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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涅槃卷 第48章 結局番—憐思 2 文 / 木染

    第48章結局番—憐思2

    如今想來全是錯的。

    紅唇微卷,似年少時一般恬靜殷粉的笑,可終究,再多的情愫都被著宮中的晦暗沾染,失了原方顏色。我伸手拭去眼角浮起的淚,無論心身,皆感歷經滄桑,萬分疲憊。也許,就是從那時起,再沒了愛他的資格了吧!

    此後一年,嵐致勤勉為政,絕口不提後宮納取妃之事,而她,日積月累下,沉重的愛半分沒減少,卻是再沒有逾越的心思,並非聖潔,是真的卑微到了塵埃裡,心無旁貸。

    朝夕之間,宇親王妃便成了宮中的忌諱,無人敢輕易提及。春夏秋冬,轉眼一年將過,邊境傳來了宇王爺戰捷的佳訊,龍心大慰。我自以為那歷年之結也應相繼解了,不想間或一次,他下朝回宮時聽見了有宮女議論已故的王妃,倒未提些不好的,也足讓他發了好大一通火,摘了兩人的舌頭才作罷。

    那時我才恍然明白,有些記憶就像種子不但不會因時間晦滅,反而會歷久彌新,蠶食成蒼天松柏。旁人不知,可安佳氏.子漪,她的確有這樣的力量。但又怎麼辦呢?他還如此年輕,用漫長的一生祭奠一個已逝之人,該怎麼熬過這一個個蒲春隆冬,真是叫人想來都無望孤寂。

    未過多久,宇親王歸,他歡喜得半夜不得睡,親自去城門迎接。原還想著能與長久未見的兄長秉燭夜遊把酒長情,卻未想等來的宇親王已似風中殘燭,連下輦行禮都是不能。進出宮廷的醫家換了一批又一批,他每次退朝就去浮宇宮守著,但人終是沒熬過春末去,歿的日子與子漪一出無二。

    我暗地惋歎,上天愚弄,何以讓這刀光劍影的宮廷中情根深種?辜負了一個又一個良人?

    再添白事,按禮喪儀祖祭定是一樣都不能少的。後宮無主,原先皇的公主格格們又都是不著事的,操持不免又要由我來。古覆方平,宇親王逝的消息一揚,邊疆流竄的逆賊恐又要生事,皇上痛思幾夜決定暫不發訊,待時機穩妥再大辦不遲。故祭奠之儀辦得十分樸素,僅在浮宇內關了門守靈,謹慎得緊。

    頭七剛過日子就算真進了夏,打起了熱氣兒。尤記那日天氣出奇的晴朗,正午未到陽光就耀了滿殿,金絲兒似的一縷一織。我怕天熱惹他心煩,早早就備好了消暑的梅子茶在殿門外等候。沉心殿院裡的合歡花開了,滿院子都是扇子一般的飛絮,我遙望著他從宮門處進來,未乘坐步輦,腳下生風,長身如玉,清俊的容顏上,竟滿滿皆是笑容,一同我初見他時那般,內斂沉羞,絕代風華。

    瞬間晃神,從未想過子漪去後還能有什麼能引他這般欣然,再探下去才知,原一切皆為一人,無可取代。子漪大難得活,毫無所戀的日子再起生機,何其有幸!

    然後,試藥變容,發喪更帝。短短三月嵐致就做好了一切準備,只為等她歸來。我虔心跟隨,抱的卻不再是以往的心思。人這一生虧欠的事可有很多,但總有一兩樣是不得不償還的。「嵐宇」新帝登基,原皇上身邊的大批宮人陪葬,憐香也在其內。自那時起我便換了個名字,雲溪。天畔之泉,去留如煙,恰如我心。

    這一等,就是四年。嵐致稍有空隙必定出宮尋人,帶回來的女子形形色色,卻總有通性。我暗中打理著她們以防生事,一邊翻閱古籍醫典,妄圖改變煥然蠱損命之局,功夫不負有心人,終於在兩年後讓我找到了解毒之方。自那日起,活著又多了樣意義,為他解毒,幸福且甘之如飴。

    又是一年春,每到這個季節他就不免傷懷,心思都沉在過往中,不得紓解。換了身份,我已不能隨時跟在他身邊,有好些消息甚至要聽宮中雜人閒語相傳才能得知。空餘的時間就這麼突兀的多了下來,我日日撫琴,原先生疏了許久,好些曲譜都不太記得了,如今光陰大把,恰好一一撿拾起來。盼著他每月來服煥顏解成了我平日最大的寬慰,去了掌勢宮女的身份,我可以穿喜歡的衣裙,梳時興的髮髻,沉澱這些年,性子也逐漸淡然沉靜,多了分類似子漪的嗔雅。

    心底裡好似有些東西又突的活了,柳絮一般纏人繚繞。我隱有歡喜輕愁,明知他清冶的雙眸中印刻著誰的身影,仍堅如磐石,不爭不搶,守著自己的那點溫存度日。有時候也會想,若是子漪不回來,我心之期會不會終有實現的一日?

    但…終只是奢望罷了……子漪未歸,如歌臨。他們都用性命偽裝昔情,不求同生,淪亡一起也是大幸了吧!

    拂發將息,指尖旋律也跟著暫歇。我轉頭北盼,眼中雖見不到半點光亮,卻好似仍能看到彼岸那相互攙扶的兩人,眸色緊牽。不由的微笑,真心祝福。我俯下身趴在琴上,頭頂的樹枝著了風沙沙作響,可這世界卻很靜,第一次這麼靜,沒有任何繁雜。

    「不走麼?」院中不知何時多了一人,我聞聲微怔,眼不見,耳卻精湛,聽出來者是故人。「淵大哥,時隔數年,未想再見你還是這般問我。」

    儼然一愣,他靠近隨便找了個台階坐下,沒了當初的身份倒是灑脫了好些。「你還記得,我卻已忘了。」

    他輕笑,言語中滿是悵然。我沉默,感同身受。「有些事忘了倒乾淨。」遺忘若再容易一些,他們便都不會是今天的模樣。

    「想不到我所有的徒弟中,你竟是最出色的。」感歎多過了表贊,他說著一頓,像在思量接下來的話該不該問,半晌後才低聲道:「值得麼?」

    倏地笑開,我一時竟分不清他是在問他自己還是問我。轉眼華年匆過,再多的幻想在如歌回宮時也難以成延。這兩年我最常問自己的話也是這句值得麼?可往往嵐致脆弱痛心時尋來,我便喟歎,值得!真的值得。

    如歌初進宮,他怕被發現的憂心超出了思念,雖然同桌用膳時已盡力遮掩,可我仍看得出他的欣愉。那是屬於他特別的小習慣,心情很好時便會上緊著嘴角,看著嚴肅實則不然。她不顧勸阻執意接近辰風,他緊張害怕,辰風是藺國的未來,他此生無所作為也就罷了,卻不能將兄長用性命打拼下來的國家付之一炬。所以他能容忍她計劃焚宮,卻不想她接近辰風。因為他早就決定為她放棄皇城放棄宮闈,暗中命辰風轉移都城,重塑藺國。

    他以為他計劃得很好,既能保全兩人的感情又能不負大義,可世事卻常超出意料。他看出她動了心卻用理智遍遍的壓制,不是沒有耐心也不是急於求成,而是他太瞭解她,知道她決定的事往往很難改變。所以他焦急心痛,彷徨無助,卻又無能為力。眼疾也在此時突然復發,那夜,他本是為服藥而來,卻不想臨行前雙眼突然失明,良久後才緩緩恢復。所有的事堆積起來如山川般高大且無法逾越,起初好歹他還有時間,信心不足也可自我寬慰,來日方長。那日後卻是什麼退路都沒了,他在跟時間賽跑,在跟命運鬥爭,期盼著她的心能早些冰釋融化,在他死去之前。

    他是皇上,是天之驕子。他況且愛得這麼低微不顧一切,她又怎談值不值得?

    「哪裡有什麼值不值得?獲得了什麼,又失去了什麼,其實這些都不重要,唯一重要的是,放棄了你會不會悔。」萬千思緒抵不住這一句,我朝著他坐的地方望,找不到焦點卻盡力淺笑,單純恬靜。

    週遭木料燃燒的辟啪聲愈見大了,他晃神半晌倏地起身,好像早就在他心中的那個答案突然破土而出。穩步上前重重拍了拍我的肩膀,他不再提帶我離開之事,只道:「憐香,辛苦你了……」

    眼淚陡然滑落,我抽泣著頷首,胸中委屈因他這一句話,終得紓解。「你也是。」

    隨即忽的一陣風起,人便不在。我含淚撥響琴弦為他送行,唇邊的笑卻越發清麗。一路上多了故人作伴,想必便不會那麼孤單了。

    琴聲悠轉,曲應心魂。原塵一生,不過此曲浮輕罷了……方寸間才洞徹,我宛然闔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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