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易子魚看到那位醫生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不由得停下所有動作詢問道。
「這……那……」那個醫生過來好一會才將話給憋出來「奧利奧大人他……他帶著皇城騎士團要衝進封鎖區。」
「奧利奧?」易子魚對於那位卡夫子爵的能力還挺認同的,不然當時易子魚也不會把指揮權交出去。可是就在這麼關鍵的時刻,他跑來封鎖區這裡幹什麼?還帶著他手下的騎士團來了?「他來幹什麼?」
「恐怕……是準備——」說到一半那位醫生搖了搖頭說不出口。
他們都是皇城布隆來的御醫,對於官方的那一套做法是相當的熟悉的,不然昨天他們也不會遞交了一個假的報告上去。可是也正因為熟悉,所以他們已經可以肯定奧利奧帶著皇城騎士團過來是想幹什麼了。
「清洗!」最終另外一位醫生很艱難的吐出兩個字,然後一臉死灰的臉轉向了一邊。而房間裡的其他醫生,也猶如精力被瞬間抽空了一樣,一個個閉上了眼睛,給人一種認命等死的感覺。
「各位先生,難道你們現在是準備要放棄了嗎?在找出治療方法的現在,清洗已經沒有必要進行了,不是嗎?」易子魚在聽到『清洗』兩個字之後,也就明白奧利奧這麼做是什麼意思了。
其中一位醫生搖了搖頭「弗萊明大人,不是這樣的。您不瞭解卡夫子爵的為人。」
「什麼意思?」難道就因為奧利奧他一個人的意志,就可以決定是否進行『清洗』行動,完全不顧其他的客觀事實了嗎?
「卡夫子爵是一位極度理性的人。」那位醫生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之後接著說道「如果換做是平時的情況,在我們找出治療方案之後,也許卡夫子爵大人會放棄『清洗』行動。可是換成我們眼下的情況,即便是可以治癒,他大概也會放棄所有病人,而直接執行『清洗』的。」
「平時的情況和其他情況?」現在有什麼特殊的問題出現嗎?易子魚一時間找不到頭緒。
看著易子魚帶著疑惑的表情,那位醫生有點遺憾的笑道:「弗萊明大人您真是善良。要是卡夫子爵有您一半的慈悲,他大概就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了。」
善良?慈悲?難道說奧利奧是一個嗜殺的人嗎?
「弗萊明大人,你回憶一下,我們現在所處的地方,是一個什麼地方?這些患者又是一些什麼人?」這位醫生說完話之後,搖了搖頭就不再說話了。
我們所處的地方?
在大鼻子肯尼迪所擁有的奴隸營區附近。
患者的身份?
除了一部分管理人員之外,大部分都是奴隸
等等,奴隸?難道就因為患者的身份是奴隸就要選擇放棄治療,而選擇徹底的清洗掉嗎?「怎麼可以這樣!」想通了關鍵之處的易子魚一臉不可置信的抬起頭來。
「弗萊明大人,請您思考一下。如果按照您剛才教給我們的那一套置換血清的作法,去救治那些奴隸患者,您覺得從制取血清,到照顧他們到痊癒為止,大概要花費多少錢呢?」醫生很無奈的笑了笑「據我觀察,這些患病的奴隸,都是最低等的那種劣奴,不是語言不通,就是沒什麼生產技能,又或者是不服教養的最差最劣等的奴隸。」
「換句話說,就是一群沒有什麼經濟效益的奴隸。放到市面上去,可能也就是和一隻烤雞烤鴨的價格差不多。也許就是一兩個華茲幣就能買到手的貨色。所以,弗萊明大人。您覺得是血清的價格高點還是這些這些奴隸的價格高呢?」
「怎麼可以這麼比較!那些是人命啊!那是三百多條人命啊,怎麼可以用金錢去衡量。」易子魚雖然不想承認,但是他無疑已經明白這位醫生所說的這套理論,的確是正確的。
這些病人都是一些奴隸,即便是救活了,也是無法逃脫繼續被當成奴隸販賣的結果。這些奴隸原本價格就十分的低廉,如果真的要將治療費用和購買他們的價格進行比較的話,那麼結果很殘酷——治療費絕對遠遠超過他們的自身身價,幾十倍甚至於幾百倍。而且這些奴隸即便是被治好了之後,一旦被人知道,他們是得過瘟疫的,那麼很有可能就會導致他們賣不出去。
畢竟在七夜森這個世界裡面,瘟疫就是噩夢,誰都不會願意將一個得過瘟疫的人放在自己身邊。在醫學不發達的七夜森裡面,對瘟疫的印象可沒有那麼寬容,哪怕這些人已經被治癒了,其他的人都一樣會像避開瘟神一樣的避開他們的,因為人們都不敢肯定他們是不是真的好了,都會害怕被他們傳染。
也就是說,這群奴隸,即便是被治癒了。他們也很有可能會失去他們那原本就不高的商業價值。
如果是按照單純的商品角度去對他們進行評判的話,他們就是一群已經沒有任何價值的廢品。為了救治這群已經沒有任何價值的廢品,還需要花費大量的金錢的話,這無疑就是一個虧本的買賣。相信任何一個有常識的商人,都不會選擇這麼做。
在奴隸作為一種商品的同時,他們的結局就已經是注定了的。奴隸主在他們生病的時候,並不用人的標準來衡量他們。反而會從值不值得,劃不划算的商業角度去思考。一旦治療費高於他們本身的價值,那麼很對不起,你只能躺在床上慢慢等死了。
畢竟如果買一個新的奴隸只需要花五個華茲幣的話,奴隸主何苦要花十個華茲幣去救一個重病的奴隸呢?
不把奴隸當人看,這就是導致這種結果的最終原因。
「但即便是這樣,也不能見死不救啊。」即便是心裡已經想得很通透了,但是易子魚依舊無法認同這種做法。
「弗萊明大人,您是個好人。在這個時代裡面,將奴隸當chengren的貴族已經不多了。可是即便是這樣,他們的結局在失去了出售的可能之後,就已經注定了。奴隸團也不可能白養他們的,而且得過瘟疫的奴隸,您覺得奴隸團有可能將他們留在團裡面嗎?賣不出去,又不能將他們留在團裡,那麼即便是治好了他們的病,恐怕他們的結局也好不到哪去。」這位醫生說得雖然很隱晦,但是易子魚自然明白他想表達什麼。
「所以弗萊明大人,放棄吧。您其實已經做得夠好了。」易子魚能夠看出,在場的醫生們其實都是很痛苦的,他們那緊握的拳頭,和不甘的表情無一不表露出他們的無奈。
身為醫生,他們在拜進師門的同時,在踏上醫者道路的同時,就被灌輸救死扶傷的理念,而他們也是一直秉承著這個理念走下來的。但是生活往往就是如此的殘酷,面對現實,很多時候都不得不低頭。
面對沒辦法付出治療費的病人,醫生們也許能從自己的腰包裡面掏出一次,兩次,三次,甚至十多次的治療費墊付給那群人。可是醫生也是人,他們也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責任和義務,他們的能力也是有限的。
自己剖心自問,在面對一個需要幫助的陌生人,和面對著同樣需要自己的家人和朋友,我們會怎麼選擇?我相信,大部分人都會選擇後者。這就是現實,殘酷而無情的現實。醫生們想救人,可是現實的制約讓他們很多時候只能有心無力,望洋興歎。
易子魚深深的吸了幾口氣,又用力的將它們都呼出去「不,不夠,我還可以做的夠多。」易子魚睜開雙眼堅定的說道。
「奧利奧可是對那些奴隸們肆意下手,是因為這些奴隸沒有救治的價值。是因為這些奴隸就算被救好了也沒有任何意義,對吧。」
「弗萊明大人,您這話是什麼意思?」對於易子魚那忽然高昂起來的鬥志,醫生們都不解的看著他。
「先生們,不要忘了,我們剛才一起學習過什麼東西。」易子魚拿起那個曾經裝著血清的陶瓷杯子晃了一晃。
「製作血清?可是又和他們的價值有什麼關係?」一個醫生不解的問道。
但是另外一個醫生卻猛的一拍手掌「不,不對!弗萊明先生說得對,說得對啊!」
「什麼不對又對的,你在那裡說什麼胡話。」很顯然,這位醫生激動的時候所說出來的話,沒能被大家理解。
這位醫生有點激動的繼續說道「大家聽我說,這一次大海嘯受災的並不止藏劍公國對吧?即便是在我們佈雷利亞,受災的地區也很多,不過是由於之前幾個月東部沿海那邊已經經過一次海嘯,所以相對的有效受災面積並不大。可是這也是我們佈雷利亞的情況,周邊國家的受災程度可比我們嚴重得多。」
「話是這麼說,可是和那些奴隸又有什麼關係?」一些頭腦相對沒那麼靈活的醫生們還沒有反應過來,但是那些靈活一點的醫生卻馬上反應過來,也跟著雙掌一拍「原來如此!」
那位說話的醫生看到自己的同僚們也開竅了,不由得笑了「這一次我們藏劍公國,明明在那麼小心的維護之下,都差點讓這種烈性的瘟疫爆發出來,那麼周邊那些沒有小心防疫的國家會怎麼樣?沒錯,也許他們現在面臨的情況比我們眼下更加嚴峻。」
「我們是因為有弗萊明大人的指點,學會了利用血清來治療這種烈性傳染病。但是其他國家並不具備這種醫療技術,那麼也就是說,這種烈性傳染病的治療方法,幾乎是我們佈雷利亞獨家的。那麼各位,治療疾病的血清的最終來源是哪?」
說完這句話之後,所有醫生都笑了。血清的最終來源,這就是這一批奴隸們所具有的無可替代的價值!
免疫血清的最終來源,就是生病之後痊癒的患者。那麼這三百多位原本被評價為沒有任何價值的奴隸,如果被治癒了,那麼他們每一個人都將成為活的血清庫。在七夜森這個保存血清條件不怎麼好的環境裡面,血清也許沒辦法經受長途的運輸。那麼這種活的血清庫,無疑就將成為一種寶貴的資源。
只要將一位這種痊癒後的病人帶到瘟疫爆發區,在通過抽取他的血液,就地培養出新的血清,那麼這篇區域的疫情將很快就得到控制。
所以,如果按照這個思路,這三百多位奴隸,別他們說沒有價值,他們的價值大得恐怖。在各國面對瘟疫施虐而手足無措的時候,如果有人告訴他們,佈雷利亞有那麼一種救治方法,相信那些國王,絕對會花大價錢請神一樣,將這些奴隸請過去。原本無用的奴隸,此刻將變成讓佈雷利亞財源滾滾的財神爺了。
「那麼先生們,你們就先好好照顧這些未來的大貴人。我先去會一會我們的奧利奧大人。」易子魚雖然知道,讓這些奴隸在將來變成移動的免疫庫這種事情,也許有點不人道,但是此刻無疑是說服奧利奧這個什麼都拿價值得失來衡量是非的人的最好方法。
醫生們用敬佩的目光目送易子魚離開病房之後,都不約而同的看向了正躺在中間病床上昏睡著的肯尼迪,露出了莞爾的笑容。
其中一個醫生,在肯尼迪的臉上拍了拍「這個大胖子,接下來可是要發大財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