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四十六血壓高
得到和付出，這兩個對立的事物，對人的心情、感受以及引起的反應是截然不同的。
人們在得到和擁有的時候往往是難以自抑地由衷歡喜，在付出和失去的時候，則恰恰相反。這個規律在這些企業家身上得到實實在的印證。
好大一會的靜默，人吱聲，人動作。大家都像木偶一樣，內心裡卻是在各自思忖著該如何辦？同時，也在思忖著其他人在想什麼？
「呵呵，通報幾個文件佔用時間有點長，國務院的、省裡的、市裡的、縣裡的，這麼多，這在咱西公村歷史上是空前的。這些文件自上而下是越來越細化，但內容幾乎是一樣的。咱們接下來主要研究一下集體補助這一部分……」
公學林一番話說下來，意思已經十分清晰，就是你們這些企業家們要實實在在地為村民們辦點實事——掏錢！
其實，被邀請來的這些人都有了一種明確的感覺——「在劫難逃」，說的好聽一些呢，就是務必有所表示，只是表示的數額待定。
「我插句話吧」按照會前公學林的交代，林改新是要主動撿起話尾，著力詳盡全面地把這個事情講清楚的。
「向主任，你看我來說兩句，好不好？」這是林改新給向全民個面子。
「其實這個集體補助，就我們西公村給予村民的幫助。從大的方面說，分兩部分，一是針對困難戶和特殊人群補助；二是從整體上，針對全體村民補助。」
「要的是對特殊人群補助，這一點，根據我們村的具體情況，實事求是地說，不存在疑問，必須補助，不然不足以服眾，為什麼呢？上有文件，下有呼聲，中間村子有實力。更不用說，有在坐的各位鼎力支持了。所以說，毫疑問得補助，至於怎麼補？補多少？在座的各位支持多少？後面公書記會作出說明的。」
「最近，通過電視、報紙及網絡這些媒體，我特別關注了一下全國範圍內集體補助這一塊的情況。應該說，基本上都做到了實事求是，有的地方，經濟實力特別雄厚，人家乾脆完全集體補助，不讓老百姓拿一分錢！另外，本村福利、生活設施等等都搞得很好。前提是實事求是。有這個負擔能力。」
「話回到我們西公村，我們也必須實事求是，能補助老百姓1oo塊錢，我們不拿九十九。全力而為。村集體全力而為，在座的各位企業家們也還是要出這份力的，盡力而為。這樣做，從我們企業的社會責任角度講，反哺社會、反哺人民是應該的，畢竟全村人民對我們企業支持最多；從感情上講，幫助一下村裡父老鄉親也是應該的，畢竟幾代人甚至是幾代人都在這片黃土地上生長生存，感情深厚；從我們個人家致富的目的和意義講，也是應該的，我們的能力、素質強一些，先富了起來，有必要為那些經濟條件相對來說弱些的群眾提供一些資助，這樣對自己的良心來說是個安慰，對老百姓來說是個溫暖。相信全村百姓會對你們的一舉感恩戴德，感激不盡的……」
林改新一番慷慨陳詞之後，收住話尾，「公書記，具體情況還是你來說明一下吧？」
「嗯，好的。咱們村的困難戶和特殊人群，已經在前面調研工作中掌握了，總共困難戶和特殊人群中符合參保條件的是18戶，55個人，這個裡面有個重疊，特殊人都是困難戶，困難戶不都是特殊人。我們只統計總的人數55個人，享受同樣的待遇，按照最低標準，由在座的各位和村集體代繳養老保險金。」
「目前我們村有243戶人家，符合參加新型農村社會養老保險條件的729人。這些人，我們村支部是打算全部給予補助的。如果由村集體來承擔補助金，很是吃力；如果由在座的各位來承擔呢？將會減輕村集體的壓力，但這是以各位樂意承擔、積極承擔為前提的。今天在這裡開會，最主要的就是徵求一下各位在這個問題上的意見。不知道各位意下如何？」
公學林邊說邊慢慢地環視了一下大家。
「我們的補助，是以繳費的最低標準來設計的。目前最低標準是每人每年1oo元，補助是以1oo元為基數。如果大家樂意承擔這個事情，那麼我們緊接著就討論一下補助比例問題。所以，現在到了各位表態的時候了」
會議室一片靜默，鴉雀聲，好像大家規律跳動的心臟和因思考而轉動的眼球出的聲音，都會被聽得見。
「大家總是沉默也不是辦法。既然村支部提出了這個事情，我們在座的所有人論如何的有個回聲，大家說對不對？」說這話的是穆雪梅的父親，穆宏遠。
穆宏遠，剛剛五十歲的年紀，古銅膚色，留個平頭，花白的頭使他略顯蒼老，再加上臉上較之常人偏多的皺紋，看上去年齡要過真實歲數。
「我這個酒廠，這些年來沒少得到全村人的關照。剛開始，也就是咱們村人給我捧場。到現在，在咱們縣也算是有一號了。這裡面，有全村人的幫助，有村支部的支持，也有在座的各位企業家們的關照。企業裡，商業來往上，沒少用我的酒，不但給了我市場，而且還給我做了廣告。遠方的客商，從我這裡帶走不少酒，把廣告打遍了全省，邁向了全國。」
「呵呵。所以啊，大家別嫌我多嘴，也別嫌我多事。我今天就是奔著感謝的態度來表達我個心意。吃飯穿衣量家當，先不考慮咱們村集體補助需要多少資金了。我決定拿出我去年一年的收益來，7萬。村支書啊，也別嫌多，也別嫌少。」
穆宏遠說話，聲音渾厚，字字清晰，給人老成持重的感覺。
他停了停，稍微有意識地掩蓋了一下自己內心的緊張。他的確有些緊張。在座的各位，開辦的企業大多數都比他的大，經濟實力都比他強。他生怕人家說他鐵匠門前耍大錘。
他面含微笑，有些歉意的微笑，用眼神跟各位交流了一下，沒有現異樣神色，心裡多了些踏實和安慰。
「我想，事情本身不複雜，我們就簡單地辦。直接交給村財務。就讓村裡多操些心吧。不知道大家感覺如何，我就說這點自己的看法」
穆宏遠深深地點了兩下頭，示意大家隨意言。
「哎呀，老穆，你太客氣了啊。這個事情本身就是村支部有求於大家。你那裡來那麼多的客氣，這讓我們很不好意思啊。還能在這裡坐得住嗎？……」
公學林說的也是實話，客氣本身是個好事，不過，客氣過頭和不夠客氣的效果會打折扣的。
儘管穆宏遠的客氣有些過了，使得村支部成員感覺到了一些不自然，卻很好地調節了會場的氛圍。較之剛才，融洽、溫暖、和諧的氣氛突然增加，彷彿大家之間的距離一下子縮短了不少，又彷彿大家都現穆宏遠說出了自己的心聲，或者說是穆宏遠提醒了自己，不管怎麼樣，穆宏遠的一番話引起了大家的共鳴——老穆說的對！
「嗯，我很贊同穆大哥的話。我也把去年一年的利潤全部拿出。我們的起點有早晚，規模有大小，機遇有不同，所以在今天這個事情上，多少所謂。我們都是本著為村民們服務，幫助村民們減輕點負擔，扛起自己的社會責任這個目標，量力而行，不要比較……我出1oo萬。另外，我想再提個議，不妨咱們現在記錄一下認捐數額，立個字據，免得空口憑，法對賬。簡單事情簡單辦，就讓村裡多操下心吧，這樣我們大家都省事了，一次性全部交村財務。……」
令國慶就是令國慶，全市知名企業家，大手筆、有魄力、乾脆利落！
只是，會議出現這個局面令公學林等支部委員始料不及。
起初，公學林遠遠低估了大家的覺悟。他認為，大不了就是，大家來了，為了給村裡個面子參與這個會議；然後，不情不願地按照村裡提供的補助資金缺口，拿出相應的資金；甚至他們還想到，會有人提議一對一地對困難村民和全體村民進行幫扶和補助，捐贈資金不經村財務。沒想到會對村支部這麼放心。
這讓公學林很是慚愧，尤其是想到自己兒子公消金還住在佔用著村財務1o萬元錢，他恨不得掌摑自己幾個耳光。他真的有些地自容了，臉色難以自已地由紅變白，由白變紅，又由紅變紫，內心裡如同翻江倒海……
公學林的這些異樣變化，其實沒有逃脫任何一個人的眼睛，不過大家都認為這是他過於激動所導致的。就連清楚挪用資金的錢愛蓮也這麼認為，她想不到公學林的良心活動會如此激烈。
知夫莫若妻。最懂公學林的是他老婆吳鳳蓮。吳鳳蓮作為養豬場場長，今天也與會了。
吳鳳蓮代表養豬場參會。這是公學林決定的。
公學林在動員吳鳳蓮參會時，吳鳳蓮說，「我們這個養豬場實質上不就是幾個豬圈的規模嗎？還能算得上企業？你不嫌丟人？」
「我們養豬場規模大小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參與了。貴在參與。再說了，我們養豬場的規模也不止幾個養豬場的大小吧。別太小看了自己。呵呵。至少我們在鄉里養豬圈裡，也是掛了名的。再者說了，就咱們村這個範圍來說，我們這個企業也不是最小的呢。這個，你比我更清楚吧。果園、饅頭房、醬油坊，不都比你的規模小麼。呵呵，參加去吧，自信點。也在那裡捧個場。」終於，吳鳳蓮被公學林勸到了會場上。
奔著捧場來的吳鳳蓮，實在沒有想到自己的丈夫會遇到這種局面。她知道，丈夫的高血壓這個時候可能有點上升。那得抓緊給她降下來呀？於是她主動地話了：
「我十分贊同令經理的話。咱們經商，起點有早晚，規模有大小，機遇有不同，捐多捐少所謂。現場記錄一下認捐數額，立個字據。簡單事情簡單辦，一次性全部交村財務。我這個養豬場捐1o萬。我說了就定了。我們家人肯定都會積極支持的！」
吳鳳蓮字句鏗鏘、堅定有力地說出這番話後，整個會場好大一會鴉雀聲，大家都驚呆了。然而，瞬間就是熱烈的掌聲。這掌聲完全是大家自內心的歡迎和讚賞；這掌聲是大家對書記夫人以身作則的肯定和擁護；這掌聲是公學林的降壓藥，也是公學林一直渴盼著的榮譽。他在心裡油然而生一種對老婆的敬意！該站出來的時候毫不含糊地站出來。英明！
這個時候，公學林的臉色恢復了正常，想來是血壓回復了原位。他坐在那裡，一臉幸福的微笑，十分欣慰，在座的各位表現都使他很滿意。
在吳鳳蓮講話的過程裡，林改新適時地草擬了一張認捐表。從穆宏遠開始，緊接著是令國慶、吳鳳蓮，往下，一個一個，依次表了自己的觀點和看法，同時聲明並在認捐表上填寫下自己決定捐出的數額。
……
吳鳳蓮字句鏗鏘、堅定有力地說出這番話後，整個會場好大一會鴉雀聲，大家都驚呆了。然而，瞬間就是熱烈的掌聲。這掌聲完全是大家自內心的歡迎和讚賞；這掌聲是大家對書記夫人以身作則的肯定和擁護；這掌聲是公學林的降壓藥，也是公學林一直渴盼著的榮譽。他在心裡油然而生一種對老婆的敬意！該站出來的時候毫不含糊地站出來。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