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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五十九章 血戰延川11 文 / 新闖王

    蒼白的太陽,在隆隆的炮聲裡,最後戀戀不捨的退入蒼穹之後,繁星開始點綴鐵幕,初八的新月卻給這鐵幕下的世界抹上一層淡淡的朦朧。

    黑夜來臨了。

    折騰了一天的官軍也不再放炮擊鼓,只在加固了包圍圈之後,開始抱著刀槍和衣而臥,巡哨的火把在臥牛山老營的四面往來穿梭,組成了一道密密實實的羅網,靠在西面的楊鶴大纛也融入到了夜風裡,不發出任何響聲。

    但這樣的平靜,任誰都知道這不過是大戰前面的寂靜,誰都不可能真的安歇,戰場上兩三萬雙眼睛沒有一個閉上,也沒有人能夠閉上。

    臥牛山全部人馬靜悄悄的整頓完畢,就等著一聲令下開始突圍。

    時間緊迫刻不容緩,趙大海那裡只是不到一千的兄弟卻頂著二萬的官軍,絕對不能再耽誤了。

    過天星來到呂世的面前,拉住呂世的手,只是盯著看,左看右看,然後使勁的搖動了兩下,一甩大氅大步走到隊前,飛身上馬,將腰間的馬刀慢慢的抽出,在黑暗裡再次看遍老營,看遍呂世,對著被十幾個兄弟保護在中間的陳策點點頭,對跟在身後的兄弟堅定的道:「出發。」

    前面的兄弟搬開已經被官軍炮火打的千瘡百孔的鹿柵,一群槍兵突然押解著白天俘虜的五百官軍簽丁衝出大門。

    呂世一愣,按照原先的規定,這些俘虜是要被丟棄在這個小丘之上的,怎麼——突然想到了什麼,發聲要喊,緊緊跟在身後的趙興一把拉住,焦急的道:「都到了這個時候,軍師就讓他們任性去做吧,要不死的就是我們這萬千百姓啊。」

    呂世只有跺腳,但也說不出什麼。

    那些俘虜突然被放出,心中大喜過望,原本以為自己被賊人俘虜,那就是死路一條,但是,這些賊人只是用人看管,卻不屠戮,這時候那賊人的大王突然說要放自己等下山,沒有糧食養活自己,當時發一聲喊抱頭衝出這可能的地獄,哪裡還管其他,他們就知道,再不跑,那些二桿子說了,要殺了他們就食。

    死靜一樣的黑夜突然幾百人發一聲喊,真的是驚天動地,對面官軍大營立刻轟動起來,戰鼓聲,報警的銅鑼聲,官軍的斥罵聲,簽丁的哭喊聲咒罵聲響成一片。

    面對黑虎軍衝擊的方向,立刻組成了一道道完整的火器防線。

    但是在黑暗裡,他們看不清對面的敵人,只看見黑壓壓的人頭潮水一樣的衝來,身後的把總千總大聲呼喊:「穩住,穩住,準備——」

    「別開槍,別開槍,我們是延長簽丁,我們是延長簽丁——」

    「別放箭,別放箭,我們是宜川軍戶,我們是官軍——」

    這突然的變故,一下子弄蒙了包圍的官軍,怎麼突然對面的卻是自己的人馬?對面不應該是賊人嗎?

    就在這片刻的猶豫裡,那些亂哄哄潮水一樣的人群已經接近百步。

    這時候,負責這南段防務的參將將軍猛的想起,白天被賊人俘虜的兄弟,這是賊人驅趕自己兄弟為他們衝陣啊。

    「放槍,放槍,對面是賊人,賊人突圍啦。」一面喊著,一面拳打腳踢那些不知所措的官軍火統和弓弩兵。

    但那些火統兵與弓弩兵依舊左顧右盼惶惶失措,開槍放箭?可前面是自己的袍澤兄弟啊。

    那個參將可真的急了,就這一會,那些人馬已經衝進五十步了,都可以看到那些亂軍後面高大的騎兵和他們手中雪亮的馬刀長槍啦。

    在不行動一切都晚啦。

    於是那個參將對著身前一個猶猶豫豫的弓箭兵大喊道:「放箭。」

    「可是——啊——」

    還沒等那兄弟說完,那參將已經一刀剁翻了他,然後紅著眼睛大聲喊道:「再不放箭以通賊論處。

    鮮血和慘叫驚醒了這些兵丁,立刻一個火統兵點燃了火繩,片刻後一聲震耳欲聾的槍響,那火統前閃耀一下耀眼的死神之花,槍膛裡一道火紅的線條飛出,一下就扎進正跑的歡的簽丁胸膛裡。

    那簽丁正為自己能幸運的逃離狼窩慶幸,下山來拚命奔跑,一面奔跑也知道對面的兄弟會誤傷,就一面扯開嗓子呼喊,等跑到自己袍澤不遠,自己的家就在眼前的時候,一聲槍響,一顆熾熱的彈丸隱沒在了自己的胸膛裡,他不相信的看著那近在咫尺的袍澤在一道道火光裡閉著的眼睛,就那麼不甘心的撲到在快要到家的路上。

    一聲槍響,立刻就奏響了死亡的戰爭序曲,立刻在官軍與俘虜之間,一排排火光伴隨著巨大的轟鳴,剎那間就放倒了一排袍澤。

    弓弩手更是不斷將尖嘯的利箭如飛蝗一般潑出,一排排,一層層的好像無休無止。

    第一排的火統兵放空了手中的火統,立刻丟到地上,接過身後兄弟遞上來的裝填好的火統,再次點燃放響,軍官手中的三眼火統更是打的連珠般的響,每一聲響都有一條生命丟在這冰冷的大地上,但慢慢的大地不再冰冷而變得濕熱起來,那不是天氣,那是鮮血溫暖了他。

    一陣陣打擊讓所有的俘虜知道了,前面是死亡的天譴,回去才是生命的希望,於是,發一聲喊轉身回跑。

    但是,回身也是死亡的天譴,緊跟在身後的黑虎軍騎兵已經放開了馬力,揮舞著手中的兵器展開衝鋒。

    黑夜裡一個天神一樣的漢子,手中是雪亮的馬刀,驅趕著前面的俘虜向官軍的包圍圈衝擊,他的身後是一桿獵獵大旗,在硝煙與火光裡分外鮮明——闖——那個所到之處賊人無不歡呼的大旗。

    官軍參將看到了這面大旗,當時心中叫苦,自己怎麼這麼倒霉,賊人突圍的方向不是西面而是南面,正是自己這裡。

    「虎尊炮開炮——」

    炮手也知道現在再也顧不得什麼袍澤,立刻毫不猶豫的將手中的火把伸向了早就裝填完畢的虎尊炮,沒有半點猶豫。

    虎尊炮前面是彈丸,後面是鉛子,一道道暗紅的火光閃過,彈丸呼嘯著飛出,在面前幾十步不到的人牆裡犁開一道道血紅的胡同,飛舞的鉛子更是將前面的人牆打起一陣沖天的血霧,幾乎沒有慘叫,因為在這樣密集的炮火下,沒有一個俘虜還有一點慘叫的機會,整個戰場立刻就是一片硝煙和血火。

    太近了,虎尊炮就只剩下這一次發射的機會,根本就沒有發揮他應有的威力。

    參將將軍於是跳腳大喊:」頂住,頂住,點火,點火。」

    頂住說的是前面的兄弟,點火是吩咐身邊的軍漢,這黑乎乎的天氣裡,大家都有夜盲症,不點起火把火堆怎麼能看清敵我,怎麼能廝殺?

    前面的火統兵是頂不住的,一連三通發射之後,俘虜兵與賊人已經衝到了面前,再想裝填發射已經是癡心妄想,現在的火統兵手中拿的就是燒火棍,弓弩兵也失去了發射的機會,發一聲喊,潮水一般的往兩邊跑去,希望賊人只是一心廝殺突圍,不要跟他們這些人較勁。

    他們的身後淋了火油的火堆已經轟然點起,一個個,立刻就映紅了半邊天地。

    過天星怎麼能放棄這樣的好機會,大喊一聲,揮起馬刀第一個躍進前面的人群,不管是俘虜還是官軍,立刻給予砍殺,一道火熱的氣流在臉頰邊飛過,那是官軍的火統鉛子,兩支看得到的利箭在鎧甲上劃出一溜火星,飛到不知道哪裡去了,顧不得了,必須第一時間衝過這血火組成的牆,與官軍絞殺在一起,只有絞殺在一起,自己才能減少傷亡,才能攪亂官軍,才能讓官軍不知道虛實。

    砍倒前面的俘虜,沒有一點憐憫,砍倒前面一切的阻擋,哪怕就是一座大山也要毫不猶豫的砍倒它,然後衝過去。

    前面的俘虜在雙方無情的殺戮裡,立刻就消亡殆盡,這時候展現在官軍面前的就是如狼似虎的黑虎軍。

    黑虎軍在呂世茶水的培養下,幾乎就沒有夜盲症,在天邊昏黃的月色裡,一躍衝入敵營,展開忘我的屠戮。

    但是,官軍對黑虎軍的突圍早有準備,這用俘虜破圍的方法雖然一時打了官軍一個措手不及,讓對黑虎軍最大威脅的遠程火器失去了效力,但在火器兵潰散之後,一道道刀槍組成的叢林等著他們。

    過天星帶著兄弟們奮不顧身的殺進敵群,官軍也在賞格之下奮身撲上,活捉賊頭,活捉闖王的呼聲此起彼伏,在那面獵獵飛舞的大旗之下展開決死的拚殺。

    衝破了一層阻擊,但還沒等過天星等喘上一口氣,又一層阻擊官軍,吶喊著在黑暗裡衝出,又一番血戰繼續展開,黑夜裡看不清官軍有多少,黑夜裡也看不清賊人有多少。

    但官軍任誰都知道,闖字旗下就是賊頭闖王,大家明明看到在那大旗之下,有幾十彪悍的賊人死死的護著一個穿著白袍,頭戴文士巾,還拿著一把寶劍胡亂揮舞的人,那是白天大家都看見的那個闖賊穿戴,那就是總督傳檄各軍要活捉的闖賊,那就是金山,那就是顯爵,那就是無盡的財富榮華。

    於是一個個都紅著眼睛捨生忘死的撲上倒下,再撲上再倒下,在那闖賊所過之處,便是屍山血海。

    那參將現在已經不再懊惱,而是慶幸,慶幸的是闖賊在自己這裡突圍,那就是自己的大功。

    「快,通報總督增援,闖賊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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