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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章 柳怡 文 / 端木長歌

    這時候,院子外的門鈴響了,劉羽倩去開門。賈銘世提了開水壺來書房給顏銘的茶碗續水,正說說笑笑,倏忽外面一陣腳步響,就聽得方昱海干戳戳的嗓子在嚷:「孟嫂子在哪裡?」賈銘世和孟軻夫婦迎出來。

    方昱海已到了門口,張口叫道:「一年沒見了,只說你顯老了,沒想到你還是這麼年輕面嫩,你讓我們還活人不?我現在知道了,孟大才子氣旺力盛,原來源泉不老嘛!」

    顏銘說:「你這個老鴉嘴,不作踐我就沒話說了,你要看上我,你和嫂子換換!」

    方昱海就對夫人說:「我願意,你一定比我更願意,才子佩佳人!」

    方夫人瞪了丈夫一眼,也笑了說:「孟老師不會看上我,你給嫂子當個伙夫還是可以的。」

    顏銘過來擰方夫人的嘴,兩人就亂作一團,親熱得如孩子。

    孟軻坐下喝茶,拿眼睛還在瞅那方夫人,說:「銘世你也瞧瞧嫂子頭上的火焰多高!」

    方夫人嚇了一跳:「頭上有焰?」

    孟軻說:「什麼動物頭上都有焰的,焰的大小明暗表示著生命力的長短強弱。」

    賈銘世說:「你不知道老方現在學氣功?」

    方夫人說:「聽說過,果然神神道道的。」

    孟軻說:「什麼是神神道道?我已經弄通了《梅花易數》、《大六壬》,《奇門遁甲》,現在正攻《邵子神數》,這是一本天書,弄通了,你前世是什麼脫變,死後又變何物,現生父母為誰,幾時生你,娶妻何氏,生男還是生女,全清清楚楚……」

    賈銘世說:「按你這麼說,什麼都是有定數的,那就用不著奮鬥了。」

    孟軻說:「定數是當然有定數,但也不是說人活在世上不用奮鬥。我琢磨了,正是在定數之內強調奮鬥才能使生命得到充分的圓滿的。《邵子神數》海內外流傳的原本極少,而解開這本書的鑰匙原也有一本書的,現在可以說絕跡,其中有六位數字我總算倒騰開了兩個數字……」

    劉羽倩就過來說:「孟哥,你別在這裡海闊天空,你今日任務還是下廚房!」

    孟軻說:「瞧瞧,這就是我的定數,將來當了國家主席了,也是要給政治局的人做飯。」

    顏銘問周平兩口怎麼不來,家裡有沒有五子棋,唐棠來了,這次非贏了不可。語未落,有人敲門,顏銘就一邊去開門一邊罵:「小sāojing你架子大,做老師的都來了,你們悠哉悠哉才到,敢是在家又ri搗了一回才出門的?」門一開,門口卻站著趙小偉,身後一個提了大包裹的小美人臉都紅了,當下捂嘴過來叫賈銘世。

    賈銘世出來,倒也驚訝了。小美人說:「賈處長,我來報到呀!」賈銘世一時措手不及,呆在那裡。

    趙小偉說:「她叫柳怡,我和她說了你們要找保姆的事,她就辭了那家,剛好今天處長家請客的,我就領了她過來。」

    賈銘世就一手拎了大包裹,一手引了柳怡到廚房來見劉羽倩。說:「羽倩,你瞧誰來了?前幾日我對你說過找個保姆的,偏今日小偉就領來了!」

    劉羽倩看時就笑了:「今日是怎麼啦,咱們家要開美人會議了!」一句話說得柳怡輕鬆了許多,叫了聲「大姐,往後你多指教了!」一雙眼就水汪汪地滴溜兒,看自己新的主婦中等身體,稍有些胖,留有時興的短髮型,卻用一個廉價的塑料髮箍在那裡箍著,方圓大臉,鼻子直溜,一雙眼大得無角,只是臉上隱隱約約有些褐斑點子。

    劉羽倩問:「叫什麼名字?」柳怡說:「柳怡。」劉羽倩說:「我叫羽倩,你能到我們家,就是緣分!柳怡,你現在看到了,我們家就是這般樣子,要說勞累不怎麼勞累,只是來客多,能眼裡有水,會接待個人就是了。不進這個門是外人,進了這個門就是一家子,賈處長整日價在外忙事業,咱們姐妹兩個就過活了!」

    柳怡說:「大姐這般說話,柳怡是跌到福窩了。只是我鄉里出身,人粗心也粗,只怕接人待物出差錯,別人罵我倒可,影響了你們聲譽事卻大。你權當是我的親姐姐,或者說是我家大人,多要指教,做得不到你就說,罵也行,打也行的!」一席話說得劉羽倩越發高興,柳怡就一支發卡把頭髮往後攏個馬尾,綰了袖子去洗菜。

    劉羽倩一把攔了,說:「決不要動手,才來乍到,汗都沒退,誰要你忙活?!」

    柳怡說:「好姐姐,我比不得來的客人,之所以趕著今日來,就是知道人多,需要幹活的,要不我憑什麼來熱鬧?!」

    劉羽倩說:「那也歇歇氣呀!」賈銘世就領了柳怡認識這些常來的客人,又參觀房子。

    柳怡瞧著客廳挺大的,正面牆上是主人手書的「上帝無言」四字,用黑邊玻璃框裝掛著,心想這字耐人嚼味,覺得處長家到底不同凡響。

    靠門裡牆上立了四頁鳳翔雕花屏風,屏風前是一張港式橢圓形黑木桌,兩邊各有兩把高靠背黑木椅。字牌下邊,擺有一排意大利真皮轉角沙發。南邊有一個黑色的四層音響櫃,旁邊是一個玻璃鋼矮架。上邊是電視機,下邊是錄放機。電視機用一塊淺色淡花紗中苫了,旁邊站著一個黑色凸肚的耀州瓷瓶,插偌大的二束塑料花,熱熱鬧鬧,只襯得黑與白的牆壁和傢俱莊重典雅。

    柳怡感歎,有知識的人家畢竟趣味高,哪裡會像照管孩子的那家滿屋子花花綠綠的俗氣。

    客廳往南是兩個房間,一個是主人的臥室,地上鋪有米黃色全毛地毯,兩張單人席夢思軟床,各自床邊一個床頭矮櫃。靠正牆是一面壁的古銅色組合櫃,臨窗又是一排低櫃,玫瑰se的真絲絨窗簾拖地。兩張床的中間牆上是一巨幅結婚照,而門後卻有一個精緻的玻璃鏡框,裝著一張美人魚的彩畫。柳怡感興趣的是夫婦的臥室怎麼是兩張小床,一雙眼睛就疑惑地看著賈銘世。

    賈銘世知道她的意思,說:「這床能分能合的。」柳怡就咯咯地笑。這一笑,書房裡的二女就跑出來,柳怡窘得滿臉通紅。

    賈銘世介紹了,方夫人一把拉了柳怡到書房,直盯盯看著,說:「這哪裡是保姆,來了個公主嘛!」問:「是哪裡人?」

    柳怡說:「陽縣人。」方夫人說:「我知道,那裡有兩句活:『清澗的石板瓦窯堡的炭,西鄉的女子荊山的漢,』妹妹一定是西鄉人!」

    柳怡點了頭說:「姐姐真有知識!」方夫人說:「有知識的是你家主人哩,你瞧瞧人家這書房!」

    柳怡扭頭看起來,這間房子並不大,除了窗子和門外,凡是有牆的地方都是頂了天花板高的書架。上兩層擺滿了高高低低粗粗細細的古董。下七層全是書,沒有玻璃暗扣扇門,花花綠綠反倒好看。窗簾嚴拉,窗前是特大的一張書桌,桌中間有一尊主人的銅頭雕像。靠門邊的書架下是一方桌,上邊堆滿了筆墨紙硯,桌下是一隻青花大瓷缸,裡邊插實了長短書畫卷軸,屋子中間,沙發前面,卻是一張民間小炕桌,木料尚好,工藝考究,桌上是一塊粗糙的城磚,磚上是一隻厚重的青銅大香爐。爐旁立一尊唐代侍女,雲髻高聳,面容紅潤,風目娥眉,體態豐滿,穿紅窄短衫,淡紫披巾,雙手交於腹前,一張俊臉上yu笑未笑,未笑含笑。

    柳怡一看見這唐侍女就樂了,說:「她好像在動哩!」

    賈銘世立即興奮了,說:「你的感覺這麼好,立即就看出來了!」便點了一柱香在香爐,爐孔裡升起三股細煙上長,一直到了屋頂如白雲翻飛,說:「現在再看看。」

    眾人都叫道:「越看她越是飄飄然向你來了哩!」方夫人就說:「這真是緣分,你們看看這唐侍女像不像柳怡?眉眼簡直是照著柳怡捏的!」柳怡看了,也覺得酷像,說了句:「是我照著人家生的吧!」說罷倒羞起來。

    賈銘世說:「我平日你和你大姐在家,得空就可以來書房看看書的。」方夫人說:「喲,你這書房是皇帝的金鑾殿,凡人不得進來,今日我也是沾了孟嫂的光方坐了這半天,她一來倒給這麼大的優待了!」

    賈銘世臉也紅了,說:「柳怡從此是我家人嘛!」

    方夫人越發抓住不放,說:「喲喲,說得好親熱的,你家人了?!」走過去,附在賈銘世耳邊悄聲說:「請的是保姆,可不是你娶得小妾,你別犯錯誤啊!」

    賈銘世大窘,面赤如炭。柳怡並沒有聽見他們耳語了什麼,卻明白一定與自己有關而羞了主人,就說:「讓我靜下心來看書,我可是坐不住的。每日進來打掃衛生,看看這些書就夠了。」門外卻有人在說:「原來妹妹是愛書並不是喜歡讀書呀!」

    眾人回頭看去,書房門口站著的是一位美艷少婦,少婦身後是周平和一中年男子,笑容可掬的,提了一包禮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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