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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章 丟人 文 / 雲霓

    簾子掀開,一架肩輿抬進來,二老太太梳著圓髻,頭戴如意簪,穿著醬色妝花褙子,抿著嘴唇,靠在大紅引枕上。看到肩輿上的人,屋子如同被雷劈開了房頂,所有人都張大嘴巴怔愣在這裡。天哪,這是誰啊,這是誰。除了下人的腳步聲,屋子裡說不出的安靜。肩輿旁邊跟著一個十二歲的小姐,鵝黃色的褙子,淡粉色羅裙,臉頰上輕輕暈著胭脂,手裡握著一隻雀頭枴杖,目光清澈,神采奕然。婉寧看向屋子裡的人。屋子裡的目光也紛紛落在二老太太和她臉上。二老太太不是要死了嗎?怎麼會好端端地坐在肩輿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姚宜春只覺得眼睛被刺的生疼,眼珠子彷彿要骨碌碌地從眼眶裡掉出來,二老太太還好端端的在呢。二老太太不是該躺在板子上等著嚥下最後一口氣。怎麼能這樣坐在肩輿上說話。如果是這樣,他們現在跟二房爭什麼啊?他們跑過來做什麼?奔喪,奔的是什麼喪。姚宜春開始牙齒打顫,母老虎還在,活生生的,好端端的母老虎。「老身年紀大了,身子不適,就不起身向大家問好了,各位族弟在說什麼?輕易地就想糊弄我兒,讓我兒將族長的位置雙手奉出來,憑什麼?」五老太爺臉色鐵青,有些不可置信地開口,「二嫂,你的病……」二老太太道:「老身躺進棺材裡本來都要嚥了氣,就聽到老太爺在耳邊說,快起來吧,有人要從二房奪了族長之位,要欺負你兒了。」「老身……這才活了過來,到底來瞧瞧……是不是有人要奪權,」二老太太冷笑一聲,「真是吹牛,我們姚家是百年大族,詩書傳家……出過多少秀才、舉人,泰州府的童生都要來泰興拜見,我們家還有六部裡的大官,怎麼能和鄉野村夫一樣,連臉都不要了來爭權,若是這樣……」二老太太抬起頭來,看向堂屋裡掛著的牌匾,將牌匾上的字讀出來,「什麼『謹守禮法,以光先德』,豈不是笑話?」二老太太的聲音不大,卻彷彿能震得人耳朵嗡嗡作響。二老太太一口氣說了這麼多,整個人有些虛弱,靠在引枕上慢慢呼吸,抬眼環顧一下四周,一字字地道:「是誰要做族長?」屋子裡眾人將目光落在姚老太爺身上。姚老太爺臉色鐵青,二老太太裝瘋賣傻地將他罵了一通,然後這樣茫然地問起來,好像她真的沒聽清楚剛才五老太爺的話。二老太太驚訝地看著姚老太爺。驚訝。震驚。那種神情在二老太太臉上輪番上演。而後痛心疾首,怎麼也沒想到似的,差點就要激動的催淚。「怎麼會是你三叔?」「我們老太爺的親胞弟啊,老太爺剩下糧食也要供你科舉,供宜聞上京,老太爺死的時候只將三叔叫來床邊,讓三叔照應我們孤兒寡母不要被人欺負。」「老太爺說,三叔是最有良心的人。」「老身是怎麼也沒想到啊,三叔。」「三叔,你可是君子。」「也是咱們姚家,德行最高的人,誰家失德都要找你公論,讓我想想,小宗的媳婦頂撞長輩,你差點主持將她休了,還有誰的小姐……現在還在家庵裡苦熬,前些日子差點上了吊,我們姚家女子多少以死明志啊。」「就連你自己的兒媳婦,握著三不去,還不是因為她是商賈出身,將她休回了娘家,老三才娶了如今官家小姐。」「三叔可是以德治家。」二老太太說的模模糊糊,沒有指名道姓,但是下面聽著的族人卻心裡明白,家庵裡的女子,大多數都是被三房老太爺送進去的。三房老太爺德行高,大家也心服口服。可是這樣一想,今天奪權這件事……三房老太爺怎麼頂著君子的名聲安排的。如果不能以身作則,憑什麼插手別人家的事。難不成三房老太爺是說一套做一套的偽君子,怪道三房的日子越過越紅火。姚宜春恨不得找個地縫鑽起來。之前的豪情壯志,一下子被冷水澆滅了。姚老太爺沉著臉坐在椅子上,身軀還算端正,只是一言不發。二房老太太曾將自己的嫁妝買了救助族人,這些年族人對二老太太都是心存感激,二老太太又是個不受委屈的,什麼話都能說得出來,他一旦話說不好,就會授之以柄。所以他多少次想要族長的位置,都在耐心等著。等著二老太太一命嗚呼。他以為他已經等到了,才將五弟叫來一起安排。卻沒想到會生這樣的變故。族中的女眷已經見到二老太太奄奄一息,二房又是請和尚又是找道士,連板子都抬出來了,怎麼看都是要做喪事的樣子。他以為已經萬無一失。誰知道卻著了二老太太的圈套。這種受制於人,被人算計的感覺,如同一步不慎掉進深潭,想掙扎著走出來卻越掙扎死的越厲害。一定是有人從中作梗。是誰?是誰壞了他的好事。還要讓他搭上多年的名聲,他辛辛苦苦才有今時今日的地位。這件事鬧出去,他要怎麼板著臉教諭那些上門拜會的童生,怎麼在他們面前端著架子。姚老太爺想著瞇起了眼睛,感覺有些東西正在離他遠去,他想伸手抓住,卻抓不住。心裡沉甸甸的好像做了個噩夢。真是噩夢。二老太太卻沒想這樣簡簡單單揭過去,「三叔,你可是受禮法的人,你說說我們家做錯什麼事?連族長之位也要被奪了?大老太爺夭折的早,我們家難道不是大宗的嫡長?我家宜州難道不是長子?」一句句地重新逼問,那雙眼睛詫異地瞧著,無論誰看了都會覺得——羞臊。是羞臊。欺負一個婦孺,難道不羞臊。姚老太爺板起臉,「二嫂別擠兌我,這事和我沒關係,也是各房房長提起來,我勉為其難地答應,我還不是為了姚氏一族……」「用不著將話說的那麼好聽,」二老太太冷笑一聲,「當年泰興饑荒,到處都是餓死的人,我們老太爺差點病死了,將各位找過來,請大家代為打理族中事務,那時候怎麼不見誰勉為其難地幫忙。」「誰也不願意幫幾百人找吃喝,是我們老太爺撐著病重的身子,帶族人闖過饑荒,姚氏一族沒有一個餓死的族人。那時候姚氏還有什麼族產?上京趕考的子弟哪個不是我們二房拿銀子,如今已經高屋大宅地住著,你們抬起頭看看二房的宅子,多少年都沒變過。」「好吧,誰來說說我們宜州為什麼不能做族長,說通了我,我立即就撞死在這裡,將姚氏將二房被逐出大宗的消息捎給姚氏的列祖列宗,好讓列祖列宗保佑你們日後子孫昌盛、富貴榮華。」五老太爺不禁吞嚥了一口,他是來幫三哥來謀族長之位,可是卻沒想落一個忘恩負義的名聲,宜州不能頂撞長輩,二房老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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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持家已久,在這裡說話,誰還能堵住她的嘴。只要他再開口,從前在族中做的那些事,保不齊就會被二房老太太拿出來說。他的臉面還要不要?二老太太真狠,什麼話都敢說,還能以性命要挾。誰敢再逼迫二房,萬一二房老太太真死在這裡,誰身上就背了人命,官府不會治罪,族親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就是吐沫星子都能將他淹死。而且,二老太太惡毒的詛咒,讓人聽起來渾身冰涼。說什麼子孫昌盛,不就是斷子絕孫,什麼富貴榮華不就是要家徒四壁。五老太爺想到這裡道:「二嫂言重了,怎麼能將二房逐出大宗,這是哪裡的話,」說著眼珠一轉,「我們也都是好心,怕宜州顧不過來……」「我們孤兒寡母領了大家的心意,宜州沒本事……我還得活著……我怕二房的家產也被人管了去……將來我們二房落得連燒香的後代子孫也沒有……」二老太太說到這裡,旁邊的姚宜州頓時跪下來,一頭磕在地上,「是兒子不孝,讓母親擔憂。」「你起來,」二老太太豎起眉毛,「將來我還要給你說一門親事……讓你妻生個大胖小子,誰敢惦記著二房的財產,就撒泡尿讓他們照照自己的德性……」壽氏瞪圓了眼睛。二老太太說出這樣的話。不知怎麼的壽氏的目光順理成章落在婉寧身上。婉寧一直站在那裡,好像屋子裡的事和她無關,可是壽氏卻看到婉寧眼睛裡彷彿含著一汪笑容。是婉寧。是婉寧安排的,是婉寧……婉寧救活了二老太太專門和他們作對。是婉寧。一定就是婉寧。****************************感謝小小眼同學的平安符,感謝yoyo65同學的平安符,感謝chlorine打賞的平安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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