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顧奕嘉瘋了一樣趕到醫院的時候,楊耀安在坐在手術室外的長椅上,雙手扶著額頭,雙目通紅,一臉的迷茫。楊耀安對面是倆名警察,正有些不耐煩的盤問著楊耀安。一個警察見楊耀安遲遲不開口,有些煩躁的質問:
「同志,請你配合我們的工作。如果你不配合,我們有權利帶您到派出所進一步調查。」
我甩開顧奕嘉,怒氣沖沖的上前站在警察和楊耀安的中間,衝著那名警察毫不客氣的開口道:
「也請您給我們接受事實的時間好嗎?」
我自己都說不上來哪兒那麼大的怒氣。在那名警察開口之前,楊耀安突然起身,將我拉至他身後,淡然的開口:
「等確認病人沒事後,我會主動去派出所配合您的工作。可現在我實在是沒什麼心情來跟您解釋。所以,抱歉。」
倆名警察交代了一系列工作後,囑咐楊耀盡快到派出所錄口供,然後便走了。我急忙拽著楊耀安,急的眼淚都快出來了:
「施黛拉怎麼樣?」
楊耀安失魂落魄的坐回椅子上,鬆了鬆襯衫領口,開口道:
「割腕,流了不少血。送進醫院的時候已經接近休克了。現在還不清楚。」
顧奕嘉火急火燎的跑上前,埋怨的看著楊耀安:「你們倆這是怎麼回事兒吶?這好不容易畢業了,比在學校還能鬧呢?」
楊耀安不吱聲,把臉埋在雙手之間。我扯了扯顧奕嘉衣袖,示意顧奕嘉別吱聲。然後輕聲問楊耀安:
「警察怎麼回事兒啊?」
楊耀安頓了頓,聲音有些顫抖著開口:「我們已經分手了,在昨天聚餐前就早已提出分開了。可黛拉昨天晚上說,她只有一個要求,她知道她和我在一起的手段不光彩,可她不希望畢業之際還招來其他同學好奇鄙夷的眼神。所以她要我在聚餐上佯裝我們倆個人還在一起。」
我點點頭,怪不得昨天晚上看著倆個人明顯不對勁。
「她向來自尊心極強。我就配合著她。可聚會結束後,黛拉喝了不少酒。我送她回去的路上她一直道歉一直哭,希望我能重新考慮。我這輩子就是該死的心軟害了自己二十多年,我不愛她啊,我不能因為心軟跟她在一起。所以我拒絕了她。今天上午她打來電話的時候,我為了逼著她離開,居然還是那樣的語氣。知道感覺她說話氣若游絲,我才發覺不對最後報警。」
我一頓,想到上午才剛剛和施黛拉見過,她還能笑,還能哭,還能鬧。此刻卻躺在冷冰冰的手術室裡命懸一線,想到這兒我心底就一陣陣的惡寒。
我看著手術室裡亮起的紅燈,心底莫名其妙的惶恐油然而生。我從來不知道一個人離死亡的距離居然如此之近,也從來沒想過施黛拉居然能做出這麼過激的反應。
平時不小心劃破手指都要叫嚷著好久。在自己的手腕劃一刀,那樣的事情是我想都不敢想的。
顧奕嘉察覺我的臉色不對,扶著我的胳膊坐在對面的長椅上。在我耳朵壓低了聲音開口:
「沒事沒事。不關你的事兒的,你也勸過她了不是嗎?」
我緊握著顧奕嘉的手,臉色蒼白,指骨分明。我轉頭看向顧奕嘉,她同樣面無血色,手指發涼。可依舊露出一個勉強的微笑給我。
楊耀安,顧奕嘉,我,三個在手術室外不言不發。不時的有神情嚴肅的護士進進出出,她們步履匆忙,我同樣不敢開口多問。我害怕我一開口,得到一個讓我無法接受的事實還有一句冷冰冰的屍體。
我的神經快要在這該死的白色壓抑的接近崩潰的時候,手術室燈終於滅了。我們三個人,幾乎同事唰的神經質般起身。因為站起的太匆忙,我眼前一陣陣的發黑。來不及顧及我自己,和顧奕嘉釀蹌著往病床前跑去。
施黛拉躺在病床上,雙目緊閉,一動不動。散開的長髮襯著她失血過多的臉色更加蒼白,左手手腕上裹著厚厚的紗布,可依舊有血漬滲出。右手手腕上依舊在掛著吊瓶和血袋。
醫生摘下口罩,神色嚴肅的掃過我們三人,最後目光落到楊耀安身上:
「你們年輕人之間的事兒吵吵鬧鬧是很正常。可拿自己生命來開玩笑卻是不值得的,才二十幾歲如花似玉的年紀,要是真出什麼事兒,你們怎麼跟她的家人交代?你們知道她流了多少血?要是遲送來幾分鐘,大概連搶救都不用了。」
我站在原地,看著此刻安安靜靜躺在病床上的施黛拉。明明是盛夏的季節,我卻整個人如至冰窖。
施黛拉失血過多,在做完手術後依舊被送進了加護病房。沈北在接到我電話後匆匆趕來,在看到病床上的施黛拉,同樣是一臉震驚,站在病床前一動不動。
我想任何人看到這樣的事情,心底的震撼和觸動遠不是你想像之內的。
楊耀安從施黛拉從手術室出來後,就守在病床前一動不動。倆眼睛紅的跟兔子一樣,在我的堅持下,這才從病房出來在樓道吃了些東西。我站在楊耀安身邊,遞過熱水,看著楊耀安明顯憔悴的神色,有些擔憂的開口:
「你怎麼想的。施黛拉醒了,然後呢?」
楊耀安接過熱水,眼睛卻沒離開過施黛拉片刻:
「林可,你罵我吧。瞧不起我吧。可我真做不到對她置之不理,我沒法眼睜睜的看著她因為我去死。如果在愛情和生命中間必須做出選擇。我毫無疑問的選擇生命。它太寶貴也太脆弱,一旦失去連自責的機會都不會給你。」
我除了心底微微酸澀,真的不知道該開口說什麼。我有時候煩極了這樣的楊耀安,也心疼極了這樣的楊耀安。
他溫潤如玉,他做事滴水不漏。他永遠為別人考慮,絲毫不顧及自己想要的東西。當初為了施黛拉肚子裡所謂的孩子,用我跟他的愛情埋單。如今為了施黛拉,又要用自己一輩子的幸福去買單。
我不敢想像一輩子沒有愛情的倆個人是怎麼樣能朝夕相處白頭偕老的。
當然,除了愛情,楊耀安搭上的還有學業。先是因為我影響了實習鑒定,從而導致楊耀安保研資格取消。後來因為施黛拉的原因,楊耀安乾脆放棄考研一心一意照顧施黛拉。
我有時候覺得,我和施黛拉倆個人毀了楊耀安的前半輩子。當然,我已經迷途知返,而施黛拉極有可能下半輩子還這麼禍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