生砍下鐵鏈。顏王軍兵士趁機進城,刀光劍影,血肉橫飛,又是一番血戰。

    但,勝負已分。

    天明時分,石城被硬生生的攻破,濃煙滾滾,其時,顏王軍所剩兵力,不足五分之一。

    後來,遲衡才知道,那個城門竟是駱無愚的屬下領兵所開,因為激憤駱無愚遭遇的不公,他在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壓之下,憤然率兵開城迎敵。在顏王軍苦苦攻打石城時,石城裡面已經打得不可開交了。這一個城門,將固若金湯的石城,瞬間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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