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這樣……」
楚留仙的心神好像在那一蹴而就的綠潮中一分兩半，一半是無盡的震撼，各種的不信；一半是冰雪一樣的清醒冷靜。
震撼不信的是，法術臻至高階，本就是以其蓋壓一切的威力和無比的難度，繁雜的施法過程而著稱，若非如此，神通、秘術等等，在高階法術面前又有何優勢？
以陰神法術為例，絕大多數的陰神尊者連哪怕一門可以在實戰中用出來的陰神法術都沒有。
可要是掌握一門陰神法術能熟練地施展出來，那這個陰神尊者就絕對不會是什麼無名之輩。
那些人物，方才是陰神尊者這一級別中的精英。
陰神法術猶如此，那陽神法術呢？更高層次的法術呢？
楚留仙在通天道藏和神霄楚氏秘藏典籍中都看過類似的記載，無非是集合大量優勢，經過漫長的準備，消耗大量的材料，然後方才能施展出來。
到了那個地步，法術威能之強，更多的是戰略性和威懾性，卻不具備狹路相逢的實戰性。
眼前的景象，卻顛覆了這一切。
顛覆的不僅僅是楚留仙等人的固有觀念，更是整個修仙界無數年以來的觀念！
楚留仙心神中另外一半的冰冷與清醒，也正是源自於此。
「如果是因為這一點，那就怪不得了。」
楚留仙有醍醐灌頂一般的恍然感覺，他一直弄不清楚，當年無論是他兄弟的前半程，還是他走過的前往道宗的後半程，為什麼會有那麼多的散修受人驅使飛蛾撲火？
更不明白，為何會有陰神尊者悍然以忘川咒襲殺公子留仙？
更不懂得。青蚨妖等人，以及那些更強大的存在，為什麼死死糾纏不放，哪怕站在他楚留仙身後的是神霄楚氏、是道宗，是陽神真人？
……
楚留仙想不出什麼解釋，讓那些人明知道他的身份以及代表的份量，依然如故？
現在，一個合情合理的解釋出現了。
「怪不得啊！」
楚留仙臉上的震驚之色緩緩收斂，心下感慨：「也只有涉及到如此恐怖成就的秘密。方才會讓他們這般不顧一切。」
「現在問題來了。」
「我那個倒霉的兄弟，又是怎麼跟此事牽扯上關係的呢？」
楚留仙細想了一番自從他頂著公子留仙光環後發生的一件件事，發現那都與眼前一幕沒有關聯，最大的可能自然是在他兄弟身上。
只是他兄弟之前絕大多數時間都在神霄府中，這次出來也沒有怎麼接觸外人。又是如何捲入這般圍攻龍宮，破滅一切大戰的呢？
楚留仙的心中充斥著無數疑問，目光如遇磁石，死死地盯著不住變換的場景。
那裡，忘川咒下，龍形法器支撐不過數息，當空崩潰。
數百個身影散花般落下。不及落地就被捲入隨後的綠潮當中。
忘川咒威能下，一個個光罩破碎，一個個法器失去靈性，一個個修士被奪盡生機……
楚留仙微微皺眉。他看得出來，龍形法器上落下來的那些人沒有一個人能抵擋得住忘川咒，線索就要斷了嗎？
此念方生，異變又起。
「孽障啊！」
數百淹沒於忘川咒綠潮的修士當中。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聲音傳出處。綠潮豁然兩分，一個老者的形象陡然高大起來，恍若巨人，赤腳踩水過大江。
「師父，你老了。」
佝僂老者冷笑聲聲：「交出三大秘傳，做徒兒有個交代，好放你們超生！」
那個顯然出自龍宮，又被追殺千里的老者，赫然是佝僂老者的師父？
這是什麼情況？
楚留仙等人全都怔住了，也知道之前老者口中的那一聲「孽障」到底是怎麼回事？
佝僂老者的話能騙得過誰？但凡有一點師徒情分，又豈會做出這等事情來？
老者壓根不曾理會，背對佝僂老者，雙掌向前沉凝地推出。
他的動作一出，破開綠潮的力量彷彿被抽空了一樣，綠潮席捲而回，忘川咒的威能彷彿被激怒了一樣，更勝之前。
「匹夫你敢？！」
佝僂老者驚怒出聲，綠玉杖向前一壓，綠潮如怒瞬間將所有人淹沒其中。
這一回那數百人等皆是抵抗無力，包括那個老者在瞬間被抽乾了一切生機，當空化作了漫天煙塵四散。
在這恐怖的景像當中，有一幕顯得非常之突兀，第一時間吸引住了楚留仙等人的目光。
在數百人當中，一個夢幻泡影般的氣泡浮現出來，其中裹著一個纖弱的女子身影，傳出一聲悲憤的哭聲，於虛空中一閃無蹤。
「咦？！」
「竟然有人能倖存！」
楚留仙神情一動，作為曾經親歷過忘川咒者，他再清楚不過此陰神法術的威能了。
當年他的兄弟在有陽神念頭的守護下，猶自支撐不了多久，最終若非是陰神無雙楚天歌持純陽法器，也救不得楚留仙。
如此驚天動地的**術下，那個明顯實力不過爾爾的女子能夠脫身，自然不可能是她的功勞。
「是那個老者！」
楚留仙心中一動，便明白了過來，「他那沉凝的一推，似乎也是法術的一種，能破開空間將人遠遠送出，搞不好也是陰神法術！」
這個念頭讓楚留仙自己都嚇了一跳。
如果他所想的為真，那麼在那短短一瞬間的交鋒，就出現了忘川咒與那一推兩大陰神法術瞬間激發的景象。
一次是僥倖，是意外，兩次的話，只能證明那龍宮中人，的確是掌握某中特殊的手段，當就是佝僂老者口中的三大秘傳。
兩大陰神法術的奇跡。龍宮的破滅，都與那三大秘傳有關。
楚留仙正自心神搖曳，震驚不已的時候，鬼物頭頂上的場景在不住地模糊，其中的各種怒吼好像隔著一層，隨時可能消散開來。
當一切淡去，散開，鬼物的記憶就要到此為止的時候，一個蒼老的聲音飄飄蕩蕩。似乎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那個老者的聲音！
聲音的主人早就化成了煙塵散於天地，這聲音方才透過法術威能的屏障，傳播於天地間。
「襲人，逃！逃得越遠越好！」
「什麼？！」
楚留仙眼中迸出奇光，臉上儘是不敢置信之色。
「襲人」這個很久很久沒有聽到過的名字。一下子從記憶深處翻了起來。
同樣色變的還有秦伯。
現在在房中知道這個名字的，也就是他們兩人了。
當初在九曜古船上的一席話，同時在兩人的腦海中浮現了出來：
「襲人？這個名字不好，叫雙兒吧！」
昔日楚留仙隨手改去了一個侍女的名字，不過是等閒事情，連他們都已經望去了，可在老人臨死前的吼叫聲中。本以為淡忘的一切好像又鮮明瞭起來。
「竟然是這樣！」
楚留仙在震撼之餘，憑空生出了哭笑不得之感。
襲人，不，應該叫做雙兒了。她的來歷楚留仙可是記得清清楚楚，當初秦伯還曾經因為她來歷不明的緣故，很是防備了她一段時間。
這個少女，並不是之前的那個公子留仙從神霄府中帶出來的。只是一次偶然間，楚留仙的那個兄弟隨手救下的小修士。小女子而已。
誰知道……
「誰能知道？」
楚留仙頗有為自家兄弟感到不值，更覺得造化弄人，實在讓人無法想像。
當初的公子留仙，只不過是隨手收留一個小女子，壓根就沒有想到過那麼一個修為低下的女子會有什麼重要，單純的當成侍女安排下去而已。
「忘川」一方，卻不這麼想。
他們一定是以為楚留仙庇護雙兒是有條件的，甚至已經得到了他們做出偌大的事情也要爭奪的三大秘傳。
小小的一個誤會，卻是注定無法澄清的誤會。
就好像一隻小小的蝴蝶扇動了一下翅膀，隔著遙遠的時空，導致了一個方域的崩頹一樣。
先是公子留仙身隕，楚留仙頂著公子留仙的名頭踏入修仙界，再是楚伯雄之死，青蚨妖等來襲，乃至於很多很多……
在那一剎那，楚留仙哭笑不得，啼笑皆非，憤懣無比……各種情緒，無法言述，一股腦兒地塞了進來。
可以這麼說，他踏入修仙界後遇到的種種事情，可以說的大都是源自那一個誤會。
「我早該想到的。」
楚留仙喃喃自語，其實這一切之前並不是沒有徵兆，只是被他下意識地忽略了過去。
現在說這些都已經遲了，楚留仙好不容易平復了心情，旋即猛地想到什麼，奇道：「對了，這段時間怎麼沒有看到雙兒？」
他回到道宗多日，忙於白玉京、鬼方尊者、道兵、公子默諸事，以至於忽略了雙兒的存在。s
這段時間雙兒不似以前一樣，默默地服侍在楚留仙的身邊，竟是消失得沒有了影蹤。
秦伯皺著眉頭，道：「雙兒說她覺得在公子身邊簡直就是一個累贅，這段時間都在朝陽府中閉關修煉。」
「走！」
楚留仙大踏步地向外走去，背影處傳來聲音，「我有些話要問問她。」
一行人，下白玉京，入山門，直奔朝陽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