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了一下稿子,所以推遲了一下發)
盧克的傷勢很重。背後的皮膚幾乎沒有一處是完好的,焦炭化的血肉坑坑窪窪的顯得異常的恐怖。由於剛才易子魚的劇烈奔跑,儘管易子魚已經十分的小心了,可是依舊無可避免的對盧克那已經因為焦化而變脆的皮膚造成了損傷。
那些原本已經碳化的皮膚,局部出現了掉落現象,露出了鮮紅色的肌肉。從後背那兩個被洞穿了的傷口,甚至還可以看到盧克那跳動的心臟。面對盧克這種重度燒傷的傷員,首先必須要做的就是全身的消毒和包紮。需要藥物和繃帶,可是現在手頭上一樣都沒有!現在易子魚只能靠著自己溫潤屬性的真氣來護著盧克的心脈和重要的臟器,不讓它們出現壞死的情況。
但是這種方式是治標不治本的啊。現在自己的做法僅僅是暫時吊著盧克的性命,並不能讓盧克脫離生命危險。面對這種情況,易子魚不禁有點懊惱——自己的真氣,對於自己的身體的治療效果十分之好,連斷掉的筋骨都能續接上。就因為剛才奔跑時真氣全力的爆發出來,自己臉上那幾道之前戰鬥中留下的血痕,也都被修復完好了(關於這點,易子魚是從那把巨劍的映照中發現的)。可是當這些真氣去到別人的身體裡的時候,卻只能對對方的經脈起效果了,對他們的身體其他損傷卻一點幫助都沒有。
為什麼會這樣!
最開始易子魚使用自己的真氣去溫潤盧克的時候,發現盧克那些破損的經脈在漸漸的恢復,還以為自己能夠靠這種方法,慢慢的把盧克給救過來。可是到現在一確認,盧克身上只有經脈被修復好了,可是體表的那些傷口卻一點好轉都沒有。
明明就連斷掉的經脈都續接上了,經脈附近的肌肉和神經也修復了,為什麼放到身體的其他位置就不行了呢?易子魚百思不得其解。沒有藥!原本在不跟隨和夜雨交給自己的行囊裡面,是有一些急救用的藥品的,可是這些東西,都已經在剛才的戰鬥中毀壞了。現在就剩下一個水壺!為什麼會是水壺啊!混蛋!
附近的建築物裡面也許原本會有藥物,但是由於月神機的大範圍攻擊,這附近的建築物不是變成了瓦礫,就是變成了滾燙的岩漿,短時間之內根本就無法入手。而且月詠鄉的藥物,自己也不懂啊!
有點不甘心的一拳打在地面之上。這由大青石鋪成的地面,連野草都長不出來,別說是其他的植物了,這就是石礫森林的悲劇嗎。雖然將森林改造成了適合人類居住的生活環境,免去了野生動物的危害,但在同時卻破壞了自然的平衡,一旦遇到災禍,原本那些可以從自然環境中尋找到的救命物資,都變成了虛幻的泡影。這些全部都是毀滅在了人類自己的手裡。
就算沒有藥物,用繃帶包紮一下也是好。但沒有繃帶怎麼辦?易子魚看了看身上那已經破損得不像樣的褲子,還有綁在盧克身上的那件衣服。當下易子魚便把自己的長褲撕成了短褲,真氣灌輸到了手指上面,仔細的把褲子和衣服沿著一個方向,撕成了一整條兩指寬的布條。
看著那雖然變成了暗紅色,但依舊還在緩緩的流動著的岩漿。易子魚靠近了一點,利用上面冒出來的熱蒸汽給這些撕出來的布條消了一下毒。盧克身上那件衣服,因為後背已經被燒穿了,所以很輕易的就被易子魚給脫了下來。易子魚為了避免那些傷口受到刺激,他小心翼翼的對盧克進行著包紮。用水壺裡面剩餘不多的清水,給盧克清洗了一下傷口,和擦拭了一下身體。
在擦拭的過程中,易子魚有點驚訝的發現,盧克身上的皮膚居然異常的細膩。入手的感覺居然如凝脂軟玉一般的嫩滑,很難現象一個男人的皮膚居然會好到這種程度。不過讓易子魚真正的驚訝的是,盧克的胸口前面居然刻有一個血紅色的詭異紋章,密密麻麻的咒文被寫滿在了那圓形的紋章之上。紋章的直徑大概有二十公分,出於盧克的胸部正中央。
不過由於岩漿洞穿了他身體的緣故,這個詭異的紋章,也被開了兩個大洞,看不出原來是什麼模樣了。為什麼盧克胸口會刻有一個這麼奇怪的東西?易子魚一邊想著,一邊仔細替盧克包紮好。
包紮完之後,易子魚心中並沒有減輕一絲的擔憂。簡單的包紮根本就對盧克現在的狀況沒有什麼具體的幫助。現在首當其衝,必須得給他找到可以用的藥物。
盧克那原本垂到腰間的長髮,現在已經被燒得亂七八糟了,好像被狗咬過的一樣。肩膀一下的頭髮幾乎都變成了焦黑色,易子魚只是輕輕一碰,就會掉落一大截下來,所以易子魚乾脆就從靴子裡摸出匕首,把盧克的那些已經壞掉的頭髮全給割去了。那原本一頭青春靚麗的長髮,現在變成了一頭齊肩的短髮了。
看著現在盧克的模樣,易子魚心中不禁有點啞然——這頭短髮,配合盧克發動能鬥氣時,會變得金色的瞳孔,加上現在身處的月詠鄉,如不不是盧克沒有空想具現化的能力,易子魚都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遇上了愛爾奎特了。
易子魚雙手用力的拍拍自己的臉,打起精神來,少年!現在首先要做的,就是幫盧克找到可以用於治療的藥物。背起盧克的時候,易子魚也異常小心,因為「繃帶」不夠的原因,所以盧克的下身,易子魚並沒有怎麼幫他處理。原本按照道理來說,應該是把盧克那條已經被燒得不像樣的褲子也給脫掉,幫他綁上繃帶的。可是沒有足夠的「繃帶」,所以易子魚就沒有動盧克的褲子,只是重點的幫盧克處理了一下大腿的那些拳頭大的傷口。
所以為了避免觸碰到盧克的傷口,易子魚很小心的將他給背到背上。話說回來,這個傢伙的身體還真輕啊。易子魚判斷了一下方向,決定繼續的向南面走去,往那邊走,有月神殿存在。而且由於剛才月神機的大部分攻擊都是往那邊去的,所以這一路上也應該不會再碰到失語者了。不過就算有失語者,易子魚也有信心自己可以躲過它們。
看了一眼身後那拄著劍,巍峨聳立著的月神機伯格·卡姆蘭。易子魚神情相當的複雜,對於這個傢伙,易子魚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感覺,無端端的被這個大傢伙追殺,上次也是。為什麼這些月神機就老是早我的麻煩呢?易子魚很想走過去狠狠的踹它一腳,不過又怕會激起什麼不好的反應,把這個陷入休眠狀態的大傢伙給叫醒了。所以易子魚咬了咬牙,回過身來快速的向南邊疾奔而去。
易子魚很記得,當初不跟隨給他說過,神月學院是靠燈塔和月神殿相互打燈語,來確定雙方的安危的。也就是說,兩個地方隔得應該不算太遠,起碼還能相互看到燈光。易子魚這一次,再次吃了對魔法不瞭解的虧。神月學院說的燈塔,並不是傳統意義上的那種點著大燈,或者是射燈的燈塔。而是放一個類似魔法燈籠的東西到天上,控制燈籠裡面的燈光來與遠處的友方交換情報的一種裝置。
也就是說,其實神月學院,與月神殿之間的距離,是挺遠的,這也是為什麼月神殿無法對神月學院進行救援的原因了。可是易子魚卻不知道這些,向著南方,快速的一路疾奔而去。
易子魚一直的奔跑著,他還能感覺到從腳底上傳來的餘熱。易子魚估摸著自己已經離開剛才的位置可能有三公里的距離了,現在回過頭去也只能從天空中那淡淡的銀白色確定月神機的位置。這附近的建築物,全部都因為剛才的戰鬥,而倒塌了。易子魚原本想從附近的建築物裡面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可以用的藥物,可是這入眼的一片廢墟讓易子魚徹底的失望了。抬頭往前看去,依舊是一片廢墟。
這伯格·卡姆蘭的戰鬥力到底有多強啊。自己這邊走過來三公里,自己這裡往到前面去至少還有三公里,那麼後面還有嗎?如果後面還是廢墟的話怎麼辦?易子魚有點焦急了。因為他從裸露的背部肌膚上感覺盧克的身體正在發熱,這是人體的免疫系統在工作。摸了摸盧克的額頭,好燙。
易子魚只能盡全力的用真氣護住盧克的重要器官,不讓它們壞死。必須要盡快的找到藥品,就算沒有藥品,找點能降溫的東西都好啊。不過幸運的是,這片區域,由於剛才的戰鬥,灼熱的高溫,基本是將空氣消過一次毒,所以空氣中的細菌密度應該不大,而且餘熱也讓這片區域的氣溫比較溫暖。如果不是這樣的話,這冬季的夜間氣溫,受了重傷又缺乏御寒衣物的盧克會受不了的。
「……啊……」也許是易子魚運動時候的幅度過大,牽扯到了盧克的傷口,被易子魚背在背上的盧克,被這陣特疼刺激得幽幽的醒過來了。
「你感覺怎麼樣?傷口疼麼?剛才是不是弄疼你了?」易子魚不由得有點緊張的問道,受到重傷的傷患,忽然醒過來,可不是一件好事情。
「啊……晚上……好啊……」盧克乾澀的聲音虛弱的響起來「你……又把我……背在背上了呢……」
這個傢伙怎麼到了現在這種時候了還說這些有的沒有的事情啊。「啊,是啊,我又把你背在背上了。就好像你剛才又把我撲倒了一樣。」
「哈……哈……我……倒是……倒是……希望……能……能被你……撲倒一次呢……」盧克腦袋枕著易子魚的肩膀上,聲音一點神氣都沒有。混蛋,你說話倒是大聲點啊,用以前那種嘹亮的聲音來調戲我啊!「我……我是不是……快……快死了啊……」
「誰說你要死的,全世界的人都死掉了,你也死不去的。妖孽是要禍害千年才算得上是妖孽的啊!」易子魚感覺自己的眼眶有點熱了。
「……那麼……如果……如果我……活下……來了……你……能撲倒……我……一次嗎……呵……咳咳咳咳咳咳——」盧克想要笑,可是卻牽動了肺部的傷口,發出了劇烈咳嗽,鮮血伴著咳嗽從他的嘴裡吐出來,噴了易子魚一側臉的血。
易子魚連忙把盧克放下來,輕輕的幫他按摩了一下肺部的筋絡,舒緩他的痛楚。點穴什麼,雖然能夠快速的幫盧克止住咳嗽,可是盧克這樣虛弱的身體,已經經受不起諸如點穴和按摩這種方式治療了。「你別說話了,乖乖的給我呆著吧。」
盧克有點倔強的輕輕的晃了晃腦袋「你……撲嗎……」
「撲,我一定會撲!只要你活下來了,我下次一定會撲倒你的。」易子魚看著盧克那充滿著一種病態美的臉頰,不由得大聲的喊了起來,他明白現在盧克心裡在想什麼——很多話,也許現在不說,以後就沒有機會說了,今晚,很有可能就是盧克的最後一晚上。因為易子魚已經感覺到盧克那顆原本有力跳動的心臟,開始漸漸的舒緩了下來。不管自己再怎麼樣輸送真氣,那顆心臟還是漸漸的虛弱了下去。
「雖……雖然……知道……你在……騙我……但我……還是……很……高興啊……」盧克那蒼白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很甜美的笑容「能……抱著我嗎……」
盧克由於是背部受傷,所以並不適合抱著他行動,易子魚搖了搖頭「你現在的情況,並不適合抱著。」
「我……想……死在……你的……懷裡……」盧克的臉上浮起了一陣不健康的潮紅色,儘管氣若游絲,但眼睛卻一改剛才的迷糊,有了一絲精神的亮光。
易子魚抬起頭,努力控制自己的眼淚不要流下來「嗯,我答應你。」用力把盧克抱了起來,是被上次盧克調侃過的那種公主抱。易子魚從盧克臉上捕抓到的那一絲改變,讓他明白了,盧克此刻是迴光返照了。他沒有時間了,自己最後還是沒辦法把他救回來。但易子魚的嘴裡還是強硬的說「你胡說什麼鬼話,有我在你死不了的,一定死不了的。我之前可是醫生啊,病人聽醫生的話沒錯的。」
正因為易子魚是醫生,所以他在醫院,特別是在急救科實習的時候,他看過太多這種迴光返照的病人了。最長的兩個小時,最快的是五分鐘。他不知道盧克能堅持多久,所以他盡可能想讓盧克走得輕鬆一點,強忍著心中的悲痛和盧克聊著天。
「醫生……嗎,我……之前……都不知道呢……」盧克原本不連貫的話語,因為迴光返照的原因,漸漸的變得連貫了起來。臉色也越來越好,眼睛裡的那種代表精神的亮光也越來越亮了。易子魚知道,當這種亮光便弱的時候,就是盧克離開的時候了。
「你……知道嗎……我從……小就想養一隻貓……但是貓都很怕我……不讓我摸它們……所以當我看到你做的那只水晶小貓的時候……我真的很喜歡……從那時候起……我就開始注意你了……」盧克靜靜的攤在易子魚的懷裡,斷斷續續的說道,易子魚沒有打斷他的話,因為這個時候的人,全靠是一個信念在支持著,如果自己打斷了盧克的思路,說不定再下一刻,盧克就會永遠的閉上眼睛了。
「……莫裡斯……把你的資料……交給我的時候……我看到你童年的遭遇……我發現我們兩個很像……所以我想也許我們能夠成為好朋友也不一定……很好很好的那種朋友……所以我決定要親自去見你……我見到你了……然後真的如我所想的那樣……你是一個溫柔的人……你也是一個很有趣的人……我喜歡你……所以我妒忌你身邊的那些女人……這也是為什麼我要……找艾麗西亞麻煩的原因……我很羨慕她……」
直到現在,易子魚才想明白,為什麼那天晚上盧克會這麼對待艾麗西亞和葉米璐。要知道對方怎麼都是一個帝國公主,如果是出於一般的考慮是不可能開這麼惡意的玩笑的。如果真的是幫助霍布斯那個帝國二皇子來對付艾麗西亞,也不可能採取這種做法,要知道,那天晚上的事情,雖然羞辱xing很強,但是對於艾麗西亞來說,卻沒有什麼實質性的傷害,作為政治·打擊手段來說,根本就是一個笑話。但如果說是出於嫉妒的話,這一切就說得通了。
盧克呢喃的說著他以前的事情,說著自己童年時候的事情,易子魚就這樣抱著他,緩緩的走著,在月光下就這麼慢慢的走著,用心的聽著他說的話,看著他那雙湛藍色的眼睛——那精神的火焰,開始暗淡下去了,盧克臉上的血色也開始慢慢的褪去,嘴唇也開始泛白,易子魚知道時間到了。
「如果……你能回去的話……能不能替我向莫裡斯道個歉……其實我不是有意記不住他的名字的……還有替我跟霍布斯說一下……他所期待的新世界……我不能陪他去了……」彷彿知道自己的時間即將耗盡了一般,盧克給易子魚交代遺言了。
「要道歉你自己去啊,你好歹在最後一刻把人家莫裡克斯的名字給說對啊,混蛋!」易子魚彷彿想用聲音讓盧克留下來一般,有點竭斯底裡的大叫起來。
「……呵呵……我想把自己的風格……堅持到……最後……一刻……」盧克艱難的笑了笑,是他招牌式的那種狡黠的笑容,不過此刻看上去十分的勉強「你……看過我的胸部了嗎……是不是很醜……」
「不……不會……」易子魚搖了搖頭。
「……如果……我是……女人的話……你……會……愛……我……嗎……」盧克不知道從哪來的力量,那原本無力的雙手,忽然伸了起來,抓住了易子魚手臂,腦袋也殷切的抬起來,注視著易子魚的雙眼。
「嗯,我會的。」易子魚哽咽了,好不容易才把話給擠出來。
「謝謝……」盧克好像安心了一般,將雙手疊起來在了自己的胸口,下一刻腦袋向旁邊一歪,靠在了易子魚的胸前,好像睡了過去一般,安詳,寧靜。
易子魚的眼淚終於忍不住,從眼眶裡面流了出來,滾燙的淚水沿著臉頰一直滑落,滴在了盧克恬靜的臉上。易子魚以前覺得那種救人,然後在犧牲前說一堆事情的橋段很惡俗。但在此刻,他多麼希望盧克那個死基佬能一直說下去啊。
雖然盧克一開始出場的時候,易子魚對他的印象十分的惡劣,但是來到月詠鄉之後,這一路過來,與盧克一起戰鬥,一起行動,那種只需要一個手勢,或者一個眼神的交流,他就能明白自己意思的那種親密無間的配合,讓易子魚感覺到很舒心。雖然時間不長,但已經足夠可以看出盧克這個傢伙並不是一個壞傢伙。
特別是他對自己進行的三次捨身的救助,一想到這裡,易子魚不由得對著天空大叫起來「混蛋!別救了人家就自己跑去死啊!混蛋!」易子魚明白,這一天,他失去了一位好朋友,永遠的失去了。
這一刻,天地間,彷彿就只有易子魚一個人一般。空曠的聲音被遠遠的送出去,迴盪在這一片被月神機施虐過的土地之上。
灰袍人站在雲端,看著在下面絕望的吼叫著的易子魚,歎了一口氣「我的心還是太軟了一點啊——」搖了搖頭,把一個金色的人偶狀物體,塞回到口袋裡面,讓你再休息一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