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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一十章 生離死別 文 / 新闖王

    回到山寨,還沒等走多遠,三叔急匆匆的趕來,拉住呂世的馬頭,焦急的道:「軍師,趕緊過去看看吧,有三百多老兄弟老姐妹聚集在一起,就是不收拾東西。」

    呂世聞聽,不由皺眉,這都什麼時候了,還不抓緊收拾,明天就要出發,還在那磨磨蹭蹭的,這不要了人命嗎。

    「我看看去。」這真是越亂越填亂啊。

    跟著三叔急匆匆趕奔到後山,來到的竟然是那個編製籐甲的作坊,前面山寨已經忙的熱火朝天,這裡卻顯得格外安靜,或者說是安詳。

    成堆的籐條已經不見,那些都在一雙雙枯乾老邁的手中變成了戰士們穿戴的籐盔籐甲,現在剩下的就是寥寥幾十束,三百多老人依舊在有條不紊的用剩下的籐條編製著籐甲,在這些老人裡不但有原先的三百多老人,還有一百多老太太,在這些人群中間,竟然還有那位老貢生。

    他們穿著山寨剛剛發下的新衣,一位位如即將參加兒孫盛宴般,打扮的精神無比,勞動期間都加倍了小心,生怕弄髒了身上幾十年也不曾穿過的新衣。

    老人們一面忙著手中的活計,一面面帶安詳的互相輕聲談笑,就連以往不屑於與這些泥腿子為伍的老貢生也坐在期間,雖然不會編製什麼,但抖動著花白的鬍子,不斷的給那些忙碌的老把式遞送著籐條,不斷的說著什麼,說到高興處竟然還和那些原本在他眼睛裡連看都不屑一看的泥腿子哈哈的開心大笑,那臉上滿是幸福祥和的紅光。

    一個老婆婆將懷裡最後一束籐條遞給自己的老伴,什麼也沒說,就那麼滿含深情的看著自己風風雨雨相濡以沫的丈夫,親人,刻滿風霜的乾巴蒼白的臉上,竟然有了少女般的嫣紅。

    那年老的丈夫用熟練的技巧把最後一個籐甲的邊鎖緊,再次拿在手上,仔細的看了再看,然後又在地上墩了墩,驗證了它的結實,感覺滿意,然後遞給身邊負責碼放的老兄弟,看看四周,見再沒有可做的事情,拍拍身上的草屑灰塵,艱難的想站起來,但是可能是坐的時間太長,腿腳已經酸麻,竟然是一個踉蹌,那老婆婆就溫柔的上前攙扶,按照倔強的西北漢子性格,被女人攙扶是無論如何也是個丟臉的事情,但這次,這個老人接受了自己婆姨的攙扶,還對他報以一抹感激的微笑。

    呂世見到這樣的情景,不由伸手攔住緊隨身後的眾人,就一起靜靜的躲在場外,看著他們的幸福看著他們滿足的笑。

    「好了,老哥哥們,你們的活計做完了嗎?」那老貢生這時候也站起來,揚聲問那些老哥哥姐姐。

    「完咧,現在就完咧。」所有的老人都驕傲的點頭:「我們保證小子們穿上這些密實堅固的籐甲,官府那些狗東西的箭矢再鋒利也絕對不會穿透他們的。」

    「那就好了。」那老貢生也再次仔細的整理下自己的貢生服,這是他一生奮鬥苦讀的標誌,即使已經補丁摞補丁,已經洗的根本看不出原本的顏色,但他也絕對不穿山寨發下的新衣。

    「好了,老兄弟們,可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嗎?」

    「貢生老爺,我們沒什麼可以不放心的啦。」幾百老者紛紛滿足的回答著他,話語裡盡透如釋重負的輕鬆。

    「那我們就可以放心的走啦,我們走啦。」那老貢生這時候,說這話的時候,就好像是一個大丞相,面對的是他的子民,臉上竟然有了意氣風發的表情,挺直了身子,把手在空中一揮,大聲道:」老哥哥老嫂子,我們走著啊。」

    「走著啊。」幾百老人一起歡呼響應,就好像他們要去赴一場體面無比的盛宴,在那裡似乎有無比豐盛的珍饈美味,有無盡的美酒佳釀,有柔美悅耳的音樂,有繞膝嬉鬧的兒孫。

    於是那老貢生帶頭昂然闊步,慷慨而歌,:「焚我殘軀,熊熊聖火。生亦何歡,死亦何苦?」眾人齊聲相和:「焚我殘軀,熊熊聖火,生亦何歡?死亦何苦,為善除惡,唯光明故。喜樂悲愁,皆歸塵土。憐我世人,憂患實多!憐我世人,憂患實多!」那「憐我世人,憂患實多!憐我世人,憂患實多!」的歌聲,飄揚在臥牛山深山峽谷之中互相呼應久久不去。

    老貢生慷慨而歌者不是詩經,不是小雅,不是死背硬記幾十年的聖人言語,竟然是當年洪武皇帝起事時千萬百姓慷慨而歌,甘心赴死的長歌。

    呂世很迷茫,就左右看著身邊的人,吶吶的問道:「這是什麼?各位伯伯要幹什麼?」

    三叔渾身開始顫抖,雙拳已經緊緊握起,眼睛裡已經有熱淚滾滾流下。

    呂世突然感覺到了什麼,腦海裡,滿滿的都是李自成南源突圍裡,搖旗殺妻的情節。

    「不。」呂世聲嘶力竭的高呼一聲就要衝出。

    三叔一把拉住,滿面淚水的低聲道:「算了吧,這也可能是他們最好的歸宿吧。」

    三叔是過來人,這樣的情景看得多了,看得多了就認為是自然而然。

    「不,絕不,我只要有一口氣在,就絕不讓這人間慘劇發生,絕不。」

    當晚,呂世帶著這些老人回到山寨的時候,呂世當著所有人的面,掀翻了十輛大車上裝載著的米糧器物,很仔細的鋪上厚厚的棉被,嚴肅的告訴目瞪口呆的兄弟百姓,這十輛大車,是專門為山寨上的老人準備的,如果哪個敢提出異議,軍法從事。

    沒有人提出異議,當然沒有。

    崇禎元年十一月十八,在天光依舊昏暗的時候,臥牛山的戰鼓再次擂動,但這次的戰鼓的擂響卻與往日不同,這次是連續不但滾滾轟鳴。

    在這不斷的鼓聲中,槍兵肅然而立,騎兵整齊劃一,兒童團的孩子們也一臉嚴肅。

    那些蝸居在老營營地裡的百姓,最後仔細的打掃一遍曾經日夜看護的家,擦拭一遍粗糙的傢俱,打掃一遍自己的院落,用繩子仔細的栓好房門,頂好窗戶,然後,默默無語的扶老攜幼紛紛走出自己的地窩子,茅草棚,簡陋的窯洞,背著簡單的家當,胳膊裡挽著小小的包袱,攙扶著老人,領著孩童,彙集到校場之上。

    走了,就要走了,為了活著,離開這生養自己的土地,離開這曾經遮風避雨的家,走向一個未知但充滿希望的南方。

    當人們戀戀不捨的告別了家園,開始慢慢彙集到校場大廳前的時候。全山寨的頭領早就在那裡靜靜的站立等待,被大家自然而然圍在當中的,便是那一身白衣的軍師,站立在他身邊的是鐵塔般堅定的過天星大統領。

    大廳一側,幾個壯碩的漢子,輪流的擂動戰鼓,讓那戰鼓綿綿不息。

    直到,直到那一輪朝陽如火一樣在東面黑壓壓的群山背後蓬勃而出,瞬間蔓延到了山寨寨牆上那一面火紅的大旗,大旗上一個巨大的黑色大字「闖」,然後蔓延到山寨,蔓延到校場,蔓延到那閃著寒光的扎槍,肅穆的將士,無邊無際的百姓人群,最後一晃,穿透那高高的翹巖,灑落在那些偉岸的身影上,灑落在那一襲雪白的身型上。

    這一刻,天地一片恢弘明亮。

    鼓聲戛然而止,上萬的軍民沒有一點聲音,就連肆虐多日的寒風也停止了呼叫。

    呂世過天星互相對望一眼,呂世大步上前,把手高高舉起,大聲喊道:「太陽出來啦,屬於我們的太陽將一直照耀著我們,我們,現在,向南,向著生的世界,出發。」

    厚重的寨門轟隆隆打開,耿奎跳上戰馬,對軍師拱手為禮,然後一撥戰馬,義無反顧的大喊一聲:「監軍士,出發。」監軍士的兄弟們一起調轉馬頭隨著耿奎高大的身影飛奔出寨。

    第二隊隊長何斌向大廳台階上所有頭領一拱手,然後對著身後的兄弟大喊一聲:「第二隊,出發。」

    隆隆的腳步,堅定的面容,閃亮的扎槍,魚貫而出。

    「第三隊,出發。」

    「第十隊,出發。」

    當最後一個身影隨著十幾里的長龍隱沒在山谷那頭的時候,呂世過天星趙大海三叔三個人看了一眼已經雀飛鷹落的山寨和那洞開的寨門,慢慢地撥轉了馬頭,卻久久不肯離去。

    放把火燒了山寨,這在當時很流行,但是,呂世阻止了大家的這個做法,留下吧,辛辛苦苦建起來的,自己棄之不用,但也能給別的走投無路的流民百姓一個遮風擋雨的棲身之地,這天下,百姓都已經尋一寸棲身的地方都不可得了。

    「走吧,這裡已經不可留戀。」呂世勸說道。

    「走吧,這裡已經沒有留戀,」趙大海灑脫的一提戰馬。

    過天星不語,拉著三叔一步三回頭的戰馬隨著呂世追趕大隊而去。

    這一去便是風雷變色,這一去便是改天換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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