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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十六章 淡影空濛的山河 (十三) 文 / 尼卡

    他的襯衫白的耀眼。請使用訪問本站。映的他的臉格外的亮,笑容是淡淡的,眼神是專注的,叫好聲是響亮的。這讓他整個人在看戲的人群中既出眾又特別——他傾身,隔了八仙桌對坐在那邊老人說了句什麼,停了一下,在等待回應的工夫,那滿臉的笑容,溫和的甚至到了溫柔的程度……懶

    屹湘的手順著幕布往下滑。幕布被這重力拉直,縫隙小了些。

    她看那老人。

    老人笑的很慈祥。

    台上戲正熱鬧,丫頭婆子管家吵作一團;台下人們聚精會神,笑嘻嘻的等著主角的登場——老人這時候只笑瞇瞇的看著他的孫子。笑笑的,說著什麼。嘴唇一動露出整齊的牙齒,對於耄耋之年的老人來說,那是難得一見的一口好牙;還有那短短的白髮,也是根根直豎的硬,讓人不由得不聯想到有這樣的堅硬直髮,該是有著怎樣剛直硬朗的脾氣……可他看向孫子的眼神是如此的慈愛。讓人也不由得不被他的慈祥感動。

    董亞寧看了爺爺一會兒,笑著。恰好戲園子裡的茶倌過來替爺爺斟杯茶。那套繁瑣的表演逗的老人越加高興,待他離開,董亞寧將茶杯貼心的推到爺爺手邊去。從他一張一翕的唇,可以知道必定是在說這茶不錯潤潤喉今晚的戲時候可久了……他笑的天真無邪的模樣,好像正在做的事情是天下第一等重要的大事,並且發自內心的輕鬆和愉悅。蟲

    手中湖水綠色的柔軟幕布澀澀的纏著手指,屹湘只覺得鼻端似有海上微風吹過時那微鹹的味道——海風吹過總帶著濕濕的霧,讓皮膚也變的澀澀的。飄飄渺渺的笑聲和叫聲的在耳邊迴旋,踩在沙上的腳印很快被潮水撲滅,木船上的老人慈愛的眼神,隔多遠都會讓人覺得溫暖……會有一餐飽飽的漁家飯,粗瓷碗碟間的食物有世間最美的味道。

    屹湘不自覺的微笑著,嘴角彎彎的,帶出細細的笑紋來……

    一道電一般的目光劃過來,準確的投向她站立的位置。

    她動都不動一下。

    這縫隙是如此的小,角度是如此的刁,任何人都看不到她隱藏的身影。

    那目光終於轉開。

    她緊握的手這才放了,口袋裡的手機震動一次又一次,她只等著葉崇磐登場——穿著華貴典雅的桃紅色衫子的「薛湘靈」緩慢的從椅子上起身,一手搭在丫鬟的手臂上,一手抖著水袖,高貴端直的邁開步子,輕輕的、踏著鼓點似的、用比人心跳更慢更緩、卻逼著人的心跳跟上他步點的姿態,一步步走出幕後……

    掌聲和叫好聲比先前更加的急切和熱烈。

    「怕流水年華春去渺,一樣心情別樣嬌……」

    屹湘聽著這嬌啼婉轉、黃鶯出谷,心下跟著念的卻是「不是我苦苦尋煩惱,如意的珠兒手未操」。她呆站了好久,才轉身,回到那間小小的休息室去了,並且在演出結束之前,她都不想再出去。

    所以葉崇磐疾步回來換服裝的時候,便看到屹湘獨坐在室內,用她隨身攜帶的紙筆,安靜的臨摹著他戲服上精美的圖式,一筆一劃的。在他進門的時候,屹湘才丟了畫筆,幫他拿起下一場要換的戲服。站在一邊看著他換上。偶爾搭把手,不過是幫他看一眼扣絆是不是系的合適……

    他中場休息的時候,耽擱的久了些。

    坐在那兒就著一把紫砂壺喝著溫乎的茶水,聽著外面傳進來的《武家坡》選段。

    薛平貴同王寶釧一唱一和,風趣中又有辛酸的唱白,在這裡聽起來,有些朦朧。董亞寧的薛平貴那唱腔總帶著些鏗鏘有力和桀驁不馴,隨他的心改動的樣式字句,恰如其分。

    崇磐望著整理換下來的戲服、似是對戲充耳不聞的屹湘,心裡莫名的一動。他輕聲的說:「苦守寒窯十八年,只為了等一個人回來——這種事,現如今,想必只在戲文裡才能有了。」紫砂壺被他在手中盤弄著,光滑潤澤的表皮,柔的似滲的出薄汗的肌膚。

    屹湘將那件蔥心綠的戲服掛起來。

    衣襟上繡的並蒂蓮栩栩如生。

    她淡淡的笑道:「就算有十八年,也沒有寒窯了嘛。」

    她看看崇磐。他忽然對她說這個……

    葉崇磐嗤的一聲笑出來,對屹湘眨眨眼,說:「也是——不親眼見,是再也不會信的了。」

    「是沒那麼容易信。就像薛大小姐,直到遇風雨躲入春秋亭,聽了趙守貞的悲聲,才知道『世上何嘗盡富豪』。」屹湘笑著說,「葉大哥,你也是吃過一點苦的,才能唱好了薛湘靈。」

    「怎麼見得?」葉崇磐故意的抬了下眉。又快要登場了,他已放下茶壺。

    屹湘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我坐在這裡,耳朵可沒閒著。」她說到這兒,聽前面那掌聲雷動,指了指房門道:「快去吧。」

    「你還沒說清楚,怎麼知道我也是吃過一點兒苦的?」崇磐追問。他整理下身上素素的青衣。這是落了難的裝束。

    「學戲的人,怎麼會沒吃過苦?」屹湘避重就輕。對崇磐,她也許是話太多了。

    「其實,你想說的是,沒從高處跌下來過,唱不明白七情、參不透酸辛。」崇磐不笑了,他看了屹湘一會兒,才意味深長的說:「你聽得出『薛湘靈』吃過一點苦,會聽不出『薛平貴』這些年的高低起伏?」

    屹湘直了背。

    崇磐的話,句句有所指。

    「人常謂:人生如戲、戲如人生。你明白戲文、明白角色,想必也不是糊塗人了。」葉崇磐離去前,秋波一轉,平和地說:「他們都是有眼光的男人。兩強相遇,勢必有一傷。湘湘,你那明鏡兒似的心,再照亮一點兒吧。你懂我的意思。」

    崇磐面上一掃柔媚之氣,目光炯炯然。

    屹湘問:「你是想跟我說這個,才讓我留下來幫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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