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龍鏢局居住的客棧在六安城排不檔次但是在南門外幾家客棧裡規模是最大的。*)
客棧的名起的很玍古『夜店』好像客棧白天不做生意似地也不知哪位有才人想出來的!
客棧門朝北開進門是個廳堂擺了兩張桌子供客人喝茶閒聊和用膳。其實這兩張桌子形同虛設客人又不是士兵按點起床到時吃飯。客人大多是讓店家把飯菜送到自己的房間裡平時只有少數客人百無聊賴時和店家說說話坐在那裡打發時間。但是近期不同了在兩張桌子邊吃飯的人突然多了起來。
突然多出來的客人就是居住在客棧的鏢局人云龍鏢局在外辦事的人吃住都是由鏢局埋單所以他們是集體伙食。
每桌八樣菜雖然是家常菜客棧做出來口感還是不錯比家裡吃得好。
雲龍鏢局的人常年在外行走大多性格豪爽到退位的老鏢頭下到趟子手都喜好喝兩口。能不能喝酒喝到什麼份要審時度勢底線是不能耽誤事。這幾天鏢師們無所事事酒管夠鏢局不差錢。陰雨天最適合喝酒扯閒篇外面還灰濛濛的鏢師們已經坐在了桌子邊。
你如果想吃的更好喝更好的酒就得自己掏銀子這麼多年雲龍鏢局還沒有一個人破此例。
客廳左手是灶間灶間有一小門連著三間廂房是店家自住。右手是廊道廊道連著五間客房。客房有兩人和四人間。
一道城牆之隔房屋土地價格幾倍之差。城外客棧的客房都比較寬敞即使四個人的房間也不覺得狹小。
儘管客棧已經被雲龍鏢局包了下來前邊的客房依然是容不下所有地鏢師另外的十一位鏢師住進了相鄰的客棧。
後院與主家相對的廂房也是三間客房三間客房就像是後娘眼裡的前窩孩子不受待見從客棧建起來後就沒有客人入住過。不是因為客房條件不好而是『夜店』從來就沒有過那麼多客人。
現在三間客房裡都有了客人為了不影響公子思考問題李鏢頭安排他一個人佔用一個房間。
天已五更李鏢頭還沒有睡著躺在被窩裡閉著眼一動不動強迫自己睡覺這是他有生之年第一次。可是不睡覺又能做什麼。難道去外面散步。把自己變成一隻落湯雞。
這是他和公子來到六安遇到的的第一場雨雨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下的李鏢頭沒在意好像是雞叫二遍那個時候他的心思都用在琢磨公子所發現的秘密了。
聽說六安已經近二十天沒有下過雨啦不知是不是真的。不過天氣確實夠乾燥大街走路都能帶起浮土人身特別愛招灰。一天不擦身渾身癢癢。
『好雨知時節當chun乃發生。』這真是一場好雨會給人們帶來一個清新的世界。然而李鏢頭知道現在已是深秋一場秋雨一場寒人們該做過冬的準備啦。
李鏢頭已經近十二個時辰沒睡覺了按理說應該沾枕頭就著可是他卻偏偏睡不著。
他這個時候才相信自己真的老了經不得風吹草動。遇見愁事睡不著興奮一點也睡不著。他的心裡有了秋雨的寒意。
自從鏢隊被劫發生後他自認為一直表現的不錯。給鏢局下下留下了鎮定和自信他不想破壞自己多年的形象。可是自己心裡真真地知道那是瘦驢拉硬屎硬撐著。
李雲的武功已經彷如自己的當年可是他的江湖經驗還是不如人意好日子過得太多了沒有磕磕碰碰的摔打。
這些年靠著清書和秋劍的名頭鏢局一直順風順水可是他知道這兩個年輕人打打殺殺是好樣的遇到這種處心積慮設計周密的案件還是缺少歷練。
樹大招風這種事他數年前就有心理準備李鏢頭只希望這種事早點發生在自己還有能力時讓李雲經一經風雨磨礪當自己不在世後他能一個人帶領著雲龍鏢局從容地面對江湖險惡。
當期望的事情真的來臨他才發現自己空有諸葛心缺少孔明智兩膀的力氣不知往哪使。
他所面對的不是瘋子是一群陰險狡詐心思縝密的對手。
如果沒有公子他不知道經過浩劫的鏢局會是什麼樣公子不同於清書和秋劍天生就是幹這一行的剋星。
想到公子李鏢頭心裡暗自慶幸若不是七兄弟及時出現也許鏢局會永遠與公子錯過了公子這樣的人絕不是醉心於普通鏢師不愁吃喝地活法。
李鏢頭凝神靜聽隔壁公子的呼吸勻而細顯然睡得很香好像受到感染他的心裡也慢慢變得平靜。
天在下雨烏雲依然擋不住夜色變亮藍色的土布窗簾也不能從細密的經緯線裡透進來光屋子裡已能視物。
直挺挺地一個姿勢躺久了感覺有點累李鏢頭慢慢的翻身他怕驚醒了張師傅真不知道老夥計是怎麼搞地養尊處優養出來神經衰弱。
李鏢頭側過身微蜷起雙腿覺得舒服了不少他不經意的向對面瞄了一眼他愣住了。
張師傅側對著他鼻子裡打著輕輕的鼾聲兩隻眼睜得大大的正望向他。
「老夥計你沒睡著」?
張師傅苦笑著說;「好像是」
「既然沒睡你打第是哪門子鼾?看來郎中給你誤診了你的病不是神經衰弱是神經錯亂」!李鏢頭聲音小的還沒有雨點打在屋頂聲音大。
聽到對方的話張師傅一把掀開被子坐了起來小聲說;「這罪我不遭了明明睡不著還要裝作睡著了弄得腦瓜皮一蹦一蹦地!」
李鏢頭也掀開被子坐了起來。似笑非笑的說;「誰讓你裝啦遭罪也是自找。」
張師傅睜著眼打鼾是怕不能入眠傳染給對方。有些話是用不著明說老鏢頭一定懂。他轉移話題說;「昨日過晌還看到雞欄裡有四隻公雞怎麼沒聽到雞公報曉」?
李鏢頭慢條斯理的回道;「你為什麼不去問雞公」
「我正有這意思」張師傅一邊說著一邊趿拉鞋子披外衣匆忙走了出去連李鏢頭讓他「戴斗笠」的提醒都枉如未聞。
聽著外面匆匆地腳步老鏢頭搖了搖頭自說自話「你這是腎不好尿憋得!」
去得快回來的也快。張師傅把外衣搭在椅子靠背說;「西邊見亮了這雨長不了。」
「雞公告沒告訴你為什麼偷懶」?
張師傅坐在床半天才回道;「剩了一群寡婦擠成了一團雞架的幾塊板糟啦橫七豎八地店家也不知修理一下!」
「開店哪有養雞公的還做不做客人生意。買來地雞公早成了鏢師們晚膳。瞧瞧你這副多愁傷感得樣子。變得太快讓人一下子很難適應。」
張師傅瞪著眼搶白道;「蹲著拉屎站著尿尿躺著睡覺你說我哪變了?」張師傅頓了頓長出了一口氣接著說;「其實我的意思是說天老爺挺有人味地這雨若是擱在昨晚咱們和公子怎麼辦!」
老鏢頭沉默了一會緩緩地說;「過程是無法改變的。結果只有一個咱們會比那群雞婆還要慘!」
門在外面被拉開一隻腦袋從門縫擠了進來秋劍嬉皮笑臉的問;「晚輩可不可以進來」?
李鏢頭的臉剛板起來又憋不住笑了「可不可以我們兩個老東西還能說了算嗎腦袋都進來了還差你半個身子。」
秋劍走了進來後背背著一溜房簷流下的水滴。
張師傅問;「你不在床老老實實睡覺跑這來湊什麼熱鬧」?
「我能睡得著嗎牆這麼薄「?秋劍說著走到桌邊坐下。倒了一杯冷茶喝了下去。
「你就是拉不出屎來怨茅廁李雲怎麼就能睡著。心裡有事吧」?
秋劍又倒了一杯冷茶這回沒有急於喝。手端著杯子歎了一口氣說;「張師傅您說對了心裡還真是有事!先生那句話對我觸動很大人家是一個腦袋咱也不比人家少他能想到的咱怎麼就不能」!
「你這大早起就發神經公子哪句話又讓你這麼感慨」?
李鏢頭手指隔壁示意張師傅聲音小點然後轉向秋劍問;「公子說那條官道本就是為了輸送大軍糧草修建的通關記錄卻沒有這方面的記載這種不正常早就應該引起他的注意是這句話吧」?
看到秋劍點頭李鏢頭接著說;「公子說這句話並沒有指責誰的意思只是有感而發他自己不也說若不是機緣巧合也不會發現這個秘密。」
張師傅嘿嘿笑著說;「通關記錄我和李鏢頭也都看過那又怎麼了」?
秋劍把茶杯放在桌回道;「我和二老不一樣不僅多次看過通關記錄還在查訪期間恰巧遇見過官軍運送糧草」!
「我聽李雲說起過那一次你們弄得官軍很緊張還以為碰見了一群搶劫的人。老朽也只是權當一笑並未心現在想想若是當時說給公子聽也許劫匪早有眉目了。」
李鏢頭說完穿外衣把被褥順手一掫捲成一個團趿拉著鞋把門開開外邊雖然還是淅淅瀝瀝下著雨房簷水已經不成線半天才落下一滴。
便道的青石板被雨水沖刷的乾乾淨淨旁邊的地面汪起了幾處很小的水窪雨滴在水面激起一個又一個小小的漣漪。
棉絮狀的雲彩翻捲著在頭頂掠過雲霧從東到西逐漸變得稀薄藍色的天空在雲縫間時隱時現。
站在石板伸伸胳膊踢踢腿做一作深呼吸腰酸背痛頓時好了許多。還是那副老胳膊老腿李鏢頭卻感覺輕快了不少走回了客房坐在秋劍的對面。
看到秋劍還是一幅不開心的樣子李鏢頭笑了笑說;「如果不是真正遇到誰能相信官軍和劫匪是一家。吃一塹長一智這不是壞事。最起碼咱們長了見識。你別插話聽老朽說完你想說公子能發現你怎麼就發現不了對不對?你想過沒有江湖這麼大你見過幾個公子這樣的人他若是和咱們一樣你和清書還能人前人後叫他先生嗎?
張師傅把自己打扮得利索地。被褥也像李鏢頭那樣捲成了一個團走過來坐在兩個人的側面。
秋劍拿起壺想給張師傅倒杯茶張師傅搖手示意秋劍放下茶壺對李鏢頭說;「晚輩不是要和先生比我和先生天賦差的不是一星半點只是覺得自己歷練了這麼多年。沒什麼長進!」
張師傅輕輕的拍了拍秋劍臂膀說;「這話我不願意聽。回頭看看江湖有多少人對冷血劍翹首仰望。我和李鏢頭是看著你和清書從默默無聞成為江湖年輕一輩領軍人物這個變化有多大你自己不知道?要是按你的說法我這六十年都白活了年輕人知足吧。」
三個人雖然啞著嗓子說話可是依然驚動了隔壁的人在李鏢頭和張師傅第一聲對話開始。他就被驚醒了。
他就像被獵人追蹤的狐狸支稜著耳朵睡覺一點點的風吹草動都會讓他立時警覺這是天生俱來後天強化的特長。
這是他的長處也是致命處過剛易折再好地弓弦也不能總繃著。好在他還有第二個長處隨寓而安不論在多麼複雜的情況下。都能很快地做出最正確的選擇。
現在他在睡覺當他確定是隔壁李鏢頭和張師傅在說話。翻了個身又睡了過去。
柳岸夾道花木扶疏。似風似雨的霧氣輕輕地湧浪拍打著堤邊的葉舟。沒有月亮也沒有太陽更沒有遊人只有晨曦陪伴著他。
他不知身在何處所見之處滿目的翠綠是接天的荷葉。在荷葉的綠色中點綴著白色的素雅還有點點嫣紅。
他的心情變得剔透伴著草長鶯飛。
他覺得自己曾經來過卻又想不起是什麼時候亭台樓閣看去那麼面熟吐絲的垂柳就像老朋友情深依依俏麗水素面朝天的玉女和粉墨登場的佳麗都喚起了他心靈深處親切的感覺可是他還是記不起它們是誰。
他沿著堤路慢慢的踱步沉醉在『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se半城湖。』的美景中。
突然他聽到隱隱約約有女子低聲的抽泣循聲望去在前方三十丈遠一棵垂柳下有一黃色的裙衫霧氣裡柳絲遮倩影。
是心底的憐惜還是對美麗的渴望他在向泣如鶯啼走去。
他的腳步不緊不慢步伐的尺度不密不疏他要像一個謙謙君子不能讓對方誤解是乘人之危的潘家二少。那個女人也很有意思對方走得越近哭聲越低是女人心中天生的懦弱還是回眸一笑的欲擒故縱?
距離柳樹還有七八丈遠他輕輕地咳嗽兩聲可是對方充耳不聞依然是哭得有來道去。
他朝四面望了望霧氣裡所及之處見不到一個人影他有點躊躇。這裡雖然不是荒郊野外卻已是桃花落盡隨流水喧囂褪去樓已空。
他什麼都可以不在乎卻珍惜名節。他可以沒有朋友沒有女人沒有銀子甚至沒有了性命就是不能沒有名節。
就在他轉身離去的時候胸前好像挨了一記重拳心有點痛。
那低低的抽泣怎麼聽著那麼耳熟血一下子湧到了腦門有點暈頭漲腦地。
是杜鵑!難道自己是在濟南府?他想起來了這是大明湖剛才他停留之處就是歷下亭在雲霧中猶抱琵琶半遮面的正是千佛山要不怎麼會那麼眼熟。
他快步走了過去因為不能確定他不敢造次在樹的另一側停住了腳步。
千垂萬掛的柳絲像一道珠簾雖然讓人朦朧卻阻擋不住黃色裙衫淺淺地刺梅花那是杜鵑與他分別時留給他的最後印象。
他沒有看見過其她女孩有過這種外裝只有杜鵑姐妹才有因為這種絲織品是關東作坊裡出產的。
偶遇讓人心跳的邂逅他壓抑住興奮輕聲的呼喚著「杜鵑你回頭看看是誰來啦。」
杜鵑沒有回頭哭泣卻變得更加淒慘斷斷續續嗚咽道;「哥你是不是把杜鵑忘了」?
他故作輕鬆的說;「傻妮子哥怎麼會忘了你雲龍鏢局的案子還沒有著落俺就跑濟南來啦……」
杜鵑搶白道;「既然是來看俺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哥是在找野女人」?
他感覺到胃在收縮心底泛起酸楚的漣漪他雙手分開柔軟的柳絲走了過去在後面扶住杜鵑的雙肩說;「俺到這裡天還沒有亮不知關東山貨棧怎麼走又沒有路人可打聽你讓俺怎麼辦。來大明湖也只是消磨時間等待天亮娟子不許說這話讓俺心裡難受。」
杜鵑雖然停止了抽泣他的手依然能感覺到對方肩膀輕輕地蠕動相遇的場面有些尷尬可是他很高興至少證明杜鵑對他很在意。
他看到了那塊熟悉的絲巾在杜鵑的臉緩緩地擦拭然後看到秀麗雙手理了一下凌亂的頭髮右手拔出了頭的金簪她好似在修整秀髮。
對方要做的一切他都懂杜鵑不希望蓬頭垢面的面對他。
他放下了雙手靜靜地站在那裡他在等等杜鵑回過頭來給她一個緊緊地擁抱。
杜鵑的身體在慢慢地轉動他的心在怦怦跳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緊張也許是相思日久的痛苦也可能是突如其來相逢地喜悅。他伸展開雙臂迎接那溫柔的嫵媚突然一根細小尖利的金簪迅疾的刺向他的右眼。(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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