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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王玉容這麼問,珺婉淡淡一笑,繼而在紫檀椅上坐下來:「你覺得,我和王爺已經到了什麼地步?」
「文妃,你生了皇上的骨肉,又是妃子,難道還不死心嗎?」
珺婉挑了挑眉:「這句話該問你家王爺才是。」
王玉容鬱結,一下衝上來要掌摑珺婉卻被勝叡擋住撲了個空,她掙扎著,怒罵著:「你個不要臉的女人!」
珺婉站起來,冷冷地看著勝叡和王玉容,道:「你們夫妻之間,要爭要鬧,就離得遠點。」
王玉容發狠了:「就算王爺他日成功了,該做皇后的也是我!」
珺婉就是要挑起她的底線,讓她鬧著,最好鬧得勝叡心神不寧,便嗤嗤地笑了一聲:「那麼……我們就拭目以待。」
她從殿內走出來,勝叡欲追出來卻被王玉容死死地拉住:「王爺,你可得認清楚,我的子煊才是你嫡親的兒子!她算什麼東西?」
沿著長廊,珺婉看到四個孩子玩得很是開心,尤其是太安對太初,活脫脫一個懂事的大哥哥。
她笑了笑,轉而回道寢殿。
太初紮著機靈的眼睛:「我告訴你們哦,我把一個玉扳指埋在地底下了呢。」
「什麼是玉扳指啊?」
太初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只知道這是爹爹送給我的,很大,我都能套兩個手指了。」
太德天真地問:「太初,那是什麼?父皇沒有送給我啊?」又問另外兩個人,「父皇有送給你們嗎?」
太安和太雙均搖了搖頭。
「哼,」太初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樣,「爹爹只送給我一個人,你們不信,我帶你們去看。」
幾個孩子一路去了連雲宮的圍牆邊上。
太初搜尋著,看到她自己做的標記,用手一指:「就是這裡。」
一陣翻挖,挖了很久才看到一個瓶子。
太初大喜:「你們看。」
拿起瓶子一看,卻是空的。
太雙輕輕地說了一句:「裡面什麼都沒有啊!」
太初也愣了,她明明把玉扳指放在瓶子裡藏在地底下的,怎麼會沒有的呢?
太德取笑說:「太安你騙人的吧?哪裡有什麼玉扳指?」
經這麼一說,太初的臉上掛不住了,連忙站起來,抓著瓶子就去找人。
幾個人見她這麼一個孩子氣勢洶洶地闖進每個屋子,不禁驚呆了:「公主這是怎麼了?」
「我娘呢?」
「娘娘在寢殿小憩。」
太初直奔寢殿,逕直闖入:「娘,我的玉扳指呢?你有沒有看到過?」
珺婉原本微微閉著眼,正靠在床榻上假寐著,聽到太初的聲音不由睜開眼:「娘不是告訴過你,不許提玉扳指這三個字的嗎?」
年幼的孩子,總是喜歡別人艷羨的目光的。
「不嘛不嘛……」太初撒嬌道,「我要玉扳指,那是爹爹給我的。」
「太初!」珺婉肅然著臉,正欲教訓起她,忽然看見勝叡已經站在那裡。
剎那的心慌和變色!
她推了推太初:「你先出去。」
太初看著勝叡沉鬱著的臉,怯怯地走了出去。
勝叡從她手裡拿過瓶子,吩咐道:「來人,把太初公主帶下去。」
珺婉從床榻上坐起來:「你要怎樣對太初?」
勝叡步步逼近:「我一直都懷疑,玉扳指在你這裡,也告訴過你,讓你不要騙我。」
珺婉還在辯解:「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正如你所說,那玉扳指在太初那裡,是你拿走了,對嗎?」
「太初所說的玉扳指,並不是那個。」
勝叡揪起她的衣服,眼神冷厲:「我說過,讓你不要騙我!為什麼到現在你還要騙我?你以為,每一次你說到玉扳指的時候為什麼我都這麼巧合地出現?那是因為我從來都懷疑在你那裡!」
珺婉絲毫不懼:「我沒有拿到玉扳指!」
「你可以撒謊,」珺婉恥笑道,「可是你的寶貝女兒太初卻不會撒謊。來人!把太初公主帶進來!」
宮人抱著太初走進來。
勝叡睨了她一眼:「太初,皇叔有話要問你,你要老老實實回答。如果你敢撒謊,皇叔就殺了你娘!」
太初完全沒有意識到這是怎麼一回事,被勝叡這麼一恐嚇,只得不斷的點點頭表示應允。
珺婉想阻止,已經來不及了。
「太初,你爹爹是不是送給你一隻玉扳指?」
太初覺得他不安好心,卻又沒別的什麼辦法,點點頭:「是的。」
勝叡又問:「那玉扳指在你那裡嗎?」
太初指了指他手上的瓶子,揮了揮粉嘟嘟的小手:「已經沒有了。」
「乖孩子,」勝叡很滿意,「你放心,你這麼乖,皇叔怎麼會殺了你娘呢?你們送太初公主出去,沒有本王的許可,任何人都不得入內此地。」
「是,王爺!」
只留下兩個人的時候,朱勝文又平靜地問珺婉:「那玉扳指在哪裡?」
「我不知道。」
勝叡威脅道:「如果你不告訴我,你這輩子都別想著出這個屋子!」
只要十天!
朱勝文說過,只要十天就可以班師回朝,屆時將勝叡一舉殲滅。
她只需要等待十天!
「一天!」勝叡下了最後的通牒,「我只給你一天時間,一天之後如果你還不說出來,那四個孩子,包括你自己,都得死!」
說完不容珺婉做任何反應他就徑直走了出去。
珺婉被軟禁隔絕了起來。
除了說給她一天時間,其餘的,勝叡並沒有為難她。
她知道,這是勝叡最後的一次寬容。
如果自己不告訴他玉扳指的下落,他很有可能會拋卻一切所謂的情分,猙獰相待。
不禁有些心慌。
倒不是害怕自己的生死,自從做了母親後,她的生死早就繫在太初身上。她心慌的是那幾個孩子。
夜裡,她輾轉反側,黑暗中有人來到她身邊,握上她的手,撫摸她的臉頰。
憑藉著觸感,珺婉知道是朱勝文。
又驚又喜:「皇上!」
「盼著朕來嗎?」
珺婉顧不得和他貧嘴,一下子坐起來:「臣妾怕二王爺會傷害到那幾個孩子。」
朱勝文擠兌了一下眉眼:「怎麼了?」
「太初失言,說出了玉扳指,被他知道了。」
沉默須臾,朱勝文道:「他是想要玉扳指是嗎?」
珺婉點了點頭:「並揚言說只給臣妾一天的時間。」她低低地說道,「臣妾不畏懼死亡,只是擔心那幾個孩子。」
「不許你說這些不吉利的話!」朱勝文不悅似的,「你死了,朕怎麼辦?」
「天下女人何其多,皇上害怕找不到女人嗎?」
朱勝文低聲嗤笑:「朕沒想到你還挺會吃醋的嗎?」
珺婉的臉紅了:「這個節骨眼上,臣妾不和皇上開玩笑。」
「你放寬心,」朱勝文在她邊上躺了下來,「就算是死,朕跟你總是一根繩上的螞蚱,誰也離不開誰。」
聽到他這麼一說,珺婉心裡忽然有種淡淡的哀傷,靠在朱勝文的胸前,她又伸手撫摸他的臉:「時間過得這麼快,一眨眼,我們都為人父母了。」
朱勝文略略有些抱怨似的:「以前跟你拌嘴覺得挺好的,還以為生了孩子能增進感情,殊不知換來的是我們也都性情大變。」
珺婉笑出了聲:「有得必有失。」
「是啊,有得必有失。」朱勝文擁她入懷,「那玉扳指,你交給他便是。」
「可……」珺婉猶疑,「這樣一來對皇上不是更不利嗎?」
「讓他撲個空不是更好嗎?」朱勝文沉沉一笑,「你不必多慮。」
這才驚覺,自己被著實欺弄了一番。
珺婉把他往外面用力一推:「你居然敢騙我?」
「也不是騙,只是需要勝叡更相信而已。」
「臣妾可是被皇上騙得稀里糊塗的!」珺婉揪著他的衣服,「枉我這麼信任你,你居然騙我這麼深!」
「朕錯了……」朱勝文咽嗚,「你就饒了朕吧!」
兩個人在殿內正嬉戲打鬧著,隱約的聲音讓外面的人都匪夷所思了一番,忙去稟報了勝叡。
聽到腳步聲,珺婉一聲「糟了!」
朱勝文登時從床榻上起來。
還沒等珺婉反應過來,勝叡已經提著燈從外面進來,看到珺婉一臉的懼色,不免皺眉詫異:「你在幹什麼?」
朱勝文已經不在了。
珺婉暗暗吁口氣。這才說道:「噢……我睡不著。」
勝叡狐疑地打量了她全身:「你在和誰說話?」
珺婉看著他,冒出一句:「胡扯!這裡根本沒人,我能跟誰說話?」
勝叡看了看四周:「真的?」
「你不信的話,大可以搜查一下。」
「我當然會查!」勝叡吩咐道,「查一查,看看有沒有人。」
幾個人四處查了查,果然沒有人。
「王爺,沒發現什麼特別的。」
勝叡這才稍稍放下心,對珺婉說:「天快亮了,希望你到時候不要讓我失望。」
「我不知道。」珺婉依舊保持己見,「你非要說我有,我也沒辦法。」
「珺婉,我只等你一天。」勝叡這句話像是對珺婉說又像是對自己說。
對於一切,他無法完全掌控,卻只希望珺婉能夠給他一個機會。
天亮的似乎特別快,又似乎特別慢。
一切在勝叡和珺婉兩人心尖縈繞。
珺婉幾乎一夜未眠,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只是睡不著。
勝叡,他本不該如此。
他的本性是溫文的,和藹的,而不是如此心狠手辣的。
有這麼大的轉變,想必是受盡了千辛萬苦吧。
對於他,心中始終是有那麼一份虧欠的。
他對自己,是那麼的好,甚至很多時候是毫無保留的好。
而自己,竟什麼都不能去給他,報答他。
門被推開,勝叡站在外面,身後還有太安,太德,太雙,太初四個孩子。
珺婉怔怔地看著他們:「這麼早就醒了?」
勝叡來到她面前:「我問你,你究竟是說還是不說?」
珺婉端詳了四個孩子,問:「你有沒有為難他們。」
「只要你不令我為難,我又怎麼會為難他們?」勝叡伸出手,「把玉扳指給我。」
珺婉默默咬了咬唇。
太安突然希望那玉扳指不是在文妃手上的。
因為他是如此喜愛太初,她的純真,她的任性都讓他愛不釋手。
「如果我給你,你保證不為難這幾個孩子?」
「我犯不著對這幾個孩子下手。」
「等一等,」珺婉轉身從自己枕頭下拿出了玉扳指,遞給勝叡,「喏。」
一個冰涼的東西落入勝叡的掌心,他攤開手一看,那玉扳指在光亮下顯得尤為溫潤玉潔。
這是開啟權利的象徵,是他登峰造極的鑰匙!
緊緊握在手心,勝叡深深吸了吸氣。
毫無疑問,此刻他的心情是激動的,期盼的:「珺婉,你終究沒有令我失望。」
珺婉撫著胸口:「我不希望下一代的人再受我們這一代的創傷。」
勝叡感慨:「不管怎麼樣,你終究沒有令我失望。」
她給了他玉扳指,也就助他成了大業。
這樣的情分,勝叡已經滿足了。
他牽起珺婉的手:「你願與我一起登峰造榮嗎?」
不容珺婉說話,太初就憤然罵了一句:「壞人!」
這個二皇叔不止搶走了她的玉扳指,還欺負她的娘親,這口氣,太初怎麼也嚥不下去。
勝叡不管,已經強拉著珺婉朝朝殿走去。
一路上,他都緊握著身邊的這個女人,生怕稍微鬆開她就會離開似的。
留在連雲宮的幾個孩子,都面面相覷。短暫的沉默過後,太安對太初說:「你的娘親,是個壞人。」
「不!是二皇叔欺負我娘!」太初的小臉漲得通紅,「我娘最疼愛我,是好人。」
「是好人還會把玉扳指給二皇叔嗎?」太安有些鄙夷,這個文妃分明是和二皇叔一起欺負所有人的。
太初拚命捶打著太安:「我討厭你!可惡的人!」
說完眼眶泛紅,一下子跑開了。
勝叡帶著珺婉走進朝殿。
金碧輝煌的一切,以及那閃耀的龍椅,這一切都讓勝叡為止熱血沸騰。
他拿著玉扳指,步步走近龍椅。
珺婉緊握著手心,沁出黏黏的汗漬。
勝叡聚精會神地將玉扳指放在開關的中央,那刀槍不入的暗格頓時開了。
心中一喜,連忙取過裡面的盒子。
強忍著內心的激動與亢奮,勝叡打開蓋子,神情瞬間凝結。
裡面空無一物。
他不信,又看了看暗格裡面,暗格只容得下這只精鑄的盒子,根本放不下其他。
怎麼會空無一物呢?
勝叡十分驚疑,失望,甚至是痛苦。
珺婉在台階下看著他,並沒有說話。
勝叡一下子將目光看在她身上:「那盒子是空的!」
「怎麼可能?」珺婉也不可置信似的,「你不是說御璽就在這裡嗎?」
「不可能的!」勝叡有點陷入瘋狂的狀態,「怎麼會不在呢?你把御璽藏在哪了?」
「我根本沒有拿到過御璽,」珺婉拚命辯解,那神態果真不像是蒙人的,「我只拿到過玉扳指,從來沒來過朝殿。」
勝叡陰冷地看著她:「方纔我還在想,你怎麼會心甘情願地把玉扳指輕而易舉交給我。沒想到,原來這裡已經空無一物了。」他步步逼近,珺婉一個踉蹌跌倒在地,「說!你把御璽放在哪裡了?」
「我真的不知道。」
「你一定知道!」勝叡咬牙切齒,「這是我最後的機會,你為什麼不成全我?」
珺婉別他恐怖的神態嚇到了,縮著腿往後退:「你為什麼不相信我?」
「我想相信你,只是你不給我機會來相信你!」
朱勝文一掌打在珺婉臉上:「說!御璽在哪裡?」
給過珺婉最後一次機會,時間一到,所有的情分統統收回。
珺婉被打得七葷八素,腦子裡嗡嗡的一片亂哄哄。
「你這個壞人!不許你欺負我娘!」原來太初一路跑著跟來了,小小的人兒整個撞在勝叡身上,「爹爹要我保護娘,你不准欺負她!我爹爹馬上就會回來把你消滅的!」
勝叡一隻手揪起太初:「你說什麼?」
「我爹爹說了,他會消滅你的!」太初顧不得那麼多,一下子脫口而出,「你這個壞人!」
「你爹?你爹回來過?」
太初在半空中張牙舞爪著:「是的!爹爹說他會消滅你!」
勝叡一下子呆了,鬆了手,太初摔倒在地。
珺婉一下子抱起太初:「摔疼沒有?太初,哪裡疼?」
勝叡哪裡給她時間,一下子就拽起她們母女倆往外走。
「你放開!放開!」
朱勝叡從她懷裡奪過太初,遞給宮衛。
「太初!」珺婉伸手去抓,卻被勝叡一把拉住。
「你和她一起合謀起來,是打算將我置之死地嗎?」勝叡已經頻臨瘋狂,「好,你這樣對我,我也不會容忍你分毫!來人!把我的弓箭拿來!」
「你要幹什麼?」
勝叡陰狠一笑:「我要你親眼看著你的女兒,死在我的箭下。我要讓朱勝文看看,剛愎自用是要付出代價的!」
珺婉頓時驚呆了:「求求你……求求你放了太初!如果你要射箭殺人,就殺我吧!」
勝叡一把推開他,拉開弓箭,瞄準太初。
「娘……」太初嚇得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