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路上
「叫你再不放!」唐夢挑釁地看著他,輕輕拭去嘴角的血跡。
凌司夜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盯著她看,很好看的的眸子眨都不眨。
唐夢仍是理直氣壯地看著他,暗暗承認自己的手段是不入流了些,那一咬,一層功力都不需要,對付這傢伙反倒有效了,看樣子,她找對方法了。
這時,車停了。
「主子,娘娘,到了!」哭笑二人齊聲,很願意稱呼唐夢娘娘,這麼陰險無比的女人臣服於殿下,他倆自是高興。
唐夢急急掀起車簾來,撩袍跳下了車,凌司夜亦跟在下了車,大手一伸,便將唐夢撈了過來,攬在她肩上的手,傷口毫無顧忌地展現,帶著些微血跡。
「主子,你的手……手……手……」苦笑話一出口便後悔,這傷口明顯是被咬出來的。
「被女人咬了。」凌司夜瞇眼,笑著看向唐夢,大手按下,力道貫入唐夢薄肩。
唐夢緊緊蹙眉,正要駁回去,凌司夜卻隨即放開了她的肩,攬在她腰上,道:「走吧,劍邪就葬在這亂葬崗中。」
唐夢一驚,不是在西界裡嗎?這片亂墳,儘是無字碑,怎麼尋?
一群黑壓壓的寒鴉飛過,陰森的低鳴陣陣傳來,風依舊在呼嘯著,彷彿永遠也停止不了。
無字墓碑到處橫斜、倒塌,即便是午後時光,天尚明亮,這亂墳崗依舊令人生畏,止步不敢前。
哭笑二人在前面開道,一旁一條小路正是通往最高處的那正正而立的大墓碑,而他們卻越來越偏離了那小道,踩過亂墳,塔過墓碑,越往前墳墓便越是集中了,氣氛越是陰森,詭異的聲音時不時傳來,彷彿是什麼在低鳴。
唐夢蹙著的眉頭越鎖越緊了,從來都是直接往西界去的,從未走過這裡,去西界,只是習慣性地退縮,而這裡卻是真真切切的恐懼,也不知道還要走多遠,回來時是不是天就黑了?
「怕了?」凌司夜挑眉問到。
「還好。」唐夢扯出一絲淺笑來。
哭笑二人回過頭,笑著開了口。
「娘娘,不用害怕,這兒很乾淨的。」
「放心吧,娘娘,有我二人開道,鬼神皆避!」
凌司夜唇畔不經意流過一絲淺笑,對這二人似乎不太一樣,沒了平日裡的嚴厲。
「我才沒……啊……救命!」唐夢話未說完驟然驚叫出聲,雙臂緊緊環抱著凌司夜,雙眸緊閉,兩雙腳都纏了上去,剛剛有東西掠過她的腳!
「娘娘,是枯枝啦。」苦哭看著已經又被吹了遠了的枯枝,笑著說到。
「娘娘誤會了吧,不會是死人的手啦。」不知肖笑這話是無意的還是有心的,凌司夜只覺得繞在脖頸上的手更緊了。
「凌司夜,我要回去!」唐夢附在他耳畔,怒聲道。
「那你下來,自己回去。」凌司夜說罷,放開了手。
唐夢蹙眉朝腳下看了看才放開了手,跳了下來,警覺地環視了四週一眼,轉身便要走。
凌司夜卻一手攔下,將她攔腰抱起,眸中掠過一絲不悅,這女人就不能女人得徹底一點嗎?
「就在前面了,有本太子在,你怕什麼?」不悅地碎了一口,便朝前而去。
哭笑二人急急轉身向前,皆是暗笑,殿下何時也懂得妥協了,而且是對女人妥協。
唐夢有些尷尬,索性埋首在他懷中,正對著他心口處,昨夜見他那傷口時才發現自己下口比他還狠。
不一會兒,凌司夜便止步了,唐夢緩緩抬起頭來,只見四周依舊是一叢叢亂墳,並沒有什麼特殊的,而哭笑二人卻各燃起了三炷香,在一塊再普通不過的無字碑前擺開了果品和紙錢。
「爹,殿下又帶孩兒來拜祭你了。」二人齊齊下跪,連連磕了三個響頭,沒了平日裡的嬉笑。
「他們……」唐夢不解。
凌司夜將她放下,卻仍是緊緊牽著她的手,低聲道,「劍邪教我劍術,我許他二人一生追隨,一生無憂。」
「多少年了?」唐夢蹙眉,他這一身武功,並非一朝一夕能練就的。
「忘了。」凌司夜淡淡說著便牽著她上前去,九歲遇到的,好多年了吧。
哭笑二人連忙點香遞過來,凌司夜接過,卻跪了下去,唐夢頓時大驚,以他的身份,豈會隨意下跪參拜的道理?
「還不跪下。」凌司夜低聲。
「為何?」唐夢緊鎖眉頭。
「死者為大!」凌司夜一把將她拉下。
凌司夜輕輕一拜,上了香,唐夢仍是不動,「他到底是你什麼人?」
「師父,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不是他不承認這師徒關係,而是劍邪不認,父王只知道劍邪教他武功,卻不知道劍邪給他的,遠遠勝過他這個父親。
凌司夜說罷一把將唐夢的頭按下,取過她手中三炷香,插在墓前便起身來了。
哭笑二人面面相覷,沒敢說話,殿下還是第一回稱爹為師父。
唐夢起身來,正要追問,凌司夜卻顯然不願意多談,牽著她的手轉身便走。
哭笑二人回頭看了一眼,便急急到了前方引路,爹不讓他們祭拜的,是殿下堅持年年都來,再過幾年,怕是就要被其他墓掩蓋掉了吧。
「既然已葬在這裡了,何必再來祭拜。」唐夢淡淡問到,只覺得氣氛莫名有些沉重,這傢伙似乎怪怪的,劍邪能葬於此地的,定是西界中人吧。
凌司夜驟然駐足,凌厲地看了她一眼,唐夢這才緩過神來,心中頓時大驚!
她真傻了!
「我都還沒告訴你呢,看樣子你知道的……不少啊!」凌司夜故意拉出了語氣。
「還好。」唐夢訕訕笑了笑。
「回去。」凌司夜冷哼一聲,緊握住她的手,快步朝前而去。
很快便能看到通往西界門口的那條小路了,朝上曲折延伸,最高處的大墓碑隱隱透出一股威嚴來。
凌司夜遲疑了須臾,便踏上了那小路,既然來了,順便問件事也無妨。
「殿下……」苦哭連忙開口,不是在醉生夢死酒樓訂了包廂了嗎?這時候過去,正好用晚膳,他兄弟倆可是盼了老久了。
「到車上等著。」凌司夜說罷,便朝這小路快步走了上前,唐夢被緊緊牽著,竟也會心虛起來。
輕叩三下,墓門一如既往緩緩而開,走出來的竟是一個傳說中的牛頭馬面中的馬面?
一身衙役打扮,罩著個大大的馬頭面具,聲音低沉渾厚。
「公子欲往何處去呢?」
凌司夜蹙眉,那老婆婆呢?那麼多年都是那婆婆開的門,這又是何人?
唐夢撇了撇嘴,答到,「要多少銀子?」似乎好久沒遇見過牛頭馬面了。
「不要銀子」,馬面笑著答到。
「金子呢?」唐夢冷冷問到,這馬面倒是很傳說中的很像,愛佔點小便宜,幹點違法亂紀的事,比如勒索!
「十倆。」馬面那渾厚的聲音透出笑意後便很是詭異了。
唐夢笑,道:「五倆。」
「成交!」馬面脫口而出。
凌司夜蹙著眉頭,遞上了這過路費。
一如既往地放行,唐夢很自覺得讓凌司夜先走,這傢伙到西界來想問什麼事呢?
一路默不作聲,直直而下,唐夢遠遠地便看到劍空師父,心中頓時一驚,這傢伙似乎什麼事都沒打算瞞她,可是她可有好多事說不得的。
劍空依舊在那破船上靜靜的垂釣,裹著件破舊的毛氈子,唐夢任由凌司夜牽著從一旁走過,劍空卻至始至終看都沒看她一眼。
前面,一個狹窄的洞窟中坐著一個老婦人低著頭不知在編製著什麼,洞中掛滿了各式各樣手工製品,竹篾編製的、紙折的、縫製的,木製的……各式各樣,應有盡有。
凌司夜取下了一個竹編的蝴蝶來,遞給唐夢,淡淡問到,「喜歡嗎?」
「還好。」唐夢答到。
「這個呢?」凌司夜又取下了一塊真絲手帕來,手帕兩面竟是不一樣的圖案。
「還好。」唐夢似乎說過好幾回這二字了。
凌司夜依舊放了回去,環視了一周,視線落在一枚戒指上,很是小巧玲瓏,銀絲纏繞編製而成,如此細緻的銀絲本就難得,何況編製成戒指。
「那這個呢?」仍是淡淡問到。
「喜歡。」唐夢學乖了,怕是再說還好,他又得換東西了,心下隱隱不安了起來,來這裡,他想問的是什麼?
唐夢話語剛落,坐在洞窟中央的那夫人便抬起頭來了,「白銀三千兩。」
凌司夜將一疊銀票來,放在一旁的案几上,放開唐夢蹲下身來,道,「千絲紙鳶可認得?」
說著緩緩從袖中取出了一直黑色紙鳶來。
唐夢站在一旁,默不作聲,著實不明白,他明明知道此事和她脫不了干係,為何還帶她來問這事。
婦人接過那紙鳶來細細地打量了一番才遞換給了凌司夜,笑著到,「千絲紙唯有白狄皇室之物,至於千絲紙鳶,白狄寧親王府寧洛世子曾有過。」
唐夢驟然蹙眉,黑色紙鳶真的是唐影之物嗎?他難道是白狄皇室之人?為何會成為唐夫人的手下,為何會自小就成了她的替身?
她亦知道千絲紙是白狄皇室之物,卻一直不敢問,頓時一陣頭暈,怎麼努力想都想不起來,究竟是怎麼回事,那段記憶彷彿刻意被抹去了一般。
「別無他人?」凌司夜繼續問到。
「據我所知,別無他人,寧洛世子亦很多年沒有玩這紙鳶了。」婦人說罷便又低下頭去了。
凌司夜意味深長地看了唐夢一眼,唇邊浮起了一絲冷笑,便又牽著她往回走了。
到了門口,又是有人攔路,毫無疑問,這回是馬面的老搭檔牛頭大哥了,罩著個牛頭,依舊是一身衙役打扮。
「公子欲往何處去呢?」依舊是這句話。
凌司夜向來討厭這門前的為難,正要付上過路費,唐夢便攔了住了,低聲,「他不一樣。」
「你倒是熟悉得很啊。」凌司夜冷哼。
唐夢撇了撇嘴,答到,「欲往人間道。」
「父母尚在否?」牛頭繼續問到,很是認真。
「皆在。」唐夢答到。
「這位公子呢?」牛頭轉而問向凌司夜。
「皆在。」凌司夜冷冷重複唐夢的答案。
「謹記百事孝為先啊!」牛頭感慨,搖了搖頭便開了墓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