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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卷 三 兩京風雲第四十七章 百金立木 文 / 鷹揚三國

    聽著那熟悉的尖銳聲音傳入耳內,南鷹非但沒有驚奇,反而生出有人雪中送炭的喜悅

    他轉身復向營門行去,口中低喝道:「本將出去走走,任何人不得跟來!」sg

    眾士卒轟然應諾,誰也沒有發現,不遠處的一處營帳後,一雙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盯著營門

    南鷹一口氣奔出近一里路,才猛然止步,靜靜的立在原地

    張角那高大的身形從濃重的夜色中現出,緩緩行來

    他毫不客氣的斥責道:「臭小子,你是如何答應我的?二個月內絕不可踏出兩京範圍!這麼快就將我的話當成了耳旁風嗎?」

    南鷹自知理虧,只得陪笑道:「大賢良師恕罪!在下若不是被逼得走投無路,怎敢不聽您老人家的話?」

    張角沒好氣道:「真是可笑!究竟是否是你在求我?怎麼好似變成我反過來有求於你了?」

    「當然是在下有求於您老!」南鷹堆起滿面笑容,做出誇張的點頭哈腰狀,他突又疑惑道:「對了!你是怎麼知道我的去向的?竟能跟至此處!」

    「我一沒聾,二沒瞎!」張角餘怒未消道:「你大隊人馬出帝都前,便已鬧得滿城風雨,想不令人知道都難!」

    南鷹想起靈帝交待的「大張旗鼓」之言,不由訕訕一笑

    「也罷也罷!我定是命中注定欠你這臭小子的!」張角望著一臉尷尬的南鷹,突然嘴邊浮出一絲淺笑:「何況我日後還有事情要托付於你,便再幫你一次吧!」

    南鷹雖然再次聽得他說出「托付」之言,有些詫異,但立即被張角下一句中的「幫你一次」而喜形於色,脫口道:「太好了!在下如今正是急得有如熱鍋上的螞蟻,能夠得到您的指點,那是再好也沒有了!」

    「熱鍋上的螞蟻?你有這麼不堪嗎?」張角似笑非笑道:「你這豎子真是好大膽子!竟敢只帶區區數千人馬便來招降百萬亂民!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所以才想求得您的指點啊」南鷹厚著臉皮道:「您老當年可是他們的精神領袖,當然明白他們的弱點,還請不吝賜教!」

    「知道為何當日我能夠一呼萬應,從者雲集嗎?」張角淡淡道:「是因為百姓們的生活苦不堪言,既要面對連年不斷的災禍,又要忍受官府的層層剝削事實上,他們只是為了生存,甚至只是想尋得一個生存的消,才會聚集在太平道的大旗之下!這麼說,你是否明白呢?」

    南鷹聽得點頭,卻不明白張角為何會向他說出如此淺薄的道理?難道他是想讓自己給那些百姓們一口飯吃?若是如此輕易便能招降群盜,豈非癡人說夢?

    「那些所謂的群盜首領,既有雄心勃勃之野心家,亦有被逼無奈的苦人兒,你所要做的,不過讓他們各取所需罷了!」張角從容道:「至於具體如何實行,仍然要依靠你自己的判斷和智慧!」

    「但是我要提醒你,千萬不要試圖去分化打壓甚至是拆散他們!」他叮囑道:「亂世之中,人心詭詐,任何人都不可能如你想像一般愚蠢陰謀詭計或可得逞一時,但是日後一旦拆穿,其引發的災禍將會不可估量!更會令你失信於天下,致使今後寸步難行,這便是因小失大了!」

    南鷹聽得他一番深論,再想到賈詡的獻計,不由渾身出汗,衷心道:「多蒙指點!在下誠心受教!」

    「其實,我也很想促成你的招安之舉!」張角嗟歎道:「如今我雄心盡去,心中的變化也是天翻地覆!這河北群盜也是實在快要活不下去了,才不得已走上這條不歸之路!若你能令他們從此拋棄賊名,得以安心生產,這也是一件大大的功德!」

    「大賢良師說得是!在下自當盡力而為!」南鷹點頭道:「不過在下心中頗多疑惑,這河北四州之地總共不過數百萬人口,這些賊軍卻號稱百萬之眾,是否誇大其辭呢?」

    「看來你的消息並不確實!」張角搖首歎息道:「賊軍?他們應該只是分屬於不同首領的流民罷了!這些人為了躲避戰亂,逃避稅賦,幾乎都是拖兒帶女扶老攜幼,其人數何止百萬?但真若算起他們的可戰之士,當不會超過十萬!」

    「這麼說,他們其中的絕大多數人,真如傳聞所言是尋常百姓?」南鷹心中一驚,隨即不敢相信道:「大賢良師,不是在下多此一問,我軍中無數斥侯苦探多日,才勉強得出了這種假設,您一向獨來獨往,又如何會如此篤定呢?」

    「你忘記了張梁嗎?」張角輕笑道:「我修煉之地正是處於冀州境內,他雖然身處深山以避追捕,但是為了防患未然,仍會有消息渠道將附近的風吹草動源源不斷的傳入山中!」

    「原來如此!」南鷹恍然大悟道:「而負責傳遞消息的人,當然也是太平道中的資深忠誠之士,對於河北群盜的情況瞭若指掌也就不足為奇了!」

    「你說對了!」張角含笑道:「本人給你的忠告是,首先選擇其中一家盜首,許以厚利,再委以本地官職,令他繼續管理轄下民眾,如此既不損害他們的利益,又可不損一兵一卒的重新將其劃入大漢治下!」

    「首先選擇一家?」南鷹訝然道:「為什麼不同時進行呢?」

    「豎子無知!」張角洒然道:「如今天下大勢動盪不寧,大漢威信已是江河日下,你道那個什麼『河北招撫使』的身份真能夠管用嗎?同時與數十家盜首商談招安之事,只會令局勢更加不可掌握,甚至引發大動干戈!因為,利益面前,人人為私!你有如此本事可以掌控全局嗎?」

    「這個?好像很有道理啊」南鷹不由臉上發燒

    「我知道你是急於求成!但是公孫鞅百金立木的故事你也聽說過吧?一旦有人首先得到了實惠,消息傳揚出去,你還怕別人不趨之若鶩嗎?」張角的手指輕輕點在南鷹的眉心:「你這個腦子啊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啊」

    南鷹聽得心中敞亮,信心立生,他恭恭敬敬的向張角行了一禮:「聽大賢良師一言,真是令在下茅塞頓開啊」

    「哈哈哈!」張角欣然道:「那麼此時此刻,我是不是也該扮出一副老夫子的涅,捋髯微笑著說上一句:孺子可教呢?」

    二人相視大笑

    「對了?」南鷹突然想起一事,急急道:「大賢良師那日曾說要告訴我一句讖言,是否就是『代漢者,當塗高』呢?」

    「咦?你竟然也知道了!」張角面露驚容道:「不錯!正是這一句讖言!」

    「這其中到底有何深意呢?」南鷹苦惱道:「聽說不但是在下茫無頭緒,百餘年來也無一人可以得窺其中之秘!」

    「你說的不錯!」張角目露深思之色道:「我苦思近二十年,始終不得其解,聽說這一句讖言後另有一句對映之言,只有兩句讖言合一,方能……什麼人?」

    他猛然住口,身形閃電般飛掠而出

    南鷹心中大駭,難道竟然有人潛伏在側竊聽?為何以自己今日的靈覺仍然毫無察覺呢?

    他不及多想,跟著張角撲出的方向一起追去,奔出數十步外後,不由目瞪口呆的立在當場

    張角伸手叉住一人的頸間,竟將他直直的懸空的提了起來那人雙腳不住向下亂蹬,似乎想要踏著實地,一雙手卻是軟軟垂下,竟是不敢反抗

    南鷹不由愕然,怪不得自己沒有聽到動靜,此人竟是遠遠躲在百米之外,可是張角又是怎麼發現的?難道他的神功真得可以洞察秋毫?

    南鷹轉至張角身後,藉著天上微弱的星光向那人臉上瞧去,不由猛吃一驚,失聲:「怎麼是你?」

    他一把拉住張角衣袖道:「先放他下來!問明情況後再做處置不遲!」

    張角冷哼一聲,手掌一鬆

    那人「咕冬」一聲坐倒在地,卻立即翻身跪在張角足旁,渾身不住顫抖,話也說不出來

    「抬起頭來!」張角銳利的聲音傳來

    「是!是!」那人顫聲應道,緩緩抬起了那張佈滿驚恐之色的面龐,他是張曼成!

    「你為什麼這麼害怕?」張角伸出足尖勾住他的下巴,側著頭微笑道:「是因為我嗎?」

    「小人,小人沒有想到大賢良師大賢良師依然在世!」張曼成突然磕頭如搗蒜,慘叫道:「若知您還活著,小人萬萬不敢投降啊求大賢良師饒命啊」

    南鷹和張角相視一眼,均有啼笑皆非之感,沒有想到大賢良師的聲勢時至今日仍有偌大威力,竟將一個堂堂大渠帥嚇成如此涅!

    「滾起來!」張角踢了他一腳,不耐道:「就憑這麼點出息怎麼能當上南陽大渠帥的?真是丟人現眼!」

    「是!是!」張曼成慢慢站起身來,身軀抖得仍如寒風中的小草

    「曼成你聽好了!第一不可將我仍然在生的消息洩露出去,第二今後便在南將軍帳下好生效力,不得再有異心!」張角傲然道:「做到這兩件事,你便可活命了!」

    「小人謹遵大賢良師教誨,誓死不敢違背!」張曼成心頭一鬆,「噗通」一聲又跪了下去,連連磕頭

    張角向南鷹淡淡道:「此人今後交給你了,若不聽話,直接宰了!」

    說罷轉身向黑暗中行去

    「且慢啊」南鷹想起方纔仍然話未說完,不由大叫道:「我還有事要問你…….」

    卻見張角頭也不回的擺了擺手,整個身體已經溶入到深深的夜色之中

    同時尖銳的聲音如絲般傳入耳中:「此間事了,立即返回!若有消息,我會再通知你!」

    南鷹一陣悵然之餘,生出對張角的感激之情他望著尤自磕頭不休的張曼成,心中一陣憝,若不是這小子偷偷在側窺視,怎會擾散了和張角的對話?

    他飛起一腳踢去,怒道:「張曼成,你小子竟敢跟蹤本將,是否不想活了?」

    張曼成被踢得仰天摔倒,卻立即以不可思議的驚人速度彈起身來,一把抱住南鷹的大腿,涕淚交流道:「想活!末將想活!而且今日始知,只有死心塌地跟著將軍,末將才有活路啊」

    南鷹被他嚇了一跳,忙不迭的再次一腳將他踹開,訝然道:「說得什麼屁話?」

    張曼成緩緩起身,拭了一把淚水道:「末將現在才算相信了!將軍果然是大仁大義,不僅收留了我太平道那麼多兄弟,連大賢良師都和將軍結成了密友,那麼末將便不用的日後會有兔死狗烹的命運了!」

    南鷹聽了默然,原來自己之前對降將們一番慷慨陳詞,也並不足以打消他們對於未知命運的恐懼,而正如張曼成所說,當他發現連大賢良師也逍以在的活在人世,這才打消了所有的顧慮

    他輕輕一歎,心中生出對張曼成的一絲憐憫,伸手拍了拍張曼成肩頭:「放心!只要你不負本將,本將保你一生平安!」

    「末將絕對不會辜負將軍!」張曼成的面上突然煥發出不一樣的神采:「將軍,不是末將故意跟蹤你!而末將苦思多日,終於想出了一個招撫之策,正要前去您的帳中稟報,卻在營門口意外發現您行出大營,這才跟了過來!」

    「哦?」南鷹精神大振道:「什麼招撫之策?快說來聽聽!」

    「將軍,那日末將向您說過,那群盜中的『飛燕』極有可能便是昔日地公將軍帳下的褚燕若真是此人,憑著末將與他的交情,應可將其順利說服!」張曼成信心十足道:「待其歸降後,將軍再對其許以重金高官,以安其心之後我們便可大肆宣揚此事,如此一來,那其餘河北眾盜還能坐得住嗎?」

    「聽說他們之前藉著河北諸山谷互通聲息,儼然一體!」張曼成繼續微笑道:「那麼褚燕的歸降,便會打破他們相互依托的局面,河北群盜從此再非鐵板一塊,那時,還愁他們敢不向將軍您投懷送抱嗎?」

    「說得好啊就是這一招百金立木!」南鷹不由眉飛色舞道:「曼成之議竟然與大賢良師不謀而合,真是妙計啊」

    「將軍!」張曼成向著南鷹深深埋下頭顱:「末將得將軍活命之恩,無以為報,願親往說服褚燕,以為晉獻之禮!消將軍不棄,從此收留某於鞍前馬後,死亦甘心!」

    「好!」漆黑的夜幕中,南鷹的目中迸現出璀璨的光芒:「本將便提前預祝曼成馬到功成,無論成敗,今後你我都生死與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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