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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八十三章 哭喪 文 / 醫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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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甄十娘接過牌子,眉頭蹙了起來,「……莫名其妙地送塊牌子來,是老夫人回心轉意了呢,還是什麼?」

    她和老夫人之間,僅僅是她順著忍著就能解決的嗎?

    那面老夫人正吩咐碧月,「……把墊子準備好,來了就讓她跪著。最」

    還是碧月說的對,把她攆出將軍府好吃好喝地供著,太便宜她了,叫到跟前,隔三差五地訓上一頓,在鋪了石子的蒲團上跪一二個時辰,好好立立規矩,看著她在自己面前苦苦哀求才是正經。

    聽說是她這以後變的特別柔順,自己的兒子才會心軟,被哄得暈頭轉向。大家說的對,一味地逼迫兒子,讓他休妻,不許她進門,只會把他越逼越遠,解鈴還須繫鈴人,若想痛解決了這個媳婦,還是從她身上下手。

    她不是學柔順了,會裝了嗎?

    那自己就折磨到她露出驕縱跋扈的本來面目,讓自己的兒子看清楚了,就不信到時他還護著她!

    五年前不就是這樣把她趕走的嗎?

    五年前都行,這次一定還行!

    即便不行,就她那參加宮宴都能累昏的身子骨,折騰兩三個月,待沈鐘磬回來,她也早成灰了。

    可惜,以前是自己沒想開,不僅當眾發了誓,還硬逼著兒子答應讓她在祖宅養老送終,鬧得現在都沒台階下,想名正言順地接進來折磨都不能。

    真是老天開眼,竟有五天的哭喪。

    不趁這機會想辦法把她留在將軍府裡折磨,待何時?

    正想到美處,有小丫鬟回話,「……已經過了飯點。廚房問,要不要給夫人留晚飯?」

    老夫人抬頭看看漏壺,已經酉時四刻了,「……她怎麼還沒來?」

    「許是養尊處優慣了,又不知睡到幾時才起床……」想起公公說的她在皇宮裡都可以睡到自然醒,楚欣怡不嫉妒地嘲諷道。為給甄十娘來個下馬威,她們這些姨娘已經嚴陣以待,在老夫人這裡站了足足兩個時辰。

    老夫人騰地竄出一股火,「不用留。來了就餓著!」

    小丫鬟應了一聲是,轉身走了。

    不知不覺,廳堂裡蒙上一層黑影,碧月躡手躡腳地掌上燈。

    燭火有些刺眼,老夫人一抬頭。頓時又一陣煩躁。

    都戌時三刻了,她竟還沒有來。

    聖旨明言,明日起,三品以上大員府內有品級的內眷都要進宮為皇后哭喪。

    她是五品誥命,五品誥命啊。

    難道她想抗旨,陷沈家於絕境嗎!

    「城門酉時就關了,夫人現在還不來……」楊嵐慢慢掃了一圈眾人。「會不會是……住了客棧?」

    住了客棧?

    有家不回,她去住客棧?

    這要傳出去……

    老夫人又一陣悶堵,好半天才透出一口氣,她猛地一拍桌子。「滾,都滾出去!」

    中堂府裡。

    「……夫人不回將軍府,沈老夫人會不會生氣?」看著和蕭老夫人笑做一團的甄十娘,惜春不擔憂。

    蕭老夫人就斂了笑。看向甄十娘。

    「……連將軍的體面都不顧了,在午門擊鼓。她是一心想我死。」甄十娘歎了口氣,「左右我也沒多少日子可活,不想浪費時間委曲自己了,倒是娘……」她親暱地摟著蕭老夫人,「被婆家攆出來,我住娘家天經地義,只是擔心會給娘帶了麻煩,讓您得罪了將軍府。」

    見甄十娘想得透徹,沒迂腐地以為只要低眉順目地委曲求全,沈老夫人就會像沈鐘磬一樣接受她,蕭老夫人由衷地笑了,「……只要你主意拿穩了就好,我都土埋脖頸的人了,怕什麼?」見甄十娘不放心,又道,「你只管把心放到肚子裡,再不濟,你大哥還比將軍高兩個品級呢,她敢把我怎麼樣?」

    蕭家可不是沈家,不過一代而富。

    蕭家可是官宦世家,樹大根深、枝繁葉茂著呢,沈老夫人再敢撒潑,也動搖不了蕭家的根基。

    見蕭老夫人說的坦誠,甄十娘終於放下心來。

    擔心甄十娘不來哭喪會給將軍府帶來滅頂之災,又擔心萬一她去住客棧丟了將軍府的顏面,一夜患得患失,老夫人不到寅時就醒了,爬滿皺紋的眼窩深深陷了下去。

    天剛放亮,老夫便來到了停放皇后梓宮的安奉殿。

    中間一片花白的帷帳隔開,命婦在內,文武百官在外。

    哭喪的時辰還沒有到,人們已陸陸續續來了,三五成群地紮在一起耳語,尋找了一圈,沒見到甄十娘,老夫人心懸到了嗓子眼。

    正挖空心思想著一會兒若被禮官問起怎麼回答,老夫人一抬頭,臉色頓時變的青黑。

    甄十娘,正親暱地扶著蕭老夫人走進來。

    蕭煜是個鰥夫。

    她身為將軍府的媳婦有家

    不回,竟夜宿一個鰥夫家裡……這……這……成何體統!

    老夫人手緊緊地攥起來。

    好,好,好

    既然她不怕丟人,自己還有什麼好怕的,就當眾撕破臉皮,看看到底誰丟人!

    牙咬了又咬,老夫人暗暗發誓,一會兒甄十娘過來給她請安時,一定要給她點顏色!

    她這面摩拳擦掌躍躍欲試,專等著甄十娘過來給自己這個婆婆問安,那面甄十娘和蕭老夫人一進門,根本還沒看到她,就被人圍了上去,噓寒問暖。

    甄十娘是神醫,這段日子去將軍府請了又請,都不肯露面,現在遇到了,哪能錯過。

    「我女兒……」蕭老夫人趁機向大家介紹。

    直到司禮太監出來,圍在甄十娘身邊的人才散了去。

    「……你過去問問她,自己的婆婆不伺候,圍著一個鰥夫的母親跑前跑後的算什麼?」哭祭結束,眾人被帶去偏殿休息。瞧見甄十娘安安靜靜地站在蕭老夫人身後,全沒往她這面看一眼。老夫人吩咐碧月。

    「……老夫人萬萬使不得!」碧月附在老夫人耳邊說道,「蕭老夫人已向眾人介紹,夫人被她認作了女兒,您這麼興師動眾地問罪,她一句您已經在午門前擊鼓要休她,她現在是回娘家住著,等著將軍府的休書呢,我們倒被動了。」

    午門擊鼓疾而終,她可是丟臉丟到了家。想起街頭挨打的遭遇,老夫人臉色青紫,「就這麼便宜她了?」

    碧月趁機獻策,「……奴婢就以您身體不適,去叫她過來伺候您。這兒人多,你就忍忍,好好地把她帶在身邊做做樣子給大家看,到晚哭結束了,您再當眾讓她同乘一車伺候您回府,看她敢說個不字?」陰狠地一笑,「……到了府裡。都是我們自己人,她還不任您搓揉。」

    老夫人神色平和下來,「嗯……」她磨了磨牙,「就先讓她得意一會兒!」

    「……你過去吧。有我在她也不敢把你怎樣。」見紫月奉命來請甄十娘,蕭老夫人低聲說道,「晚哭一結束我就過去找你。」又壓低了聲音,「記得。千萬別跟她回將軍府。」

    不管怎麼說,午門擊鼓那日沈鐘磬沒寫休書。她名義上就是沈家媳婦,老夫人若惡語相向還好,現在她當眾溫言細語讓過去伺候,身為兒媳婦,甄十娘還真沒理由拒絕。

    她不是以粗俗蠻硬出名嗎?

    怎麼忽然之間竟也會玩起這種優雅的玩意了?

    心裡詫異老夫人的轉變,甄十娘朝蕭老夫人點點頭,「娘放心。」緩步隨紫月向老夫人走去。

    一直暗暗盯著,見老夫人只讓甄十娘跟在身後,並沒為難她,蕭老夫人這才放下心來。

    哭祭結束,眾人三三兩兩地散了去。

    惜春扶了蕭老夫人來找甄十娘。

    剛剛站定,就聽沈老夫人吩咐甄十娘,「……跪了一天,我腿都麻了,你就跟我一輛馬車,路上幫我捶捶腿吧。」

    和她同乘一輛馬車?

    這是要強行帶她回將軍府了?

    甄十娘身子一震。

    身份壓死人,畢竟她和沈鐘磬是名義上的夫妻,她是婆婆,當眾要自己隨馬車伺候她,在這個時代是一件天經地義的事兒,她敢說個不就是不孝,占不住理,任誰也不敢為自己說話。

    可是,看老夫人那眼神,明明恨毒了她,卻要這樣和顏悅色地對著她,偽裝了這一天,老夫人心裡一定憋瘋了吧?

    真被她這麼框進將軍府,還有自己的好嗎?

    甄十娘下意識地看向蕭老夫人,暗道,「別說她只是個乾娘,就是親娘,這種情況也不能名正言順帶我走了。」

    怎麼辦?

    蕭老夫人心裡也正犯著難,明知道沈老人要強行帶甄十娘回將軍府並不是真要善待她,可是,人家是正經婆婆,當眾說了這樣的話,她是真沒理由帶走甄十娘。

    「……若以親娘的身份強行帶走阿憂,以她那撒潑的本領,一定會鬧得萬歲跟前,告我挑唆她婆媳不和吧?」蕭老夫人心裡奈地歎息。

    不是危言聳聽,以沈老夫人潑辣的性子還真能跟她撕破臉做出來這種事情。婆婆讓媳婦伺候天經地義,鬧到萬歲那兒,也得說甄十娘不孝,最後還得叛她乖乖地回將軍府伺候老夫人。

    一旦有那樣的聖旨下來,以後這幾天她就別想再護著甄十娘。

    五天不長,可是,落在恨欲其死的婆婆手裡,甄十娘不死也得扒層皮吧?

    一瞬間,蕭老夫人額頭出了一層細汗。

    沈老夫人已有碧月紫月扶著,慢慢地朝前走去。

    她不急。

    就讓那賤人可勁磨蹭,遲早她能看清形勢,跟自己乖乖地回將軍府。

    慢慢地轉過身,看著沈老夫人不疾不徐的背影,甄十娘和蕭老夫人交換了個眼神,俱奈地搖搖頭。

    她們沒有辦法破了這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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