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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緣卷 第186章 病纏 1 文 / 木染

    第186章病纏1

    天明了復暗,寂掩在濃密蒼鬱的夜色中,滿是秋末氣息,高遠清涼。

    今夜的浮宇宮無人安眠,徹宮的燈火盈晃著忽明忽暗,一根燒完便立馬有人坐上新燭,燭蠟相黏,似是從沒過間隙般切合完整,長燃不絕。

    端坐在床邊,幾個時辰都未挪動分毫。嵐宇眼神脈脈的注視著床上熟睡的女子,她消瘦的面龐邊滿是深壑的抓傷,紅唇也咬破了,幾個大小不一的血口密佈排列,浮腫觸目。心中一痛,下一刻便抬手撫上她的面頰小心的摩挲著,他攏著的眉頭一直未鬆開,腦中總回想起白天找到她時,她眼中的那種驚恐絕望。雖僅見過一次,卻會銘記一生,永遠難忘。

    「我怎麼能讓你有那樣的眼神……」潛在心底的自責潮水般湧上,他習慣性的抬手揉了揉她的眼睫,可她卻不會像原來一般可愛的瞇著眼閃躲,只是那麼毫無生氣的躺著,似被冰凝了一般,彷彿永遠不會醒來。「是我自不量力……」

    聲音像是突破了萬重阻礙才艱難露出,他垂著眼簾,心疼的拿起她殘破不堪的手指輕輕呵氣。「早知道自己命隕,卻非要招惹你。早知道你心中有他人,卻一遍遍的強闖進去,逼迫你給我留個位置。可……」

    蒼白的唇角微揚,他攥著她的手不願放開,竟自私的想讓她就這麼一直睡著,這樣他便能一直留在她身邊,護著她,守著她。「可我不願放手。腦中想了千百回跟祖母提解除婚約的說辭,可到了最後關頭,還是道不出,只能用婚約拖著你,哪怕多一天也好,想用七皇妃的身份圈著你,讓你留在我身邊。」

    「我是不是很不堪?」深藍色的眼眸深沉如天際蒼穹,他低低的輕喃,從未像今天這般說過這麼多些話,心裡也從未有過這麼明顯的恐懼,害怕死亡,害怕別離,害怕他走在她前面,將她獨自遺落在這紛爭不斷的寂寞宮廷中。「所以別生病,罵我也好,漠視我也罷,只要你好好的,我便無憂無礙了。」

    溫軟的聲音迴盪在殿中,聊轉了數圈仍有暖意縈繞。他不敢閉眼的執著等著,衣帶不解,睏倦不休,只想等她醒來,這般提在嗓間的心才能放下。

    徹夜進宮,身上仍穿著清晨操練時必用的厚重盔甲,子錚滿身寒霜的進了浮宇宮正殿,仔細將姐姐原告訴他的所有都轉給陸影蒼瑾知道,還未在昏迷不醒的子漪身邊守多久,池洲那邊便又傳來消息,必須要匆匆趕回。

    不放心的囑咐了小桃多遍才復策馬回返,他知現下左相權傾,正是兵權交接的大好時候。這等時機,別說是嵐致,即便是他也不能有絲毫鬆懈。

    「姐姐……」策馬卷在飛揚的塵土中憂心低語,他喝的疾呼了烈馬奔馳,才數日功夫,身上已沒了原先莽撞青澀的影子,沉穩非常。

    你已經做得夠多了,剩下的,便交給我吧!暗自在心裡說道,他趁著月色步行匆匆,一陣喧囂過後,便再尋不著身影。

    翌日。

    乾燥了許久,挨到今日終於捲起了青雲,有了些落雨的跡象。

    小桃整晚沒睡的守在正殿外等消息,眼下的陰影重的似打了眉黛汁子,老遠便能瞧見陰暈。小梓用鐵鉗端著新溫的炭盆從偏殿出來,見她倚著身後的紅柱不斷點頭,唇邊一歎,已是碎步來到跟前,小聲規勸:「哎?別在這兒睡。爺的心情不好,若是此時看見當差馬虎,定免不了要光火的。我送了盆子替你看會兒,你且去偏殿休息會兒子吧!」

    「……那怎麼成?」胡亂的揉了揉眼,眼皮子一下便皺起了好幾層,直欲接到了眉尾處。小桃擔心的隔著門縫朝殿裡瞅,小姐昨天被七爺抱回時的樣子簡直駭死個人,今個兒若不親眼看到她平安醒來,她怎麼有心思幹別的。「小姐怎麼還不醒?陸大人瞧過了也沒說什麼嗎?」

    「還能說什麼呢?身上的都是些皮外傷,想也是無礙的。可那天那場景有多嚇人你是沒見,別說是格格這樣的女兒家,怕是個經歷過生死的男子都未必能經得住。」

    「那池恬真是個天殺的!自己想作死也就罷了,做什麼還牽連上我家小姐!」說著眼眶便紅了,小桃吸著鼻子狠狠的咒罵,真恨不得將她大卸八塊,挫骨揚灰!

    「我的姑奶奶,你可是膽兒肥!這時候做什麼還提她!昨天皇后都被用了刑,爺只說留著她的命不讓死,卻沒讓人去查傷,想必現在也在翠微宮裡熬著等死呢!現在你再提那人,不是激得爺找五貝勒生事呢麼!」

    「生事也是應當的!那麼大個貝勒府連個人都看不住!枉我家小姐原來那般貼心實意的對他,如今竟落到這麼個下場。」

    「哎……也是五貝勒心狠。說了生死不復見的絕情話,要不怎能逼著事情走這絕路?方才八爺身邊還有人過來打探消息,想也是放心不下格格的緣故。」這事是怎麼都不敢告訴爺知道的,小梓的聲音低了又低,輕得幾乎融進面前炭盆子的煙塵中去。「聽說五貝勒府昨天也是亂成一團,無奈被圈著沒有旨意不得隨意出,要不昨個兒翠微宮真是要出大事的。」

    「……你說…」聽這話兩邊好似都忍著氣只等發作。小桃有些擔憂安家的安危,不由便轉了心思想多打探兩句。「左相事起後,宮中一直傳皇上要重用五爺,此事可做得真?」

    「未可知。今早五貝勒奉旨進宮了。雖未獲允上朝,皇上卻留了人在沉心殿說話,想必是事情有變。」

    臉子頓時拉了下來,小桃沒什麼精神的耷了腦袋,滿心的沉重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小姐現在未醒還好,若是醒了又要夾在這兩人中間,當真是辛苦也辛苦死了……」

    「啪……」牢騷還未發完,殿內就嘈雜的響成了一團。殿門口的兩人微微一愣,隨即趕忙推開門進殿查探。

    秋季兒的浮宇宮為了防寒,幔帳掛的越發濃密參差,端著火盆怕走水不敢亂闖,小梓小心的左擋右閃,好不容易進了內殿,誰知小桃柱子似的擋在前面,叫了半天都不讓路。

    「怎麼回……」納悶的落了手中傢伙,這才騰出了手將發呆的她拉開,他不解的抬手朝聲源處望去,口中的話還未說完,便被眼前的畫面嚇得僵在原地,久久不能言語。

    內殿的紗帳爺說怕擋了空氣流通已於昨夜都盡數撤去,如今只剩下床榻上的羅帳還在,清減整潔,絲毫擋不著視線。半膝高的檀木龍雕軟榻前,爺半袖殷紅的怔忪站著,似也沒想到這方情景,一時未緩過神來。而他對面的床榻帳中,子漪格格雙手顫抖的執著半闕染紅茶盞碎片,墨長的瀑發凌亂的散在肩上,裹著絲錦的手指上滿是鮮血,分不清是她自己的還是嵐宇的。

    「別怕……」軟聲軟語的上前,可還未挪動半步,床上之人眼中的驚恐又甚了一分。嵐宇彷徨的咬牙退回原地,這一天一夜,他試想過無數種她清醒後的樣子,卻都不及現在她眼中那丁點的害怕封閉嚴重。

    「爺!你的手!」這才看清順著嵐宇手臂不斷下滴的血綹,小梓驚呼一聲便提了步子上前,可還未走兩步便猛地被他喝住,不敢再動。

    「別過來!」只是他在時她還僅想著保護自己,如今多了小梓,他不敢想像……

    正不安的想到這兒,床上之人便決絕的拿起碎片對著手腕迅速劃下。嵐宇倏地抽氣上前,明已用了最快的速度,不想還是慢了一步,只趕得上奪下瓷片,封住她胳膊上的穴道。「拿緞子來!快!」即使有再多的理智,此刻也灰飛煙滅,半點不剩。他不顧子漪反抗的緊緊用單手臂膀圈著她,空出的手也不閒著趕緊從袖上撕了條錦緞下來繞著她的腕子使力紮緊。

    「別怕!我不會傷你!」聽著她在自己懷裡無聲的哭,他簡直要心痛到發瘋。手掌緊緊幫她按著傷處,卻還是有溫熱的鮮血泉湧般溢出,落在深藍絲被上深紅片片。他紅著眼眶,輕聲不斷在她耳邊低語,可她卻好似根本聽不見,依舊使出全身的力氣掙扎,使得腕上的傷口愈發血蔓的厲害。

    「子漪……」無奈只能點了她的睡穴,才讓她安靜下來。他側頭瞧著她那蒼白如鬼魅的臉畔,眼中一熱,已是抑制不住胸口劇痛,滑淚入鬢。

    「我該拿你怎麼辦?」她竟然尋死!他寧可她傷自己,可萬萬沒料到她竟會這般毫不猶豫的尋死!

    懷中的人兒好像稍一使力便會變成青煙飄走,嵐宇心神俱碎的傻傻擁著她,方纔那刀好像不是割在她腕上,分明是劃在了自己心中。「別睡太久……」

    明知道她醒後還會如方才一般歇斯底里,可他真怕她就這麼一睡再醒不來。孩子似的在她耳邊請求,他無措的說完一遍又是一遍,直到嗓子嘶啞了還在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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