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野烽留意著她的神色,猜不到她心中的盤算。舒殢殩獍這丫頭自從失憶之後,人似乎借這著這事長大了許多,雖然有時還像個孩子似的,藏不住心事,但很多時候,薄野烽發現她對一些事的處理是經過縝密思考的,與從前一心依賴他,什麼都懶得去理要成熟許多。
她還是信任他的,這點無庸置疑,無論失憶前還是現在。她仍然依靠著他,放心地把自己交在他手上,無論他為她做什麼安排,她都毫無異議地乖乖聽話,大事小情,均是如此。
只是,她開始有獨立的思想,薄野烽顯明感到她的羽翼日漸豐滿,他的心裡喜憂參半。喜的是他的寶貝要長成大人了,憂的是,他將面對的事,是他不曉得的。
修羿和伯特晚餐過後就回摩尼薩去了,亞設這才帶著阿吉卡去海邊散步,在沙灘上走了不一會,感到背後有人走過來,回頭一看,竟然是詩顏!
亞設見她獨自一人,很是意外,看出她似乎有話要對他講,無論是什麼,他心裡都是高興的。
海邊風大,入夜後又夾著濕涼,亞設無聲地脫下外套,披在她的身上,詩顏頓時被龐大的感動的暖意包圍起來。
她看著亞設瘦弱的身形,心中微微酸楚,聽雪彤告訴她,這些年他受了旁人無法想像的痛苦折磨,憑著意念支撐著自己,都是為了保護她。
亞設微微一笑,站在她面前看著她,詩顏低著頭,半天鼓不起勇氣說出那個他期盼已久的詞。
望著亞設走出大門,她思想鬥爭了好久。事實就擺在那,無論她認與不認,亞設確實就是她的爸爸。他為她受的苦,遠超過太多普通的父親,他所承受的,絕非常人所能忍受,可他也僅僅是血肉之軀而已!
如今他們父女得以相見,她當然知道他的心願,而這聲爸爸,並不過份,是她當叫的!
不知不覺,她竟然走到了海邊,等她發現時,亞設已經發現了她,並且將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
詩顏想要喊出那兩個字,可張了張嘴,還是發不出那簡單的音來!
亞設見她欲言又止,就轉身繼續緩步向前走去。
詩顏側目看著黑色的海浪拍在白色的沙灘上,浪疾速褪去,大片的沫子卻依然留在那裡,漸漸地滲透在沙子中,她有些動容,順著亞設的腳印跟了上去。
就這樣,父女二人一直沉默著並肩向前走,阿吉卡尾隨在其後,時不時用爪子拍沙灘上的貝殼。
隨著時間越久,詩顏就越發覺著開口艱難和擺脫不掉尷尬。
最後還是亞設先開了口。
「薄野烽對你好嗎?」這才是他最關心的。
詩顏明顯鬆了一口氣,點了點頭,「很好的。」
「還沒有想起以前的事?」
「……以前的事都記得,只是不記得這裡的一切了。」這個現在已經不重要了,即使沒有恢復記憶,她仍然重新接受了這裡的一切人和事。
「有什麼打算嗎?」亞設並不善於交談。這樣主動的開口發問,已經實屬罕見,問了幾句之後,感到有些找不到話題,但又很珍惜這難得的機會,不由得也有此尷尬起來。
「就留在這裡啊,聽說我做了一個劇團,想要繼續做吧。」詩顏敏感地察覺得亞設似乎有點侷促起來。
「呃……你呢?」
亞設一頓,「還沒想好。」
目前為止,只有在這裡是最安全的,可以天天看到女兒,也最容易得到喻緋和亞伯的消息。
可是這不是長久之計,如果他們一直沒有消息,他留在這是浪費時間,他必須要清楚地知道墨提斯在哪裡,還有沒完成的事等著他做。
「你還要走嗎?」這回換詩顏吃驚了,她還沒想過亞設要走的事。
亞設聽出她的驚訝,話音裡似乎還有一點不捨……就看向她想確定她的意思。
兩人各自心事,彼此都有些緊張,根本沒注意走的路線已經越來越偏近海邊,正是漲潮的時候,海上漸起了風,一個大浪打了過來,詩顏看到時已經晚了,亞設的褲子都被打濕,人也差點摔倒!
緊接著又是兩個浪打來,亞設連忙踉蹌著先把她推向安全的方向,自己到底還是沒站住,一下子坐在沙灘上。
詩顏害怕起來,由於惡夢的緣故,她對黑夜的海本就懷有說不出的懼怕,有亞設在還好些,見他被浪打倒在沙灘上,整個人像是一下子清醒過來,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著。
亞設看向海面,這才發現情況不太對,照現在的天色的和時候看,起這麼大的浪,恐怕晚上要起大風,這裡不是久留之地,得盡快離開。
詩顏看他坐在不動,以為他出了什麼事,嚇得聲音都抖了起來,「你怎麼了?你怎麼了?」
亞設見她害怕的樣子,心針扎樣地疼,連忙站起身連聲安慰她:「沒問題,沒事的。」
詩顏死死攥著他的衣角,大眼睛水霧迷濛,像只走丟的小貓。亞設伸出手臂把她摟入懷裡,努力抑制住聲音中的激動,說:「女兒,別怕。」
女兒這兩個字,給她帶來的巨大的安慰感,恐怕亞設本人也是想像不到的。
在詩顏的記憶中,翦沐輝和喻緋都是叫她萱萱,而這個詞,是亞設專有的稱呼,每次聽到他如此的叫她,詩顏的心便會湧一種熱烈的溫暖來!
亞設攬起她的肩,帶著她快步向住處走去,詩顏差點脫口而出叫起爸爸來,卻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黑暗的海面,風越起越烈……真像那個夢!
詩顏回到房間有一陣子,薄野烽才跟了進來,開門一對上她的眼,便露出笑意來。
她不知所以地等他關好門,跪立在床上爬過去,向他伸出雙手。
薄野烽摟住她的纖腰,笑意更濃起來。
「你在笑什麼?」詩顏側頭好奇。
「方纔成功了嗎?」薄野烽忍不住吻她。
「……你剛剛在海邊?」她想到這個可能。
「你一個人出去,不放心,就跟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