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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02章 二ま五 文 / 火棘子

    「我能有什麼偏見?莊期什麼樣子我比誰都清楚!我考慮過每一個人的去處,要不然不會將他交給石韋……你讓我怎麼說才好呢!」遲衡恨鐵不成鋼,「好不容易他有點長進了,現在又被你帶出來了,你是要氣死我啊!不說了,明天就讓他找石韋去,跟著你只會毀了他!」

    容越更加惱火:「我怎麼就毀他了!我讓他出謀劃策,我讓他看星相,來縉州前他看星相還出了個好點子,比誰都不會差!遲衡,你就是對莊期有偏見,你從心底就覺得他不行,覺得他不適合呆在乾元軍!」

    容越聲音洪亮,氣勢壓了遲衡一頭。

    遲衡頭疼,脫口而出:「你家師兄是仙人!我將他從紫星台帶出來時就後悔了,他養尊處優,一點苦都吃不了,不善解人意就罷了還特別愛折騰,意氣用事,又任性又孤傲,你讓我怎麼辦,我能天天把他含在嘴裡捧在手心?」

    容越擰緊眉:「你說的是我師兄?他什麼時候任性過?」

    「……」

    「我師兄和安錯關係不錯,和破荊說得來,也得了石韋的讚揚,他什麼時候孤傲過?也就平常寡言而已!」

    「……要真的有地方有時間,我寧願修一個道觀把他好好地供在裡頭,星相也好,算命也好,他願意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容越,莊期只適合盛世煙火,不適合亂世烽火。」遲衡的聲音緩和下來,拍了拍容越的肩膀,「去年在濘州時,好不容易見他對兵法戰策感興趣,我也想順勢扶一把,結果你師兄就累病了——我簡直沒法子,這敢使勁嗎,一使勁就累垮誰還敢怎麼著?」

    「……誰沒有個病的時候,冬天都病,我也病。」容越嘟囔。

    「臨走時我特地叮囑過石韋,讓他對莊期一定要仔細著,只分派文職的活,一天四個時辰不許多一刻鐘。甚至飲食上,別人喝粥吃糙米都行,莊期必須頓頓有肉,我還給了好幾個上等燕窩,十天一次一次都不許漏——他是你師兄,我能虧待他嗎?我倒是哪裡虧待他了!」遲衡無奈地笑了,做乏力狀,「就這你還跟我吼!乾元軍誰還能再有這待遇!」

    容越皺眉:「話是如此……」

    遲衡把他的肩膀一攬,不由分說:「莊期跟誰都行就是不能跟著你,這事就這麼定了!累了吧,你是先睡覺休息,還是先跟我喝一盅?」

    「……喝一盅吧!」

    不知何時到來的紀策笑著看遲衡三言兩語就把容越說蒙了,幾杯酒下肚,容越呼呼大睡,紀策才調侃:「遲衡,為什麼你非要拆散容越和莊期。最不濟,就是莊期成不了軍中文職而已,又不缺他這一個?」

    「這就跟滷水和豆汁一樣看著好好的就不能碰一起。」

    「我看他們挺好的。」

    「紀副使沒發現容越是個靠直覺和天賦帶兵打戰的人嗎?只要大戰略上沒有問題,容越不需要人特意去指點輔佐。但是,容越特別聽莊期的話,在他面前特沒主見,而莊期又遠遠沒有到達運籌帷幄的地步,所以這倆不能放一起。何況,莊期道骨仙風的,容越若是學他那樣子我得哭了。」

    「哈……多慮了吧?」

    「必須防微杜漸。容越肯定不放莊期一人去找石韋,實在不行,我先帶著莊期去見扈爍。扈爍和他還是挺有緣的,比我能說上話。容越啊,一個不小心就……」遲衡抱起醉睡的容越,捏了捏他的臉,笑對紀策說,「紀副使,你要不要來捏一捏。」

    紀策斜眼看:「非禮勿動。」

    遲衡哈哈大笑道:「放心吧,容越向來一醉就醉得人事不省,我得給他另找個地方睡,不然他會踹得咱倆都沒地兒睡。」

    次日,容越的兵陣、麻行之的兵陣如約而至。待遲衡部署了行軍戰略之後,兩軍一前一後披星戴月徹夜行軍追趕霍斥而去,紀策伴在容越身旁。臨行前,容越對莊期依舊很糾結,眼看要離開了都鞭馬回來,威脅遲衡說:「師兄交給你了,回來要是看見他受半點氣我饒不了你!」

    遲衡啪的一聲拍在容越額頭:「我把他當太上老君供行不行!」

    卷一地風塵洋洋灑灑。

    巡視容越留下來的一萬兵士,遲衡十分欣慰,果然是容越,騎兵步兵車兵弓弩兵等搭配得井井有條,數量分配得十分合理,而且供遲衡巡視時,還專門因地形擺了一個孔雀陣,站在高地一目瞭然,倒是符合容越很愛耍勢的脾性。

    滿心讚賞,遲衡側頭對不知為何而落落寡歡的莊期說:「我還是對容越最放心,要是可能,真希望他能一直在我身邊。」

    莊期目視一地風塵,冷冷地說:「為什麼不可能?」

    遲衡被噎得沒話說了,心說一群人在還好,莊期說話不至於如此刺,為何每次和自己同行他必然是這麼一副傲氣的樣子,真是無法理喻。

    莫非是被自己硬生生拆散了,所以心裡置氣?遲衡哭笑不得,當夜令人熬了一大鍋湯送給莊期。

    莊期一揭湯罐蓋,一股肉香撲鼻,皺眉了。

    遲衡笑著說:「這不是肉,這是安錯配的藥方,縉州的天氣太熱,多喝點藥湯才能扛過去。」其實也不是藥,就是些補品而已,補得結實一點兒,還真怕莊期經不住顛簸。

    莊期默默喝下。

    這一萬兵中,都統有兩個,校尉有五個,千總十個,將領都是熟悉面孔,有跟著遲衡打過壘州,有一起攻打濘州元州的,多是只有征戰時的交集。

    都統兩個:李雲平、鐵九;校尉五個:任官、余四寶、赫佐、赫佑、羅小山。其他不表。

    鐵九是個錚錚鐵骨的彪悍漢子,領的是騎兵,下轄任官、余四寶;李雲平相對沉穩,領的是其餘兵種,下轄赫佐、赫佑、羅小山,其中羅小山還有統管軍需。當問詢軍中情況時每個人都回答得清晰明瞭,一看即訓練有素。

    遲衡轉問莊期,莊期卻半數知道半數含糊。

    遲衡不悅,逕直說:「莊期,你身為一個參領,而且是陪在主將身邊,就算容越沒有讓你參與軍中事務,你對最基本的分派總是要心中有數的吧?一問三不知,怎麼可能做到輔佐主將呢?」

    莊期的臉登時紅了,一言不發。

    遲衡嚴厲地說了幾句,轉身查看了軍需,軍需準備得十分充足,中間有一列弓弩十分新奇。羅小山在旁解釋道:「這是麻將軍給我們的,一共有一千把,說是都監最新打製的馬弩,放置在馬鞍下一踩就能射出箭來,我們還沒試過。」

    遲衡試了一試果然好用。

    遲衡很是欣喜,他見過固摩人用這種弓,想不到寧湖和麻行之這麼快就製造出來了,有源源不斷的利器來助何愁拿不下縉州?遲衡與都統校尉們談到天色黑了,才回營帳正要歇下,忽然想起方才好像沒見莊期了。

    狐疑地原路返回,發現莊期站在萊南橋上,獨自一人站著。

    不是平素的看星相的模樣,而是小橋獨立看流水。遲衡不知他想幹什麼,但看那樣子委實不像看景致,遂上前道:「莊期,這麼晚了還不睡,明天就要行軍了。」

    莊期不回頭,依舊看橋下流水。

    想起白天訓了他幾句,遲衡放緩了聲音:「白天我說的那些,你也別太往心裡去,知道你才跟著容越沒多久的。容越管得寬泛,不太理會這些小事,但跟著我可得比以前都上心才行。」

    莊期還是不應聲。

    遲衡被這莫名的沉悶壓得彆扭,走吧,怕莊期有個閃失,留吧,莊期不吭聲,自說自話也不是事。遲衡也站在橋上,目視流水潺潺,風從橋下拂過,也拂起了莊期的薄裳。靜默而立的身影,搭上鬱鬱寡歡的神情,真叫人不自在。遲衡再一次艱難開口了:「莊期,回去歇一歇吧。」

    莊期歎了一口氣。

    歎氣聲音很輕,像夏日的水波一樣,歎得遲衡一股涼氣從腳上襲來,大熱天的胳膊上一根一根汗毛立了起來,勉強說:「莊期,有什麼不滿的就說出來,憋在心裡我能知道你想什麼。」

    莊期轉身,直視遲衡:「我從沒有後悔從紫星台出來。」

    紫星台三字一出,遲衡頓覺不妙,頃時想到昨天容越那麼大聲,莫非都被莊期聽見了?真是糟糕。遲衡笑了一笑:「無論在哪裡,有你,都可以重新起一座紫星台的。」

    「乾元軍不需要我這樣的人。」

    「……」

    「容越說的對,你對我有偏見。很多人都文不能文武不能武,你也從沒有這樣說過。就算說我不行也好,可你從來都沒有給過我任何機會,去證明我不行。在你眼裡,我只適合呆在紫星台,只適合呆在將軍府,不要出來搗亂就行了,更不能毀了你的長城,不是嗎?」莊期真正的心灰意冷,聲音如冰下的水一般冷質。

    遲衡啞口無言。

    莊期轉身拂袖而去,遲衡上前拽住他的袖子:「莊期,上哪裡去,我答應過容越……」

    「容越是容越,我是我,我不是容越的誰誰誰。你既然看不慣,我何必留下來,我留下來又有什麼用。我會傳信給容越,告訴他是我自己要走,你無需擔心。」莊期一拂袖子,嘶啦一聲袖子扯爛,他飛快走了兩步。

    遲衡捏著一塊破袖子,氣急攻心,上前一把將莊期抱住,生生抱回橋中央。

    莊期掙扎兩下,無濟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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