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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22章 一二三 文 / 火棘子

    皺著眉,說著眼淚就盈滿眼眶,轉悠了一圈幾乎掉下來,煞是楚楚可憐。石韋道:「遲都統可將他放於繁華街道之上,家人自然會來領。」

    「好辦法。」

    楚公子立刻掉下眼淚來:「我喜歡呆這裡,為何要送我回去?你對我一點都不好!」

    遲衡無言,給他抹掉。

    石韋道:「楚公子,你總歸是要見家人的。」

    楚公子握緊遲衡的手,惱火地看他:「你是誰?我沒有家人。」說罷,又細細打量石韋,雙眉微皺,似乎努力去回想什麼一樣。

    石韋停滯了一下,緩道:「是我多言了。」

    說罷,扭頭不再看楚公子。

    遲衡拍了拍楚公子的背:「好吧,不回就不回,你去拿來棋子,我與石將軍玩耍。」

    楚公子立刻跑去,把圍棋全抱過來。

    石韋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捻起棋子下了起來,遲衡不擅下棋,才開局,就被殺得狼狽不堪。遲衡望了一眼門口,將黑棋放下:「石將軍稍後,我去去就來。」

    說罷,將楚公子按在竹凳上,匆匆離開。

    岑破荊在院門外:「石韋有誠心沒?」

    遲衡斜斜地靠在牆邊:「你當我是紀策一樣的說客?讓他來就不是為了說服的,石韋和楚公子認識——其實我早該想到,像楚公子這麼隨意來去、且出入兵器重地、還沒一個人認識,應該是誰了!」

    「說人話!」

    「不急,等一會兒就明白了。」遲衡不緊不慢,直把岑破荊氣得牙癢癢。

    許久,二人進去,棋子全搜羅在楚公子的棋罐裡。

    見遲衡回來,他立刻起身撲過去,遲衡立刻攬住他的腰以免掉下去。石韋輕微歎了一口氣,像不忍再看一樣,目光垂下,密密的睫毛蓋住了眼睛。

    待石韋離開。

    遲衡一顆一顆把白子黑子分開,悠悠然地問:「楚公子,剛才那人和你說了什麼?」楚公子雖然半癡半傻,從前什麼都不記得,但對當下發生的,卻記得分明。

    「他說……」楚公子學著石韋的語調說:「你,不記得末將了嗎?」

    末將?

    能讓石韋自稱末將,除了駱驚寒,還能有誰?

    岑破荊驚了。

    「阿衡,你要送我回去嗎?」楚公子可憐兮兮望他。

    遲衡撫摩著楚公子的長髮:「回去也好,不回去也好,只要你願意,都隨你。我自然是希望你能和我一樣,留在顏王軍,我相信,沒有了石城,你也會有別的城池。」

    楚公子重複:「顏王軍?」

    次日,餐桌一片寧靜,只聽見吃飯的咀嚼聲,容越忽然冒出一句:「遲衡,別說這個每天能趴在遲衡大腿上的是——駱驚寒!他不是臉上一大塊斑嗎?他不是其貌不揚嗎?咱們都快把石城刮掉三層地皮了,結果他在咱們眼皮底下,呃,讓我冷靜冷靜!」

    清晨,大家就都已知道昨天的事了,個個驚得不像話。

    當即分頭行動。

    岑破荊叫崔子侯來見,順便看他的反應,果然他見了楚公子一驚,雖同樣不忍直視,但神情尊敬。

    又將駱驚寒的婢女招來,果然都說,平日裡駱驚寒的臉皮僵硬似假皮。他曾有過一次大病,大病癒合之後,照料他的婢女和老僕都不知所蹤了——據說駱驚寒幼時長得極俊,就那一次大病,毀了容貌。

    見了楚公子的背影,都說很相似,只是舉止不似。

    而重兵的護衛見了楚公子,也說只見過一次,拿的是駱驚寒的牌子——正是遲衡第二次見楚公子的那次,想來,他是一時倉促,所以來不及換嗎?

    原因尚不可知。

    但他也說,楚公子與駱驚寒的背影神同一人。

    古照川也有許多信報:比如駱驚寒有病,比如他疑心極重,比如他鬱鬱寡歡。聯繫所有的蛛絲馬跡,答案已昭然若揭:

    楚公子就是駱驚寒!

    因為年幼那次病,不知發生了什麼導致他易容出現——也許是病情導致性情大變,也許是為了更好的掌權,他的真實面容姣好,不易服人。

    而遲衡十分巧的,竟然見他兩次,都是真容。

    古照川緩緩道:「難怪崔子侯他們在城池被攻破之後,會顯得這麼平靜。只怕早知道駱驚寒的病了,一州之主得了這種不可控制的病,確實很悲哀。也難怪駱驚寒選擇的將領,多是儒將,也是怕病時反叛吧?」

    溫雲白道:「他雖然癡傻,但舉止確實有世家氣度。」

    岑破荊也說:「難怪咱們會在石山見到他,石山頂上有駱家先祖的牌位,他不會是準備跳崖以自謝駱家祖先吧?」

    容越鬱悶地說:「不要都這麼事後諸葛亮行不行!依照安錯的藥性和估計,他只要一個月就會完全清醒並記起來的!」

    容越久久不能平靜。

    睡前,躺在竹床上,輾轉反側,戳了戳遲衡的脊樑骨:「遲衡,你知道嗎?駱無愚糾結了幾個城池的兵力,集中來攻石城了,咱們要不要把駱驚寒關起來?」

    「不用,你扛住!就靠你了!」

    「喂,跑了咱就虧大了!」

    「他跑不了的。」

    楚公子——不,應該是駱驚寒,忽然站在床邊:「阿衡……」

    容越一哆嗦,單腳往蓆子上一踹:「楚……駱……不管你是誰,別這麼忽然脫光了爬床行不行!爬就爬,你別披頭散髮跟個鬼一樣,想嚇死誰啊!」

    駱驚寒不理他。

    才從浴盆中走出來,渾身淌水,就往遲衡身上趴:「阿衡,我熱得很。」

    他會這樣,源於他針扎用藥後他體內燥熱,跟以前的冰涼正好相反。遲衡扶額,早該想到安錯的用藥習慣——把聾子治成啞巴,這下可好,又把一個人推入火坑:「楚公子,以後,我叫你驚寒,好不好?」

    「驚寒?」駱驚寒咀嚼著,似有感覺。

    遲衡給他披上衣服。

    駱驚寒強行擠在遲衡和容越中間,還是混混沌沌的喃喃著驚寒這個名字。床小,容越被他一擠兩擠,頓時就下去了,氣得一跺腳,恨恨地說:「床是我劈竹子做的,蓆子是我自帶的,憑什麼把我擠出來啊。我看啊,早點被駱家的——駱無愚帶走算了!」

    一聽駱無愚這個名字,駱驚寒渾身一哆嗦,嘴唇發白。

    扎進遲衡的懷裡:「我不要走!」

    「好端端你嚇他幹什麼啊!」遲衡哭笑不得,拍著駱驚寒的背部安撫。駱驚寒就這麼膩上來了,想推都推不了,好在,也不需要過多久了,他一旦清醒,就好了。

    「怎麼嚇成這樣?」

    「他對駱無愚看來……不是怕,就是恨啊。」遲衡自言自語。

    不出三日,駱無愚就攻上了石城。

    遲衡引兵出戰。

    短短一月不到石城易主,兩人所處的位置也變了。駱無愚依舊是一襲黑衣,在烈日之下看著又熱又沉悶,他牽馬出陣,凝目遲衡:「聽說,駱驚寒在你手裡!」

    一句話,坐實了所有猜測。

    崔子侯知道,石韋知道,其他的人的猜測等等都是讓消息洩露的原因,而駱無愚,看來只為駱驚寒而來。

    遲衡揚了揚頭,瞇起眼睛:「不錯。」

    「把他給我。」

    這麼直接?遲衡一挑眉:「端寧侯駱驚寒已投誠顏王軍,駱將軍這樣咄咄逼人,莫非是想以勢壓主?」

    駱無愚呸了一聲,指著後邊黑壓壓的兵士說:「壘州還有十個城池,這裡的兵只是九牛一毛,你們在石城裡,也就是等死而已。」

    遲衡笑了:「壘州無論有多少城池都是駱驚寒的。」

    駱無愚一奮馬鞭,朗聲道:「遲衡,別想使詐,我也不多廢話,駱驚寒怎麼可能投誠?你就算佔了石城又如何,我現在統領著其他城池,數十萬援兵不日即到,遲早將你驅逐出壘州!」

    遲衡啞然失笑,不知道誰詐誰。

    「駱驚寒終究是我的胞弟,落到今日地步,我對不起先父。只要你放了駱驚寒,我立刻將嵬城、甯多城拱手相讓。至於其他城池,咱們各憑本事!」

    遲衡驚了。

    被駱無愚的條件驚得半天合不攏嘴。如果是別人,如此兄弟情深他都能理解,但駱無愚和駱驚寒?實在太出人意料了!這兩人難道不是一個期望一個死得越早越好麼?

    駱無愚道:「遲都統,話我就說到這裡,如何決斷,我明日再來!」

    說罷,駱無愚領兵而去。看著壘州兵士卷塵而去,這一軍想來也是駱無愚拼的。遲衡想,這就是將領的氣勢,無論駱無愚帶的是誰的兵,只要他的指揮之下,都是極為強悍利落的!

    遲衡回去,與岑破荊一說。

    岑破荊張大了嘴:「不會有詐吧?再說嵬城、甯多城都是壘州重城。駱無愚若拱手讓出,他佔據別的城池能有什麼用?還不是等著他們掃平?他就這麼想親手殺死駱驚寒?」

    「他不像那種卑鄙的人。」而且由他口裡說出,竟然莫名覺得很兄弟情深。

    「八月天就涼了,遲衡,你對進攻壘州其他城池,如何打算?」

    遲衡凝思:「咱們都別急,以靜制動,駱無愚奈何不了,等駱驚寒清醒過來,壘州就又將是另一種形勢。如果你能將駱驚寒拿下,壘州其他城池也就是喝一杯茶的功夫。」

    岑破荊絕倒:「別,還是靠你比較靠譜!」

    駱驚寒正坐在竹床一角。

    容越大張著腿,對他的寶床堅決不讓一寸土地。駱驚寒極為委屈,見了遲衡兩眼含水一樣,眉間憂鬱如初見,不再撲過來。遲衡心中一動,駱驚寒的心智又長了,也不燥熱了,看來離清醒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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