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最怕的就是一個完全顛覆了認知的異類，那種存在是怪物，不容於世，
面對慕聆隱約跟我提及的「滅靈霧、殺慕燼、除妖邪」的一些渾話口令，我除了冷笑，就只能暗暗的心痛，世人都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很少會有人去平心靜氣的理解一個身處於風口浪尖上的人物到底曾經遭遇了什麼，或者正在遭遇著什麼，
世人看到的永遠只有光環或者罵名，他們無法看到更深層次的東西，
比如寂寞，
靈霧宮以及慕大哥在他們眼裡已經徹徹底底的被劃分為邪派魔頭，接下來的日子，誰都在期待著武林中英雄豪傑的崛起，期待著終有一天能「滅靈霧、殺慕燼，除妖邪」，
其實大家心裡誰都清楚，這個突然崛起的英雄不可能是哪個德高望重的老前輩，也不可能是突然冒出頭的無名小輩，這個人只能是秋覺，因為能夠對付洛神的，只能是洛神，
到頭來，就算秋覺前日裡那一番栽贓嫁禍遭遇了慘敗，與我的一場婚事成為了武林笑談，但是她到底成功將自己的陣營樹立開去，讓武林的天平毫無疑慮地向她那邊傾斜，
天空暗沉得似乎又要下雪，我搓了搓手，看著慕大哥走到沉素面前，兩個人的面容都極其的沉靜，沉靜得像相伴多年的老夫老妻，
腦中突然冒出來的這個念頭讓我的心裡很不好受，酸味一陣一陣的往上冒，自己的情人跑到小橋上去會舊情人，結果少爺我還沒理由攔著阻著或者跑上去鬧，這感覺就跟糯米糕吃到一半，全都堵在了心間下不去一樣，哽死個人，
沉素見了慕大哥竟然在笑，儘管那臉上的妝粉陣陣抖動讓人於心不忍，但是少爺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沉素露出這樣溫情的笑容，似水柔情，我想，她現在大概也只能在見到了慕大哥之後才會想起來這麼笑吧，
沉素喚了一聲「燼兒」，聲音在蘇州河上被風一掃就蕩得無影無蹤，緊接著一句淒淒楚楚的「你真的來了，」更是讓人肝腸寸斷，
慕大哥卓然站在她面前，神色幾乎是清冷：「澹月在你手裡，我必須得來，」
沉素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自己懷裡的孩子，又看了看慕大哥，淒然笑道：「這孩子眼睛跟你長得一模一樣，讓人看著既高興又難過，」
慕大哥的臉色稍微的柔和了一些，輕聲道：「我和涼兒打算收他為義子，從此他便是我們的孩子了，」
沉素面上一僵，身子已經微微有些顫抖了：「你們……你們的孩子，」
慕大哥道：「對，」
沉素茫然道：「那如果……如果當初……」
慕大哥快速而輕柔的打斷她：「這世上沒有如果的，堂姐，」
沉素依舊心不死：「如果當初沒有發生那些事，如果當初我們兩個一直在一起，現在我懷裡抱著的，就該是我和你的孩子，」
「我說了這一切不可能有如果的，」慕大哥的聲音驟然變冷，「過往的一切已經發生，我從不後悔，也從不曾想一切會重來，」
慕大哥啞然失聲，桃花眸裡映出沉素流淚的臉，
「如果……如果不是秋覺，這一切根本就不會發生……」
慕大哥眼神驀然變得陰沈，重複道：「秋覺，」
沉素後退了一步，大紅的身姿搖搖欲墜，「如果不是大伯遇見了秋覺……如果不是秋覺策劃的那一場預言，如果大伯沒有因此喪生……你一定會繼承慕家，你一定會娶我，如果不是秋覺……你我根本就不會弄成這個樣子，如果不是秋覺，一切就都會不一樣……」
「你說什麼，」慕大哥猛地上前一步，逼向沉素，桃花目裡浮起驚濤，「你說什麼，秋覺她過去做了什麼，秋覺她……對我爹做了什麼，」
沉素失神的眸子掃過水面，忽而又抬眸，眸中竟然帶上了刺骨的恨意，
她冷笑道：「她做了什麼，當初秋覺化身葉蓮與大伯有染，甚至還有了孩子，但是大伯卻始終不肯給她一個名分，於是她捏造出如此聳人聽聞的預言來將大伯逼上絕路，如果不是她，大伯根本就不會死，你也根本就不會離開慕家，如果不是她害得慕家落入如此境地，或許你我現在早已經成親，早已經結為夫婦……燼兒，你我原本就該在一起，都是因為秋覺，」
沉素的雙目燃燒著仇恨的火焰，那火焰亦點亮了慕大哥清明的瞳孔，
我咬了咬唇，想起慕大哥父親書房裡的秋覺畫像，秋覺與慕大哥父親之間的關係早已經不是秘密，可是有誰又會想到，那句影響了慕大哥一生的詭異預言，竟然也是出於秋覺之手，
面含傾城之色，命帶月神之跡，然身卻多舛於桀，有分桃斷袖之嫌，更甚者，有血染江湖之戾，如若放任妄行，必將為天下之大不韙……誰會想到這麼驚天動地的一番話，隨隨便便就顛覆了一個人的一生，
腦袋裡彷彿奔騰過千軍萬馬，原來這一切竟是秋覺預言的命，難怪秋覺會信命，
「秋覺處心積慮要進慕家的門，結果得不償失，當日要不是我偷聽到她說話，至今都還會被她蒙在鼓裡為她賣命，燼兒，我和你的一生，都是被秋覺毀的，」
看到慕大哥的神色出現動搖，沉素往後退了一步，手中緊緊的抱住澹月，道：「燼兒，把金蟾鑒給我，」
慕大哥驀然抬頭，望著沉素，道：「堂姐，你想……」
「我想報仇，」沉素道，「我知道秋覺的月族之軀在洛神達致頂重之後會有多厲害，你不是她的對手，燼兒，我們聯手，」
冬風揚起沉素如雲的髮絲，紅衣烈烈飛揚，她鳳目凝聚在慕大哥身上，露出溫柔淒媚的神情，極度的誠懇，
這樣的理由，這樣的神情，我想如果是我，我會答應，可是慕大哥卻只是輕輕地看了看她，道：「堂姐，金蟾鑒我是不會給你的，你還是把澹月還給我吧，」
沉素訝然道：「你不願，」
「我知道你要金蟾鑒的目的不只是為了殺秋覺，你只是打心眼裡認為洛神能夠恢復你的容貌，而且你還有最重要的目的，」慕大哥側頭看了看我，道，「你想殺了涼兒，我不會作繭自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