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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十六章 靈魚無魚 文 / 泛東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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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什麼!」

    潦倒男子,楚離人,異口同聲。

    楚留仙神色愈發地怪異起來,這話要是能信就有鬼了。

    楚離人和潦倒男子相視一笑,道:「的確沒什麼,我們只是感到驚訝,還有……」

    潦倒男子插口道:「羨慕!」

    說完,他一歎,不盡感慨。

    「請兩位前輩明示。」

    楚留仙愈發覺得一頭霧水了,拱手為禮,如是說道。

    楚離人以目視意,潦倒男子直若未見,就在楚離人要忍耐不住的時候,他才悠悠地開口:

    「要是在百年前,我看到你定然不喜。」

    楚留仙對他「喜」與「不喜」完全不在意,只是靜靜地聆聽著。

    對方也沒有讓他回答的意思,繼續道:「那時候我定然會認為你不是性情中人,我輩中人,這間鋪子,你進不來。」

    「現在嘛~~」

    潦倒男子苦笑,「我只能表示羨慕,恨不能以身代之。」

    楚留仙露出疑惑之色,等待著他的下文。

    「你看這雕像。」

    潦倒男人隨手在虛空中一托,上百個雕像懸浮而起,在空中飛舞著,好像上百個絕代風華的女子在翩翩起舞一般。

    「我永遠也雕刻不出她的面容,一顰一笑,銘刻在我的心中,卻一輩子也無法刻下哪怕一刀!」

    潦倒男子聲音飄飄忽忽,彷彿要耳朵用力,才能勉強聽得清楚。

    與這輕飄截然相反的是言語間蘊含著的,深刻得無法形容的感情,讓人動容。

    「我以前從來沒有想到過這一點。」

    「我學過佛法,佛家有放下之說。然而不拿起,又如何放下?」

    「可真的拿起了,就銘刻入心中。」

    「放下?如何能放下?能夠放下的,就不算是真的拿起。」

    潦倒男子語含悲涼,最後道:「所以我一輩子,只能困在這裡,陪伴著過去,羨慕地看著進出自如的你。」

    楚留仙不知道何時,或許是在潦倒男子敘述至中段時候。甚至可能是在一開始的時候,就陷入了沉思當中,偏偏潦倒男子的字字句句,清晰地傳入他的腦海中。

    潦倒男子說得凌亂,說得晦澀。可要是落在「情」之一字上,又好理解得多。

    佛陀說,入他佛門,要放下一切恩愛會,如此才能無憂亦無怖。

    怎麼放下?

    想要放下愛情,就要先拿起愛情,可真正能被放下的。又豈是真的愛?真的情?

    從來無解。

    楚留仙豁然抬頭,看向楚離人和潦倒男子,不知道他們為什麼會認為他不同?

    「你不覺得,剛剛沉浸得太快了嗎?」

    楚離人聲音好像自天外傳來。卻如雷霆,一下子驚醒了他。

    「原來……」

    楚留仙明白了,原來在楚離人踏入這間店舖開始,他就被動地捲入了楚離人與潦倒男子之間的碰撞裡去。

    兩人之間的碰撞不是法力。不是修為,不是神通。不是法寶,凶險卻又更在其上。

    他們彼此論高下的是心境!

    心境之比拚!

    楚留仙置身其間,為雙方心境所感染,輕而易舉地就沉浸入其中,有諸般感想浮現出來。

    要是尋常時候,楚留仙哪裡來的那麼多愁善感,哪裡會輕易為別人境遇而動容?

    這就是入了境!

    「我本想喝醒於你,誰知道你竟是自己醒來。」

    楚離人此時的目光,神情,與潦倒男子有幾分相似,都可以解讀出「羨慕」二字來。

    「進,能感悟,能沉浸,能陶醉,能享受那種愉悅;退,能抽身,能醒覺,能決然,能清明地捨得。」

    「如何能不讓人羨慕?」

    楚離人以幽幽的語氣,給出了斷語:「能入境,能出境,他日你在心境方面的修為,會為你臻至陽神境界,封號為王,尊為真人大有幫助。」

    說到最後一句話時候,楚離人語氣反而淡淡的,那種欣羨不如之前種種。

    楚留仙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只能憑著自己的感悟說道:「我不懂得什麼叫做癡,我只懂得什麼叫做執?!」

    何為癡?怎是執?

    楚留仙自身都未必能分辨得明白,可是落入耳中,楚離人和潦倒男子卻一起撫掌而笑:「此言得之矣!」

    楚留仙自失地一笑,攤手道:「晚輩以前曾聽聞『以己昏昏,使人昭昭』的說法,還不深信,今天算是見識到了。」

    「哈哈哈哈~~~」

    雕刻鋪子中,大笑聲傳出,無有顧忌,極其暢快,在這當是夜裡的小鎮中遠遠地傳出去。

    鎮子裡沒有人來查探,反倒是驚醒了有間客棧中的小胖子和雲想容。

    兩人一個睡得迷迷糊糊,衣裳不整,好像隨時往牆上一靠就能著的樣子;另外一個則全副武裝,依然是白日時候模樣白衣拖地,白紗蒙面,似乎根本就沒有就寢過一樣。

    兩人顯然是聽到雕刻鋪子中的笑聲過來的。

    小胖子是多靈醒的人啊,剛進到鋪子裡,看到楚離人和潦倒男子兩人,眼珠子一轉,快速地走到楚留仙身後,低眉順眼,力求對方不要看到他似的。

    只有他那對高高豎起的耳朵,體現出這胖子對他們中間的故事很是感興趣。

    雲想容白衣飄飄,自然而然地隨著小胖子走過來,站到楚留仙身後的另外一側,一雙眸子如深潭般平靜,注視著楚離人他們。

    「真像啊!」

    潦倒男子看了雲想容一眼,感慨出聲。

    楚離人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楚留仙是知道他們心病的,自然明白這話是什麼意思,不由得回頭看向雲想容。

    雲想容臉上白紗不知道是何材質,將她面容遮擋著嚴嚴實實,只有接近一雙眸子的部分往上方才顯露於外。

    她的性子真是疏離到極致。即便是面對楚留仙那般異樣的目光猶自行若無事,靜靜地不言不動。

    楚離人和潦倒男人都不是尋常人,更不會做那什麼移情的事情,感慨幾聲,也就作罷了。

    從小胖子和雲想容出現後,他們兩人之間的爭論,心境爭鋒反而不見了,雕刻鋪子中的氣氛轉為祥和。

    不著邊際的談話裡,楚留仙還能保持聆聽樣子。雲想容直似雕塑,小胖子就坐立不安,跟屁股下裝了錐子一樣。

    稍頃,「咕嚕嚕」的聲音響起。

    「刷刷刷~」

    眾人的目光匯聚一處,落到小胖子的肚子上。正是這東西大煞風景。

    「餓了,餓了。」

    小胖子訕訕然地笑著,他臉皮厚度也是限的,總算沒有再露出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的德性來。

    他來上這麼一出,整個雕刻鋪子中氣氛全都被破壞了,不管是楚離人他們兩個,還是楚留仙與雲想容。全都不知道該怎麼繼續開口。

    「罷了,罷了。」

    「不如歸去!」

    楚離人長身而起,掉頭向外去,一個聲音從他的背影處傳來:「難陀。我的意思你明白了吧?」

    「去吧!」

    潦倒男子,不,應該稱之為難陀,他隨意地一揮手。便算是告別。

    楚離人也不以為意,就這麼瀟灑而去。

    稍頃。一聲長嘯,由近至遠,最終消失在漫天的極光當中。

    隨著楚離人離去,雕刻鋪子中陷入沉默,難陀重新拿起一塊木料,就當楚留仙等人不存在似的,轉動刻刀開始雕刻。

    時間又往前跑了幾個呼吸光景,小胖子還是如坐針氈,終於忍耐不住,開口道:「楚哥,要不咱出去找找食吧?」

    楚留仙對這胖子是徹底無語了,要不是看在他義氣深重,竟然能做出跟他一起來參加七罪之訣這等壯舉的份上,很有跟他劃地絕交的衝動。

    丟不起這人啊!

    小胖子全無自覺,楚留仙和雲想容的異樣目光落在他眼裡跟誇讚差不多,興沖沖地道:「這裡叫靈魚鎮,肯定有好魚吃,咱們尋摸尋摸去?」

    他拿袖子擦了擦,好像真有口水流出來一樣,看他那興致,就差伸手拽著楚留仙一同前往了。

    楚留仙還沒有來得及嚴詞拒絕呢,難舵手中先發出令人倒牙的聲音。

    「呃~」

    楚留仙扭頭看去,只堅持難舵手上雕像多出一條醜陋無比的疤痕,整個雕像全毀了。

    難陀臉色難看地抬起頭來,以古怪無比的目光望向小胖子。

    小胖子猛地打了個寒顫,毛骨悚然之餘覺得這目光怎麼這麼眼熟呢?

    「是了,楚離人!」

    他和楚留仙同時想起來,上一次小胖子提及靈魚鎮的靈魚時候,楚離人也是一般無二的滲人目光。

    「怎~怎麼了?」

    小胖子聲音出口,不知道怎地有些哆嗦。

    難陀搖頭,索性將雕像和刻刀都放下,很認真地問道:「誰告訴你靈魚鎮有魚的?」

    「沒~沒人啊!」

    小胖子還是控制不住,結結巴巴地道:「這~這不是叫做靈魚鎮嗎?怎~怎會沒有魚?」

    「哈哈哈~~」

    「哈哈哈哈~~~~~」

    難陀的神情要多古怪有多古怪,繼而毫無徵兆地捧腹大笑。

    他笑得一手捂在肚子上,一手遙指著小胖子,笑聲震動整個鋪子,比之前三人一起發笑還來得響動大。

    「靈魚……靈魚……」

    「誰告訴你靈魚鎮中的『靈魚』是那兩個字的?」

    難陀夾雜在狂笑中的話連楚留仙都感興趣了,不是「靈魚」,又會是什麼?

    「囹圄!」

    「囹圄鎮!」

    「鎮中人,都在囹圄!身心皆為囚徒,世代不得解脫,謂之囹圄鎮!」

    「嚇~!」小胖子一蹦三尺高,沒想到竟然是這個「囹圄」,這個意思,原來從一開始,他們就聽得差了。

    楚留仙動容之餘,隱約看到狂笑著前俯後仰的難陀眼角,有晶瑩在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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