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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五 一年之約 一九九 文 / 小羊毛

    回到原處,許山等人已被人放走,先回了谷中,看上去是夏錚等人已為姜菲等說服;凌厲將邵凜之事說予夏錚等,又道,但是夏莊主,宣也受傷不輕,邵二莊主的事情,先不要告訴他知道好麼?

    夏錚點點頭道,我派人去將邵凜屍首弄回——邵大俠適才醒了,你不如去看看他?

    凌厲大喜,目光卻又瞥見顧笑塵並未隨許山等離開,一怔道,顧先鋒還在這裡?

    顧笑塵努努嘴道,他——夏莊主——的老爹是我背回來的,他哪能那麼輕易放我走。

    說的也是——一切線索,也許還是要從你這裡問起。不過夏莊主若願意,一會兒一起去青龍谷中,慢慢詳述也好。

    青龍谷我是要走一趟。夏錚插言。此次之事,我仍須拓跋孤當面問個清楚……

    他願意去,我沒說我願意。顧笑塵哼了一聲,仍然不肯鬆口。

    凌厲只好搖頭,不再說什麼,掀簾走去邵宣也處。

    好點沒有?他關切地問他。

    你還在——你們沒事就好……邵宣也笑笑,似乎想支起身來,卻又中途放棄了。我受傷倒是不打緊……只要能消了這場災禍,也就……

    你以為呢。凌厲不以為然地打斷他。還不是打起來了,兩邊都各有不小的損傷,現在空明大師去谷口了,盼著能盡快將人都召回來,停手罷戰。

    他見邵宣也沉默,也不語了一陣。不過隨即又道,好了好了,我看你十天半月也經不起勞頓,不如跟教主說一聲,留在青龍谷住幾天,怎樣?

    邵宣也搖搖頭。我還是盡快回去為好;這次的事鬧成這樣,我的責任不在小,須得回去重整旗鼓才行。

    就這麼不給面子?凌厲慍道。

    不……不是這個意思。邵宣也道。不過我想——青龍谷多半也不會歡迎我……

    你是擔心誰?拓跋教主?還是旁人?夏莊主適才說了他要去青龍谷的,你至少也該去同教主將此事了結了才行,難道就這麼走了?至於住個三天五天——當初教主在你們明月山莊也住了那麼久。現在又怎能不招待你?至不濟,廣寒總夠可靠了吧?

    廣寒……邵宣也喃喃。我不知道……

    凌厲沉默。其實她——她並沒與你為敵的意思,就像我也沒這意思,只不過都是為情勢所迫。你也該明白的,她心裡還當你最最親近的人,甚至若不是後來聽說了蘇扶風頂替她之事,她仍然當你是夫君。她——其實也很想找你敘敘話。

    邵宣也一笑。不說她了。我倒想先與你敘敘話,你武功全失後的境遇,你加入青龍教的來龍去脈——我還不知道。

    我也想知道。姜菲在旁邊插嘴——

    邱廣寒將許山等帶回的休戰書打開看了。鬆了口氣。你們都沒事吧?她看了弓箭隊一眼。

    多謝二教主關心——我們……還好。

    邱廣寒嗯了一聲,道。那就去幫忙照顧受傷的兄弟們吧。

    眾人齊聲答應,許山卻又道,二教主,他們不會是假裝休戰,把我們都騙得撤了佈置,然後趁機攻來吧?

    你呀,你剛剛不是都被捉住了麼?邱廣寒瞪他。人家放你回來就不錯啦。你當青龍教主的舅舅是什麼樣人?

    許山只得悻悻拖長了聲調,道,是屬下沒用……

    邱廣寒失笑。我也不是這個意思——這次你也是立了大功的。說不定哥哥真的提拔你做左先鋒!

    我?許山似乎想高興,卻又高興不起來,小心地看一眼她的臉色。二教主不是……不是從來都站在凌厲那一邊……?

    我是站在他那一邊沒錯呀。邱廣寒笑道。不過站歸站,你也並非一無是處麼。

    那麼……我多半是沒可能了。許山道。這次對陣全由二教主統領,如果要以此決定誰可出任左先鋒,那……自是二教主說了算。

    我哪裡能說了算,自是由大家說了算的。邱廣寒道。不然你能服氣麼?

    許山笑笑。老實說。凌厲真的做了左先鋒,我也沒意見。

    為什麼?邱廣寒驚異。

    因為……就算是……因為在洛陽的時候我本就欠他一條命的人情,那也沒什麼好說的了。

    這算什麼,公私不分可不是你的行事啊。

    許山呵呵地笑起來。二教主還真是對往事耿耿於懷……

    誰跟你打哈哈!邱廣寒叱他。快去幫忙去!——

    那個原本斷不肯前來的邵宣也終於還是叫凌厲背了來。原本很想跟來的姜菲。卻是因為要趕回太湖處理家裡的事,不得不先行離去。邵凜的事自然是瞞著了,交由夏錚處理,邵宣也只道他已逃走;他吩咐了幾人隨眾先行離去返回洛陽,自己則是拗不過凌厲,終於還是來了青龍谷。

    到了谷中,他心情倒是平靜了,思及與拓跋孤這數久以來的恩恩怨怨,心道不若趁此機會,一一了結了罷了;顧笑塵沒來,卻也沒走——凌厲並不擔心——因為夏錚不會放他走,待料理完了外面的事情,自會將他一併拖來。

    回來啦!谷口附近的邱廣寒瞧見凌厲走來,微嗔地瞪著他。你那個……

    她語聲突頓。凌厲背上負著的那個人令她有些吃驚。

    看看我帶誰來了。凌厲笑道。

    還用看!邱廣寒又嗔了一聲,一雙眼睛正對上邵宣也投過來的目光。她的目光垂下去一些,又閃上來,這一回才看出他臉色的蒼白,想起他受的傷來。

    我,我叫人安排個客房。你跟我來。她連忙掉轉頭,示意凌厲跟她走。凌厲滿意地一笑。瞧見了沒?他向邵宣也道。沒道理廣寒會不歡迎你,對麼?

    邵宣也輕微地一笑。老實說,見到你們和好,我才真的開心。他輕聲地道。以往我總是擔心你們因為我的緣故有了種種誤會,一直不能消除,現下你們總算……

    何必說得這麼假,我聽得渾身打抖呢,凌厲譏諷。

    我說的是真心話,我何曾騙過你——和廣寒。

    是是。你是大俠,你只說真話。凌厲嗤笑。

    邱廣寒將邵宣也安置下了,很是陪在他床邊坐了會兒。其實兩人亦無多少言語好說。她只是不無羞怯地去拈他的被角,似乎是想向他道歉,卻又無論如何說不出來。

    都是……都是我不好。許久她才憋出一句來。只是……

    哪有什麼好不好,你根本沒對不起我,那天晚上叫你走的人也是我。邵宣也笑著道,我反而覺得是我們對不起凌厲,你那天若不走。我反要難受。

    哎哎,別說對不起他。他因禍得福得很呢。邱廣寒也笑道。若不是我呀……

    凌厲擺出一副老實的表情,由她隨便說,瞧她不說下去,才道,方才宣也已經都問過我了,你也不用添油加醋——眼下反正教主還不方便見人,趁此機會先讓宣也休息一會兒,我們去前面等等夏莊主他們。

    說的也是。邱廣寒答應了站起來。

    兩人離了邵宣也客房,邱廣寒才發現凌厲的臉色並不那麼輕快。

    怎麼啦。有什麼不妥麼?邱廣寒奇怪。你那個蘇姑娘——該也救跑了的吧?

    誰料一提蘇扶風,凌厲的眉卻蹙得更深。他點點頭,是放跑了,只是……她與邵家的仇,卻又多了一筆。

    怎麼講?邱廣寒斂容。

    邵凜死了。

    邱廣寒面色一變。是蘇扶風做的?

    凌厲又緩緩點頭。

    她……為什麼?……邵大哥還不知道此事吧?

    不知道——否則他又怎能還那麼安分地躺在裡頭。

    嗯,決計不能讓他現在知道了。可是,蘇姑娘她……這麼做也太奇怪了吧?

    我原本以為即便有人要殺邵凜。也該是朱雀山莊的人要殺人滅口,可是竟會是她。她……我現在……全然捉摸不透了。

    有時候我也覺得她像變了個人呢。邱廣寒道。上回她對你那般臉色,便教人看不懂了;方才被捉了以後,仍是對你不理不睬的。

    這也就罷了——我一直在想。不知大哥是否在附近,否則單憑她,沒可能去為朱雀山莊做事的;可大哥就算是接了朱雀山莊的「生意」,他卻也很少親自行動,這一次……真的有點特別。

    邱廣寒沉默了一下。你大哥……也是個叫人看不懂的人。照現在的情況看來,十有**,他與朱雀洞、與卓燕這些人,走得很近了,也許——已超過一般「生意」。可惜叫那個卓燕跑了,要不是人多混亂,倒該捉住了他們問問。

    我原與夏莊主說了,要留意「興漢幫」那幾個人的,可卓燕實在狡猾透頂,適才我和夏莊主分心對付旁的受傷之人,他們便已不見,也不知是否有人接應走了。

    邱廣寒微微沉吟。也不怕了。反正——過不了兩個月就是正月十五,到時他一定會再出現,你一定叫他回答你就是——反正他賭輸了,總也要有點兒交代的,對麼?

    凌厲一笑,一雙眼睛凝視住她。她笑靨如花,純潔的臉上,看不出半分可能會有的戾氣。

    是啊。他輕輕道。他是輸定了。

    只是……凌厲心裡仍然疑竇滿佈。如果蘇扶風是早已得了令,此次要相助朱雀山莊,那麼適才暗器斃殺慕青,又試圖取邵宣也性命的人,難道也是她?手法固然並不熟悉,只是我也已不能那麼肯定自己還瞭解她了——其實就算真的是她,也不過是在夏廷和邵凜兩樁行刺案上,再添兩筆而已,唯一叫我心裡發堵的,莫非是因為——她暗算了慕青,卻是嫁禍給了我。她……真會對我這麼絕情?

    他又在心裡冷冷地笑。凌厲啊凌厲,這女人早就把你拋諸腦後。你又怎麼了,竟還會耿耿於懷?

    邱廣寒似乎也知道他的滿腹心事。她走在他身後,發現他第一次在這一路,一次都沒回頭看她——

    夏錚同顧笑塵一道,已從谷口進來。顧笑塵臉上仍是寫著不情願,不過眉目間卻也透出些緊張,似乎也在惶恐與拓跋孤打上照面。

    哥哥他此刻在練功室中,怕最早也要到傍晚才能見客。邱廣寒道。舅舅如不嫌棄,我先引你走一遭這青龍谷看看吧。

    顧笑塵聽聞不用馬上就見拓跋孤,臉上的表情鬆弛下來。欣欣然地叫嚷道,嘖嘖,青龍教主的架子可大得很了,教中出了事,他倒還很悠閒地在練功。

    邱廣寒瞪著他。顧右先鋒不知道教主出了事麼?她口氣冷冷的,顯然已經很是不悅。

    顧笑塵想起先頭她說過這樣的話,只是並不信,此刻略略一怔,邱廣寒接著道。如若顧先鋒不想留在此處,青龍教也不會勉強。你盡可離去。

    顧笑塵咳了一聲,自鋪台階道,是夏莊主不讓我走……

    邱廣寒站定。那你把該說的都向夏莊主說完,不是便可走了麼?她的語氣少見地有幾分光火。

    噯,二教主,我不是這個意思……顧笑塵反而有點急了,嘟噥起來,又看了凌厲一眼,似乎希望他也來幫忙鋪個台階。誰料凌厲卻好像在想心事,全然沒有注意。

    那你到底要不要見我哥哥?邱廣寒打開天窗,說出亮話來。

    我……這個……顧笑塵目光游離。教主他……究竟怎麼了?,莫非……受了傷?嚴重麼?他臉上堆出不知是真的還是裝出來的關切來。

    你如不想做青龍教的人,便不必知道!邱廣寒口氣刺人。

    我……我……哪裡說過不想了,不是你哥哥把我趕了出去的麼。顧笑塵好像是在喃喃自語。

    那好吧。邱廣寒的口氣鬆動下來。我先帶你們去見個人。跟我來吧。

    顧笑塵未敢再多問她見誰,邱廣寒卻又轉向夏錚道。適才舅舅你一直心存芥蒂,不肯相信那個女子不是蘇折羽——我現在帶你去見真正的蘇折羽。

    夏錚笑笑道,現在那個女子已經跑了,便是當真見到蘇折羽在青龍谷。也全不能證明什麼。適才若是你哥哥肯叫她出來一見……

    你見了就知道她不會是方纔那個了。邱廣寒說著,向裡便走。

    蘇折羽仍然停留在上次那臨近療傷之處的偏屋,未曾移動。幾人走至門口,關秀已迎了出來,見到邱廣寒忙行了一禮,道,二教主。

    蘇姐姐好點了麼?邱廣寒道。

    蘇姑娘暫無大礙,不過沉睡香之力未消,並未醒轉。

    怎麼了?顧笑塵首先吃驚。蘇姑娘也受了傷?

    關秀一眼瞧見顧笑塵,喜道,你也來了麼?

    邱廣寒咳了一聲。我們進去看看她。

    二教主請少等!關秀忙拉住她。教主叮囑過,不能隨便讓人進去的,所以……

    連我也不行?邱廣寒瞪大眼睛。

    二教主不是外人,當然可以,可是,這一位……關秀看看夏錚,有些遲疑。

    他是我舅舅,也不是外人。邱廣寒笑笑道。我們只是去看她一眼,然後就走,好麼?

    關秀仍是遲疑,那一邊顧笑塵早搶上前推開她道,別磨唧啦,難道我們還會害了她不成……

    這「不成」二字還未說完,顧笑塵的話語卻停頓住了。他是當先一個闖進房裡的,那個蒼白著臉色躺在那裡的蘇折羽,慘淡得沒有一絲血氣,虛弱得好似一個隨時要斷裂的木偶——他驚住了,怔住了,愣住了。沉睡香的味道仍在輕微地飄來。隨之走入的夏錚也呆了一呆,輕聲道,這是怎麼回事……

    看見了麼。邱廣寒道。現在你該明白為什麼哥哥不叫她出來見你——我知道,以蘇姐姐的脾氣,只要還有一口氣在,只要哥哥要她出來,她便是怕也會爬出來,可是換作是你,你又會在那種時候,答應讓對手見她麼?

    蘇姑娘她——是怎麼會弄成這樣的?顧笑塵這會似乎認真了,再沒心思開玩笑。

    她為什麼會這樣,與你沒有關係——你只消知道現在哥哥也並不比她好多少——哥哥正是為了救蘇姐姐的性命,拼盡了全力,此刻已是內力盡失,至少要七日七夜才能恢復如初。現在你滿意了麼,顧先鋒?還是說你仍然不相信——認為哥哥他是裝的,是給你拿架子呢?

    教主他……顧笑塵渾身一軟,幾乎站不住。他……他當真……

    他像是六神無主,忽然才抬手往自己頭上用力一打。都是我不好!

    邱廣寒倒沒料他如此,只道,這事與顧先鋒並無關係,顧先鋒何必要自責。

    你不知道。顧笑塵道。其實……其實若不是我中途跟丟了蘇姑娘……總之,是我不好!究竟是誰將她傷得如此的?

    若要尋元兇,那——邱廣寒看了顧笑塵一眼。便是單疾風。

    是他?顧笑塵似乎決然不能相信,愕然了半晌,方緩緩地道,他……他一直都對蘇姑娘有意,就算他叛離青龍教,他會將蘇姑娘傷得如此?

    邱廣寒的眼皮似乎微微一跳。她略一閉目。她不想那樣殘忍地將蘇折羽遭到的事情說出來,可她也明白,這樣的事,無論自己說不說,都很快就會傳開的,顧笑塵隨便一走動便會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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