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哥哥……」
看清來人,賀婉茹站起身,驚喜的喚道。
慕嫣然嚇了一跳,抬眼看去,卻見屏風後閃出了一個二十歲約許的男子,正是大梁太子賀啟源。
太子身著一襲澄藍色柳葉暗紋的長袍,邊角以兩指款銀色錦絨滾邊,儒雅中透著一絲堅毅,端的是相貌堂堂。
急忙站起身,慕嫣然屈膝一拜,朗聲說道:「臣女慕嫣然,給太子殿下請安,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身後,蘭芝和蘭蕙也一起給太子見了禮。
「平身吧。」
看了慕嫣然一眼,太子叫了起,一邊,卻是攬著賀婉茹輕聲說道:「偌大的夕顏殿,奴才們呢?我進了殿門一路走來,竟沒看見幾個人,可又是你把她們都差遣出去了?看你,一點兒主子的樣子都沒有。」
太子面前的賀婉茹像個小孩子一般,露出了一副小女兒的嬌態,她撒嬌的說道:「太子哥哥,今天可是婉兒的生辰呢,你好不容易趕回來,還沒給婉兒送生辰賀禮,就先急著教訓婉兒了,一會兒到母后面前,婉兒定要跟母后告狀。」
無奈的搖了搖頭,太子走到錦桌旁坐下,看著軟榻上鋪的滿滿的金銀珠寶,瞟了賀婉茹一眼,淡笑著說道:「選信物呢?可選好了?」
見兄長取笑自己,賀婉茹示威一般的瞪了他一眼,方抬起手晃了晃手腕上的那一對羊脂玉鐲,朗聲回道:「自是選好了。早知道太子哥哥要來,婉兒和嫣然姐姐就不選了,等著太子哥哥送我們一件好東西才是。」
見賀婉茹在太子面前公然叫自己姐姐,慕嫣然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
小心翼翼的抬起頭看向太子,果然見他特意看了自己一眼,動了動嘴,最終卻是什麼都沒說。
接過蘭芝遞過來的茶碗慢條斯理的喝了口茶,太子抬起頭看著賀婉茹輕聲說道:「毓秀宮設了午宴給你慶生,快過去吧,我送你到宮門口,兩個時辰後午宴結束我過來接你。你不是要一份獨一無二的生辰賀禮嘛?我帶你出宮去玩一下午,到時你看上什麼我便買了送給你,如何?」
自過了十歲,賀婉茹便再也未踏出宮門一步,此刻聽聞能出宮去玩,頓時歡喜的手舞足蹈起來。
抓著太子的胳膊搖晃著,賀婉茹拍馬的說道:「太子哥哥,你對婉兒最好了,你是大梁最有才學的太子,是婉兒最好的哥哥……」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大梁的太子只此一位,根本沒有比較的對象,可不就是最有才學的嘛?
太子像是早已習慣了一般,嘴角帶笑的看著賀婉茹,一語不發。而一旁的慕嫣然,則是迅速的低下了頭,掩住了自己的輕笑。
說罷,賀婉茹話鋒一轉,撒嬌的問道:「太子哥哥,婉兒想和嫣然姐姐一起,可以嘛?我們保證會乖乖的,絕不給太子哥哥添亂,好不好?」
見賀婉茹擅做主張的要帶自己一起,慕嫣然心內有些急了,抬起頭正要開口拒絕,卻看見太子眼中浮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沒有接賀婉茹的話,太子轉過頭看著有些侷促不安的慕嫣然,朗聲問道:「本王聽聞慕二小姐是今屆迎春花會的花魁,想來定是才學不凡,如今本王心中有一疑問,還望慕二小姐解惑。」
「臣女不敢,太子殿下請問,臣女定然知無不言。」
看著太子清朗的笑著,可那笑容卻無一絲滲透到眼底,慕嫣然心中有些忐忑。
「都城之中人盡皆知,慕二小姐和秦府的素兒小姐情同姐妹,可迎春花會上,吟詩作畫賦曲奏琴,慕二小姐摘取魁首時卻是毫不留情呢,每個環節都勝過秦小姐一分。是以,慕二小姐眾望所歸的得了這花魁。坊間都說,慕二小姐是真才學,秦府的素兒小姐便是輸,也是心服口服了。可是,本王卻想知道,世人都說做人做事需留三分情,慕二小姐可曾想過,連得三屆花魁之名而慘敗的秦小姐,在迎春花會過後是否會有不好的傳聞強加在她身上?慕二小姐便是這樣對待自己情同手足的好姐妹的嘛?」
悠然的說著,太子看了一眼慕嫣然,最終,卻將目光落在了仍舊滿眼殷切目光企盼的看著自己的賀婉茹身上。
聽了太子的話,賀婉茹原本神采飛揚的小臉,頓時耷拉了下來。
沒有看慕嫣然,也沒有看太子,賀婉茹低垂著頭,呆呆的凝望著自己手腕上的那對羊脂玉鐲。
捲翹的長睫毛,擋住了賀婉茹的眼眸,讓站在軟榻邊的慕嫣然完全猜不到她在想什麼,可慕嫣然心裡清楚,太子的這番話,定然讓賀婉茹心中起了波瀾,若自己回答不慎,怕是自此以後,賀婉茹都不會再像方纔那般對自己真誠如一了。
定了定心神,慕嫣然看著太子朗聲答道:「太子殿下觀察細微,臣女甚為欽佩,可太子殿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見賀婉茹仍舊低著頭,可一對小巧的耳朵卻直直的豎著,仿若一隻警覺的小動物,慕嫣然心內歎了口氣,接著說道:「都城中人人都只看到了迎春花會後花魁榮耀光鮮的那一面,可誰人能知在這之前花魁又付出了怎樣的艱辛?不說臣女,便是素兒小姐,每日裡吟詩作畫賦曲奏琴所花的功夫,怕是旁人都及不上的,可做花魁的時日愈久,這積在心裡的壓力也就愈大。」
見太子和賀婉茹聽的仔細,慕嫣然淺笑了一下,繼續說道:「也正因為臣女和素兒小姐情同姐妹,輸在臣女手裡,即便旁人不認同臣女的真本事,興許還會覺得是素兒小姐有意輸於臣女,如此一來,臣女得了花魁之名,素兒小姐得了大方有氣度的美名,豈不是兩全其美?若是輸給了旁人,可就沒這麼方便了吧?至於太子殿下所說的臣女在每一賽事中都高過素兒小姐一分,覺得臣女太張揚一說,臣女冒昧,敢問太子殿下,贏了便是贏了,為何要管旁人怎麼想?若真是服氣的人,便不會想這麼多,若是不服氣,臣女便是和素兒小姐打個平手,他也會覺得臣女虛假,若是多贏幾分,又會覺得素兒小姐從前的才名不過如此,所以,何必呢?因此,多一分則嫌多,少一分則嫌少,臣女以為,一分,剛剛好。」
說罷,慕嫣然俯身跪倒,朗聲說道:「臣女冒昧了,還望太子殿下寬恕。」
「哈哈……」
撫掌朗笑,太子看了一眼低垂著頭跪在自己面前的慕嫣然,輕聲說道:「起來吧……」
旋即,又轉過頭看著賀婉茹詢問一般的問道:「婉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