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玉邪
唐夢蹙眉,轉身便走。
男子唇邊泛起一絲玩味,起身亦要走。
「公子,總共一百七十兩。」一旁老鴇連忙攔下。
那男子笑了笑,將一枚紫玉放於酒桌上便走。
那紫玉晶瑩剔透,圓潤光滑,毫無一絲雜質,老鴇掂在手中,亦是蹙眉,這人究竟是何人,這一枚紫玉便可包下紅樓一夜了。
唐夢已離去甚遠,一味地加快了腳步,沒有回頭,然而,身後那人卻是神色慵懶,始終保持著固定的距離,毫不費力。
終於將人引到無人處,唐夢才停步,轉身,清雅的容顏上仍是一向的淡然自若。
「唐夢健忘之人,忘了在何處公子,還望見諒。」那日就飛鴿傳書給唐影了,他還沒回呢!
「你叫唐夢?」那男子的聲音依舊一味低沉地很好聽,帶著些許魅惑。
「不知公子是……」唐夢問到。
「呵呵,你尋我了那麼多日,竟反過來問我是何人?」男子大笑了起來。
「如此,我亦覺得可笑。」唐夢亦是笑,繼續道:「看樣子,這位動兄台確是認錯人了!」
唐影尋他,應該就是消失的那日了,娘讓他做什麼去了?
如若她沒有猜錯,這人應該是狄胡王族中人!
「呵呵,如果我說沒錯呢!」男子仍是邪魅的笑。
「既然公子認定是唐夢,敢問公子有何指教?」唐影替她收拾了那麼多麻煩,這回她回報他吧。
「就想送你一塊玉!」那男子興然說到,心情似乎頓時愉悅了起來。
唐夢一怔,似乎想起了什麼來,原本淡然的眸子掠過複雜,這人難道是……
看樣子,這回麻煩大了,唐影一向小心,怎麼被他看到真面目的?
「我天生對玉有排斥,怕是承受不住兄台美意!」唐夢扯著嘴角,答到。
「承不承受地住,可不是你決定的,而是由玉決定的!」男子說著便從袖中取出了一塊血紅色的玉石來,成菱狀,不過彈丸般大小。
唐夢一驚,退了幾步,一身戒備起來。
這人果真是玉邪!只是,為何他會這一身狄胡王室的裝扮?!
玉邪,嗜玉如命,從來沒有人知曉他手中那價值連城的玉石是從哪裡來的,只要被他看中的人,額上便會被扣上一枚菱形玉石,標誌著他所有,永遠都取不下來,從此,無論到了何處,都會被他尋到。
玉邪突然停下了朝唐夢逼去的腳步,俊美邪魅的臉上露出沉思,唐夢藉機,瞥了一旁那昏暗的小巷一眼,徒然一個翻身潛入。
唐影怎麼會突然遇到這麼一個傳說中的人物呢?
他可比凌司夜還不講理,還難應付!
這事,盡力也不能為,先問問師父吧!
玉邪並沒有追上去,卻收起了那血紅色的玉石來,凝眉沉思,又取出一枚黑色玉石來,自言自語道:「他似乎適合黑色。」
並非每個他相中的人都適合血紅玉的,機會僅有一次,他可得好好斟酌斟酌!
瞥了一眼唐夢逃去的小巷,正要跟上去,卻又止步,低頭看了看自己的一身裝扮,驟然蹙眉。
怎麼一心急就出手了呢?
這一回他可只是來同皇后賀壽的!
唐夢,唐夢,這下子他真得好好掂量斟酌了。
天濛濛亮了,這個時候風並不大,氣溫卻是最低的,唐夢緊緊裹著裘跑,低著頭在亂墳崗上走著,還是第一回這個時候到西界來,本恐怖陰森的墓地此時更多的卻是荒涼和清冷,唐夢終於抬起頭開,並無多少恐懼,長歎一聲,此亂葬崗葬的可都是西界裡的人,無名無姓,無親無故,無牽無掛,所以,此處唯一一塊墓碑便是入西界的大門。
成為西界的人,都必須滿足這三個條件。
師父還未放下牽掛,所以沒有住所,暫住在漁舟客棧中。
師父以後真的會無名無姓無親無故無牽無掛嗎?
她也不知道,至少,師父現在還會理睬她,雖然每回如其他人一般,真金白銀的交易。
輕叩墓門三下,似乎是習慣了,心中還是有些慌,退了一步,這一回不知是先遇到黑無常,還是先遇到白無常。
墓門緩緩打開,出來的卻是一個老婆婆,銀邊鑲滾的黑藍色衣裳,面目慈愛,微微佝僂著背,手中端著一碗清水。
唐夢還未走過神來,那婆婆便開口了,「公子欲往何處去?」
唐夢蹙眉,記憶中遇到的從來都是黑白無常,從未遇到過這個老者。
如何回答?
婆婆看了她一眼,又重複了一遍,「公子欲往何處去?」
唐夢依舊沒回答,退了三步。
婆婆笑了笑,墓門便緩緩地合上了。
銀邊鑲滾的黑藍色衣裳,這裝扮應該是孟婆了。
手上端著的,難道是忘情水?
唐夢無奈笑了笑,一直以為這守門的只有黑白無常二人的,這西界還真真有趣,有黑白無常,有孟婆,還有牛頭馬面和鬼差,牛頭馬面是負責趕人的,外人待在西界太久便會被牛頭馬面趕走,同外界斷了不牽連的,住久了,也會被鬼差趕走。
唐夢一直納悶著,無人知這些人從哪裡來,為何這般維持著西界的秩序,亦無人知西界是否有統治者。
思及此,無奈搖頭笑了笑,指不定何時還真冒出來個閻羅來。
陰風突然吹來,唐夢不由得縮了縮脖子,遲疑了一會,還是再上前,輕叩墓門三下。
墓門依舊緩緩打開,這時出來的不再是孟婆,如往常一樣,是白無常。
還是老規矩,一番對話後才放行,唐夢一步一步拾級而下,此時的西界已經漸漸安靜了,這兒的時間同地上的相反,黑白顛倒,夜裡是最熱鬧的時候,而白日裡卻是安眠之時。
暗河盼,那一艘破舊的漁船上只有一個男子靜坐在船尾。
「不知劍空在何處?」唐夢說著,將一錠金子扔了過去。
那男子接過金子,才開口,道:「他換船了,沿河往下尋去。」
西界裡的規矩,事事皆是交易,價錢你甘我願,絕不強求,一事買出,便不再同第二人道,雖是隱與地下的世界,卻是陽光下的世界更有秩序,更重承諾。
西界中藏著各門個路黑白兩道的人,只是一入西界便無人再追究其身份,不論哪一路的消息,只要尋對了人,便能買到,買者不問消息何來,賣者不問買主何人,這便是規矩。
這暗河上漁舟客棧並不多,有破舊不堪的,有高大華麗的,上船者衣著裝扮需同漁舟風格相襯,這便是所謂的入船隨俗。
唐夢沿河尋了須臾便尋到了,這回的漁船雖舊卻很是乾淨雅致,劍空不再是衣衫藍縷,而是一身青衫,眉目微白,長鬚飄飄,道骨仙風,此時,正收起魚竿。
「師父。」唐夢在岸邊止步,低頭,一臉黯然。
劍空沒理睬她,收起魚竿,提著小木桶便往船艙裡走。
唐夢仍是低頭沉默,良久,皆是一言不發。
「說吧,怎麼回事?」劍空最終還是走了出來。
「玉邪。」
聽了這二字,劍空心中徒然大驚。
劍空下了船,唐夢這才抬起頭來,一臉無奈,道:「是玉邪。」
「玉邪……」
劍空緊鎖眉頭,鋝了鋝花白的長鬚,問道:「你遇到玉邪了?」
「嗯,險些就被扣上紅玉石了」唐夢亦是緊籠著眉頭,不見平日裡那分閒適。
又道:「是唐影遇上的,玉邪卻找到了我!」
劍空沉思,他當然知曉唐夢的身份,亦是知曉唐影的存在,卻從未問起過關於唐影的任何。
「唐影如何會遇上?」
「是唐影先尋他的。」
「那與你何干?」劍空眸子掠過一絲不悅。
「師父!」唐夢難得嬌聲,上前扯住劍空的衣袂,與唐影有關,便是與她有關,她不管唐影究竟是怎麼尋上玉邪的,如此隱患不得不除。
劍空挑揚劍眉,鋝著長鬚,饒有興趣地看著唐夢,道:「甚久沒見你女子裝扮,也都快忘了你是女兒身了啊!」
唐夢一怔,撇了撇嘴,放開了劍空,道:「師父,同你道正事呢!」
「夢兒,咱回空山去如何?」劍空突然問到。
「難道西界容不下師父了?」他待西界也有三年了吧,難不成鬼差來趕人了?
「難道夢兒想永遠為唐家第七子,一輩子女扮男裝?」劍空反問。
「同夢兒有牽扯人不多,你們知曉夢兒是女兒身這便夠了,一輩子一身男裝又如何?」唐夢笑著說到,心下納悶,師父今日這是怎麼了?
空山那地方,她才不想去呢?而且,更不想讓唐影代替她困在皇城中。
「你娘近來好嗎?」劍空又問到。
「還是老樣子。」唐夢微微蹙眉,「師父你今日怎麼了?!」
「就想起了問問。」劍空笑了笑,道:「玉邪並無傳說中那麼可怕,只要躲開他的玉便可。
「躲得開嗎?」方才並沒有試過,只覺得那男子眼中有種勢在必得的可怕。
「躲不躲得開,要由他的玉來決定了!」劍空說到。
「玉?」這話似乎方才玉邪也說過,唐夢只是曾聽過玉邪這人,瞭解並不多。
「玉邪手中有血紅玉和黑玉,血紅玉扣在額上,黑玉扣在頸上鎖骨間,對同一個人,他只會出手一次,若是選錯了玉,便再無機會了。」劍空解釋到。
「那徒兒適合黑玉還是血紅玉!」唐夢連忙問到。
「玉邪都不知,為師豈會知曉。」劍空卻笑了起來。
「徒兒一直以為師父事事皆知的嘛。」唐夢亦是笑,這個師父只教她武功,從不教她用毒,只告訴她事,從不親自幫她。
唐夢突然想起一事來,連忙又道:「玉邪可是狄胡的王子?」
「何出此言?」劍空納悶了起來,玉邪的身世還從未有人查出過。
「我兩回見到他時,他都是狄胡王族的裝扮。」唐夢答到。
「狄胡王族?」劍空亦是驚。
「正是!」唐夢很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