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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三百一十八章 見絀 文 / 悠悠忘憂

    午宴散了席,各屋的人都回去歇著了,慕老太太精神不濟,由明萃和明霞扶著回了柏松堂,柳氏留到人都走了,才牽著慕嫣然緩步進了正屋。

    春蘭和春平早一步回到了屋裡,擺好了炭盆,又燃上了清幽的安神香,慕嫣然躺在床上和柳氏說了一會兒話,便昏昏沉沉的睡過去了,再醒來時,柳氏正坐在床邊繡東西,慕嫣然就那麼靜靜的看著,眼眶,卻情不自禁的濕了。

    柳氏的鬢角邊,已出現了幾根銀白的髮絲,若是換做沈氏或是旁的幾位姨娘,早就染黑了,可柳氏卻像沒往心裡去一般。

    慕嫣然覺得,似乎只是一瞬間,柳氏的身上,便有了淡淡的老相,從前那個風姿綽約的中年美婦,像是從自己出嫁後就開始老了起來一般。

    「娘……」

    輕聲喚著,慕嫣然探過頭,枕在了柳氏的腿上,一邊,柳氏忙不迭的將手裡的繡繃放在了腳邊的小筐裡。

    「睡醒了?」

    撫著慕嫣然微亂的鬢髮,柳氏輕聲笑著,一邊,揚聲喚了春蘭,端了溫熱的銀耳湯過來。

    見慕嫣然掀開錦被要下床,柳氏搶先一步的攔住她,將錦被給她蓋回身上,一邊嗔怨的說道:「打小就這樣,一點兒都不記事,如今都當娘的人了,還這麼馬虎可怎麼行?」

    伸出手指剜了慕嫣然一指頭,柳氏囑咐著說道:「夏天倒是無妨,冬天定要記得,睡醒了莫急著起床,否則你一掀開被子,冷氣侵身,極易感上風寒。」

    縮了縮脖子,慕嫣然忙點了點頭,一邊,從床榻裡取過了一個軟枕,逕自放在身後靠了上去。

    「宣王那兒。方才娘打發春平去看過了,還睡著呢。等到晚膳時再喚他便是,你也不用擔心。還有,回宮以後莫要嘮叨他,他也是高興,才喝了那麼多。平日裡來可是守禮的很呢。大過年的,都是自家人,便是放縱些,也不打緊。左右身邊都是你幾個兄長,還能算計了他不成?」

    囉嗦的叮囑著慕嫣然,一低頭。見她正拿袖子捂著臉,可眼中的笑意,卻是掩都掩不住,柳氏也不由的笑出了口。

    「都說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順眼。娘。您數數看,哪一次女兒回來,您不是嘮叨著這些?好像女兒是個多任性刁蠻的人,會欺負了他似的。」

    口中雖是埋怨,可慕嫣然的心裡。卻是滿溢的幸福溫暖。

    這廂,母女二人嘮叨著宮裡宮外的家常瑣事。儘是知足常樂的美滿,而映雪堂正屋內,沈氏母女三人,卻是長吁短歎的唏噓。

    「娘,女兒算是看清了,這世上的男人,就沒一個好的……」

    知曉這句話把父親慕昭揚也給帶了進去,若是被人聽見,定要斥一句「目無尊長」,慕敏然的臉色,有些訕訕的。

    「怎麼了?姑爺薄待你了?」

    攬著慕依然在懷裡,沈氏看著坐在身邊的慕敏然關切的問道。

    眉頭微蹙,慕敏然有些不忿的說道:「煙雨那個狐媚子,生下了一個兒子不說,如今肚子又好大了,聽府裡的嬤嬤說,好像又是個兒子,娘,您說女兒的命怎麼那麼苦啊?」

    說著說著,慕敏然的眼圈,便紅了,怕沈氏跟著傷心,慕敏然拉出袖子裡的絲帕,將眼眶中的淚花輕輕拭去。

    「哎……」

    惆悵的長歎了一句,沈氏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雖說慕敏然的話有些不敬,可如今,事實卻是擺在眼前的。

    從前自己當家時,一個月,慕昭揚倒有半個月是歇在映雪堂的,即便後來自己交出了掌家的權利,慕昭揚仍舊有三五日會過來,再加上自己刻意的賠著小心,這日子,馬馬虎虎倒也過得下去。可自從自己放印子錢的事被揭穿,慕昭揚一狠心將自己送去了東邊的莊子裡,打那次接回來以後,慕昭揚卻是再也不踏足映雪堂了,一時間,從前堪比明徽園的慕府第二大院落,如今自己一人住著,倒有些空曠的孤零了。

    該說自己咎由自取嗎?

    如今,明徽園那一邊,熱絡非凡,慕容言已是軍營裡赫赫有名的將軍,人見了總要有禮的喚一聲「小慕將軍」,何氏生下了兩個兒子,如今在慕府又是當家少奶奶,這府裡的下人,誰見了不要笑臉應對。慕容峻是狀元郎,又娶了襄王府的小郡主,如今兒子有了不說,賀琳蓉肚子裡又懷著一個。老三慕容睿雖說比不得兩位兄長,私底下卻有人說,他和太子走的很是親近,這……若是將來太子登基,慕容睿,怕是也要水漲船高的混個官身吧?而慕嫣然,就更不用提了,賀啟暄是宣王,又是軍中的龍虎大將軍,即便自此以後再無作為,太子登基,他也定然會是個富貴的親王,可不就是滔天的富貴嘛。

    再回過頭來看看自己,慕容庭只考了個秀才,三月裡的會試,卻連個名次都沒有,慕昭揚回來怒斥了一通,他倒是也老實了幾個月,可現如今呢,還是跟著往日那些個狐朋狗友廝混,學問上,任憑自己再怎麼叮嚀,都不見他付諸於行動。再看看兩個女兒,慕敏然成親四載,手下的姨娘都快有兩個兒子傍身了,她卻只得了一個女兒,若是真如當日那接生嬤嬤所言,日後子息艱難,這往後……

    沈氏甚至都不敢往下想。

    明明前二十年,自己都把她們踩在腳底下的,怎麼一轉眼的功夫,她們就揚眉吐氣的看起了自己的笑話?

    老人常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難道,這風水輪流轉,真的從自己身上轉開了嗎?

    沈氏不信。

    狠狠的攥著手裡的帕子,沈氏看著一直安靜的偎著自己坐著的慕依然柔聲問道:「依兒,你跟隨姑爺去了任上,日子過的,定然十分艱苦吧?姑爺他,待你可好?」

    抿嘴頓了一下,慕依然神色有些淒楚的點了點頭,低聲說道:「他待我很好。」

    雖口中說著「很好」,可這幅模樣,怎麼看也不像是好的樣子啊?

    沈氏心內憐惜,不禁軟聲問道:「依兒,姑爺他,可是對你不好?若是有什麼委屈,你千萬告訴娘,莫要苦了自己個兒。」

    搖了搖頭,慕依然低聲說道:「娘,你莫要多想,夫婿他待我很好。」

    慕依然如此強調,沈氏也不由的安下心來,可想到午宴時慕老太太和慕昭揚頻頻張望慕容言和賀啟暄等人的欣慰目光,沈氏的心裡,又儘是對慕容庭的擔憂。

    一時間,母女三人相對無言,及至院子裡又響起了熱絡的說話聲,估摸著,快到了用晚膳的時辰了,沈氏拍了拍慕敏然和慕依然的手,站起身子牽著她們出了映雪堂。

    到底是年輕人,慕容言等人中午喝了不少酒,只歇了這麼會兒的功夫,此刻,一個兩個的,又都是一副生龍活虎的活躍模樣了,慕老太太摟著軒哥兒和詮哥兒,指著那些人笑著。

    而詮哥兒,分明對賀啟暄當日送他的那柄木劍印象極深,每每看到賀啟暄擠眉弄眼的衝他笑,就咧嘴大聲喚著:「二姑夫……」

    那甜甜糯糯的喚聲,襯著小傢伙紅通通的笑臉,說不出的可愛。

    因著慕嫣然有身孕,回宮的路且得一陣子,慕老太太一早就囑咐了何氏,讓她吩咐廚房早些準備,晚膳比平日裡早一個時辰開,是故,剛過了酉時,熱氣騰騰的菜便一道道的呈進了柏松堂偏廳。

    中午已喝了不少的酒,晚膳時,一眾人以茶代酒,倒也另有一番熱鬧。

    用過晚膳,又陪在慕老太太左右說了會兒話,不等賀啟暄開口,慕昭揚看著賀啟暄笑道:「大過年的,雖說沒有逐客的道理,可今兒天色也不早了,就不留你們了,早些回去吧,要不然走得晚了,我們心裡也跟著惦記。」

    一旁,慕老太太和柳氏等人也應和的點著頭。

    點頭應下,賀啟暄站起身,依次給慕昭揚等人行了禮,最後,還不忘在詮哥兒腦門上彈個爆栗,頓時,小傢伙兩手捂著腦袋,淚眼汪汪的沖慕嫣然撇嘴,無聲的控訴著賀啟暄的罪行,小模樣頓時又讓一眾人笑翻了天。

    知曉賀啟暄和慕嫣然才是今兒的重頭客,他們都走了,慕敏然姐妹三人連同各自的夫婿,也極有眼色的起身告退了,慕昭揚便和柳氏以及慕容言幾兄弟跟著送出了大門。

    慕嫣然坐的,自然是印了宮標的雙頭並駕馬車,一眼望去就氣勢非凡。宋府和潘府的,則是平常人家的馬車,慕依然和齊言清,則是最普通至極的平板馬車。

    幾輛馬車工整的停在慕府大門兩側,可其中的差別,卻是顯而易見。

    俯身行了禮,又跟幾位兄長打了招呼,慕嫣然由紫雲攙著,走到了馬車旁,賀啟暄也不避人,直接將慕嫣然抱起來,放進了馬車,而那廂,慕湘然和慕依然,也各自鑽進了自己的馬車車廂裡。

    午宴時,只不過少喝了幾杯酒而已,那宣王便看自己不順眼了,晚膳時更是理都沒理自己,一直和慕容睿以及齊言清二人說話,一想到此,宋瑞就覺得有些來氣,再看向在車外磨蹭的慕敏然,宋瑞的話語中,不自然的帶了幾分遷怒的怨氣:「快點啊,等著我抱你上來不成?也不看看自己有幾斤幾兩……」

    宋瑞的話語雖輕,站在台階上的柳氏等人雖沒聽清,站在車跟前的慕敏然和沈氏,卻是聽了個一清二楚,頓時,沈氏便替慕敏然委屈起來,眼淚止不住的簌簌落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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