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場,比書。
初賽時,只是各自默寫一篇名家佳作,之後由評委選出最具神韻的一幅字。複賽時,又增加了幾分難度,由評委出題,各自做詩一首書寫出來,限時同樣是一炷香的時間。
此次的題目如往屆一般,中規中矩,時間未到,兩個女孩兒先後落筆,兩副字張貼起來後,游龍鳳舞各有千秋,最終,由評委判定,內閣侍讀王大人家的千金略勝一籌。
這樣一來,第三輪比賽又要開始了。
看著站在台上如春花秋月般各有風姿的四個女孩兒,慕嫣然有些惡作劇的祈禱,秦柔兒能和宋曉抽在一個組別,可是,還未等她念叨完,台上的抽籤已有論斷,秦柔兒和王小姐比試樂,宋曉和另外的那個女孩兒比試畫。
結果自然毫無懸念,宋曉和秦柔兒各自勝出。
對於一臉嬌羞的秦柔兒,慕嫣然再也提不起興趣去看她,反倒是那個一直神色淡淡的宋曉,讓慕嫣然越發好奇起來。
這樣一個養在深閨裡的女孩兒,一曲《將軍令》征服了在場的聽眾和評委不說,方才比試作畫,她又給了眾人一個大大的驚喜。
以「春暖」為題,另外的那個女孩兒稍稍思忖,一炷香的功夫,一副春江水暖鴨先知的河邊嬉戲圖,便完筆了,可宋曉的畫作一經張貼,卻是立刻就吸引了眾人的眼球。
一副浩瀚的大漠孤煙圖,一眼望去,說不出的孤獨和蕭索,唯有遠處似是冉冉升起的朝陽,多了幾分希望的色彩。可是,畫作的中央處。一叢剛冒出頭的嫩綠小草,伸展著細嫩的枝葉,奮力的朝上長著,隱約的,還能看到嫩葉上,帶著一點濕氣,彷彿是經歷了黎明之前的那一刻潮濕,才留下了著依稀的痕跡一般。
通副畫作,未有一處說明季節。可是,這微微冒頭的嫩草,有誰,能說不是春季?
兩副風格迥異的畫作。甫一展開。還未等評委評判,立見高下。
已不知該怎麼形容心裡的讚歎,慕嫣然定定的看著那個在女孩兒們的驚呼中仍舊一臉淡色的宋曉。
這幅畫。不說構思之獨特,單論意境,怕是自己,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也無法描繪出的吧?
想到此,慕嫣然愈發覺得有些可惜。
能培養出宋曉這樣的女孩兒的家庭。勢必都如她的畫,她的琴聲一般。讓人由心而外的生出一抹讚賞和嚮往,宋曉已然如此,那她的哥哥,必定也是極其優秀的。
可這樣優秀的男兒,竟然是慕敏然未來的夫婿。
歎了口氣,慕嫣然不禁心內暗歎:慕敏然前世時到底結了何等的善緣,今世竟修來來如此好的姻緣,果然不可小看啊。
有這樣的夫家,怪不得慕敏然自從訂了親事,愈發比從前恭順待人了,從前身上如慕依然那般的驕縱,這一年愈發沒有了,是故,無論慕老太太如何的不喜歡沈氏和慕依然,可對這個大孫女,她卻一向都不曾薄待。
心內胡亂思忖著,猝不及防的,被身邊的賀婉茹輕輕的拽了一下。
「嫣然姐姐,快看啊……」
朝台上努了努嘴,賀婉茹的小臉上,也透著一股莫名的興奮。
「嫣然姐姐,你希望誰贏?你表妹,還是你未來姐夫的妹妹?」
俏皮的眨了眨眼睛,賀婉茹低聲問道。
忍俊不禁,慕嫣然伸出手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方輕聲說道:「結果自有評委評判,我希望會有用嗎?如果有用,我希望是咱們嬌俏可愛的長公主殿下得花魁呢。」
見慕嫣然打趣自己,賀婉茹轉過頭衝她皺了皺鼻子,又心急的回過頭去看了,眼睛,則僅僅的盯著她們抽出的素箋紙條。
「迎春花會決賽,歌。」
拿著手裡的紙條看了一眼,主辦管事朗聲宣道。
只一下,慕嫣然心就涼了,聽過了方才秦柔兒那一曲,想要勝過她,怕是千難萬難吧?難道連老天,也在暗中幫助秦柔兒?
看著仍舊一臉淡淡的神色看不出所以的宋曉,慕嫣然忽然有些同情她了,這樣一個才藝過人的女孩兒,竟要拜在秦柔兒的歌喉下,迎春花會過後,經過有心人的刻意渲染,秦柔兒大勝才藝過人的宋曉,在都城貴門中的聲名自然水漲船高,而宋曉,卻要被人說成敗在了一個庶女手下,相比而言,卻是比前幾場賽事中早早兒敗了的人都還不如了。
似是沒想到會抽到這一項,連一直未開口說話的賀琳蓉都覺得有些不公了,看著台上興奮的有些不知所以的秦柔兒,再看看那個如荷花般清麗冷艷的宋曉,賀琳蓉低聲說道:「果真是造化弄人啊,秦家的那個丫頭也太好命了……」
忽的,慕嫣然發現,高台上的秦柔兒,謙虛的跟評委說了句什麼,施施然的下台去了,而這邊,主辦管事則朗聲說道:「宋小姐演唱的曲目是:滿江紅……」
捧著一面小鼓走到台前坐下,宋曉調整了一下位置,一邊輕緩的敲著鼓點,一邊引頸高唱。
「試問琵琶,胡沙外、怎生風色。最苦是、姚黃一朵,移根仙闕。王母歡闌瓊宴罷,仙人淚滿金盤側。聽行宮、半夜兩淋鈴,聲聲歇。
彩雲散,香塵滅。銅駝恨,那堪說。想男兒慷慨,嚼穿齦血。回首昭陽離落日,傷心銅雀迎秋月。算妾身、不願似天家,金甌缺。」
宋曉的聲音渾厚低沉,一曲唱畢,卻是讓人的心,都跟著歌中的情境低沉了下去。
看台下一片安靜,宋曉何時下台,秦柔兒又何時上台,全然無人知曉,等到一陣清新悠揚的歌聲響起,卻已是秦柔兒開始清唱《春光好》了。
「天初暖,日初長,好春光。萬匯此時皆得意,竟芬芳。筍迸苔餞嫩綠,花偎雪塢濃香。誰把金絲裁剪卻,掛斜陽?」
兩首歌,一首低沉渾厚帶著一絲豪氣,一首悅耳動人且極是應景,頓時,看台下的一眾人都面顯難色,而慕嫣然,則帶著一絲探究的看向秦柔兒。
「她方才最後一句,語調似乎稍有差錯呢……」
似是不確定一般,賀琳蓉湊到慕嫣然面前輕聲問道。
還不帶慕嫣然回答,一旁,賀婉茹已接過話語搶著答道:「那有什麼?瑕不掩瑜,一點兒也不影響,這樣我覺得也很好聽啊。」
不置可否,慕嫣然看了一眼台上交頭接耳的幾個評委,一邊輕聲說道:「一切,都要看評委怎麼看,咱們的意見,其實並不重要,不是嘛?」
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賀琳蓉和賀婉茹紛紛不再做聲,側頭看著高台上的動靜。
此刻剛過了申時,正中偏西的方向,太陽的柔和光芒暖暖的照下來,高台上站著的宋曉和秦柔兒,頓時籠罩在一層奪目的金光裡,而宋曉淡然的面孔,襯著和煦的目光,竟有一分說不出的和諧愜意感,比旁邊一臉嬌羞故作緊張的秦柔兒,要順眼的多。
瞥了一眼秦柔兒,慕嫣然心內暗道:這,便是你最終的目的吧?
雖結果尚未宣佈,可慕嫣然的心裡,已然有數了。
怕是自年節那日在秦素兒的正屋內散了,秦柔兒就一直在為今日打算吧?她既想贏得花魁,以此為自己增加些榮耀的稱謂,將來議起親事來多些便利,另一邊,卻又信了慕嫣然的話,怕這一屆的花魁稱號不如往年一般響亮。
可是,秦柔兒知道,自己已沒有更多的時間來盤算,或是為下一年的迎春花會做準備了。
秦素兒今年參加選秀,無論是否被選中,都會定了親事準備待嫁了,而一旦秦素兒親事坐定,比秦素兒小一歲的秦柔兒,她的親事,自然而然也就提上了議程,無論怎樣,都不會拖到明年迎春花會過後。
沒有一個響亮的名頭,又只是一個沒有生母照看的卑微庶女,秦柔兒的最終歸屬,可想而知,所以,她才這麼急切的想要在迎春花會上展示自己的才藝。
有那麼出眾的宋曉在前,秦柔兒若是只憑一支歌便勝了對方,除非極為出眾,否則,一個不慎倒是會落了下乘,過猶不及,是故,才有了方纔那許些微的語調偏差。
暗自揣摩間,陳小蝶已起身站到高台前,一邊喚上了方才落敗的六個女孩兒,一邊一個個的宣佈著名次。
雖未爭到花魁的稱號,可她們才藝過人也是不爭的事實,是故都有內務府籌備賽事時準備的一份獎品,以示安慰和鼓勵。
得了獎的,開心之餘也並未失態,未得獎的,見識了進入複賽的那些女孩兒的優秀才藝,卻也輸的心服口服,一時間,倒是無人提出異議,愈發好奇的伸長了脖子看著,想要知曉此屆花魁到底花落誰家。
「本屆花魁得獎人,宋小姐……」
拉長了聲音,待到懸念夠了,陳小蝶語速輕快的宣佈了花魁得主。
那一瞬,緊緊盯著秦柔兒的慕嫣然注意到,她的臉上,露出了一絲輕鬆的釋然,仿若一切都在預料中一般。
頓時,慕嫣然的瞳孔中,泛出了一抹不善的眸光。
秦柔兒,你到底在籌謀什麼?(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