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今天怎麼還沒歇息呢?」
永寧蓮步輕移,悄然從繡金山溪秋景圖的屏風後面轉了出來,走到了唐冀的身邊,雙手正端著一碗溫熱的糖心蓮子羹。她剛剛在御書房門外遇到了送夜宵的小成子,便順手將它接了過來。
「哦,碧兒,你來啦。」
唐冀略帶疲倦的放下手中的奏折,望著她微微一笑。
永寧「嗯」了一聲,便將蓮子羹端到了他的眼前,輕笑一聲道:「要碧兒喂您麼?」
唐冀笑著搖了搖頭,便伸手將瓷碗接了過來,用湯匙在蓮子羹裡略微攪了攪,再盛起一匙送入了口中。接連吃了幾口之後,他將碗往書案上輕輕一放,抬頭問道:「怎麼會想到到御書房來了?」
永寧見他吃得香甜,不禁微微一笑,然後一欠身在他身旁的一個錦墩上坐了下來,開口道:「我今天在東花園散心,碰巧聽幾位內侍說,父皇您操勞國事,一連幾天都沒有回寢宮了,就想來看看。」
唐冀聞言,不由又掃了一眼桌案上的奏章,輕輕歎了口氣。
永寧見狀,不禁好奇的問道:「到底是什麼事情,連父皇也難以決斷麼?」說完,她見唐冀似乎有些遲疑,便立即又道:「若是不方便對碧兒說的,碧兒就不問了。」
唐冀微微搖了搖頭,道:「倒也不是,只是此事著實讓你父皇有些頭痛。」
永寧忽然歪了歪頭,試探似的問道:「是不是跟魔教的事情有關係啊?」
唐冀眉頭一皺,好奇道:「咦?你又聽說了什麼麼?」
永寧想了一下道:「半月前,魔教借月蝕之機,開放魔界之門,將大批魔獸放入了人間。這事兒早就傳得滿京城的人都知道了,聽說民間和朝中,都有人開始人心慌慌。依碧兒想來,也只有這件事兒才會讓父皇這麼煩惱了。」
唐冀點了點頭道:「不錯,這些魔教妖人喪心病狂,為禍世人。這些天來,警報迭傳,西南已有數個州府遭受魔獸侵襲,所過之處,生靈塗炭,人畜不生,許多地方已經成為人間地獄。朝廷派出幾路武道強者進行絞殺,奈何魔獸數量實在太多,分佈又太過廣闊,到得現在,便只能護得幾處大的州府的安全而已了。唉!」他歎了一口氣,接著道:「朕若是早些派朝中的武道高手將他們剿滅,也就不會有如今的局面了。說起來,朕還真是太小看妖人了。」
見永寧默然不語,他忽將話頭一轉,道:「不過這還不是唯一讓父皇頭疼的事情。」
「咦?還有什麼事情能跟此事相提並論麼?」
唐冀道:「是跟一個人有關。」
「一個人?」永寧詫異道。
「嗯」唐冀點了點頭,又繼續道:「這人說起來你也認識,就是李家的那個小五哥兒,李梓騰。」
「是他?他怎麼了?」永寧頓時睜大了眼睛,心頭更是砰砰的跳了起來。自從奪嫡之戰以後,她就再也沒有見到過這個唯一給了他那種溫暖感受的男人了。
而後來,從李楓林不斷傳回的有關他的消息之中,永寧發現,這個曾經因為禁修令而不能修煉,以至於遭人白眼的衝霄門弟子,竟然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擁有了可以輕易擊敗魔教一宗宗主的強橫實力。這樣的變化,更是給了她非常奇特的感覺,那是一種混合了些許欣慰和某種自豪的感覺。她不知在何時,已經將這個男人的悲喜榮辱,悄悄的擔在了自己的心上。
唐冀靜靜的看著自己的女兒,他知道她不是一個喜怒輕易形於色的女孩兒,但是現在,他還是在永寧的臉上,看到了他意料之中的激動神色。於是不由得微笑了起來。
「他很了不起。朕派人去剿滅血雲宗,卻碰到血雲宗妖人召喚魔劫,魔勢一時宏大難敵。幸得他突入魔域,才破壞了妖人的魔陣。不然,這衝入人界的妖魔,只怕要比現在多出十倍也不止,真到那時,恐怕就是朕的寢宮,也要被那些魔物佔滿了。」
永寧聽了,眼睛裡頓時閃起了異樣的光彩,連忙問道:「既然這樣,父皇又為什麼要頭疼呢?」
「唉!」唐冀歎了口氣,忽然露出了一種非常怪異的眼神:「那是因為現在的他,在很多朝臣眼中,已經比魔獸之禍還要危險了。」
「這又是為何?」永寧不解道。
唐冀想了想,隨即從龍案上拿起一份奏折,伸手遞到了永寧的眼前。
「給我看?」永寧遲疑了一下,她知道,**是不准干預政事的,自己不過區區一個公主,哪有看奏折的權力?不過抬眼望去,卻見唐冀肯定的點了點頭,這才伸手接了過來。打開一看,立即把她嚇了一跳。
原來這是大學士林有龍並轉附蜀州府知府王冉尋的折子,上面說,這些天來,李梓騰四處解救被魔獸圍困的修道中人,每日誅殺妖魔過萬。這本沒有什麼問題,但問題是,李梓騰在誅殺魔獸的同時,還使用御獸訣控制了大量強悍的魔獸供其驅策。
據說,到王冉尋發出奏折之前,已經有不下十頭中階魔獸和數百頭戰力比較強悍的低階魔獸加入了他的魔獸大軍。
林有龍認為,李梓騰身懷魔魄魔魂,本身已是危險已極,皇上早有意旨宣他入京。但其借口遠遁,拒不領旨,份屬抗旨。如今又以斬妖除魔之名,將如此眾多的魔獸控制在手中,其心非常可疑,一旦有所異動,將對朝廷構成巨大的威脅。建議皇上速速派朝中武道強者將其拘押,以防有變。
看到這裡,即便以永寧那麼好的脾氣,也不禁大聲叫道:「這個林大學士,也太荒唐了吧!」
唐冀瞇著眼睛,看了看自己的女兒,道:「哦?你覺得他很荒唐麼?」
永寧倏地站了起來,緊緊皺著眉頭道:「如今平定魔獸之禍乃頭等大事,朝廷自己忙不過來,有人幫忙正是雪中送炭之舉,他不獎賞也就罷了,居然還要拘押問罪,父皇您覺得他不荒唐麼?」
「唉!」唐冀長歎了一聲,道:「父皇我若在你這個年紀,恐怕想得會跟你一樣。可是很多事情,哪是你想的這麼簡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