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杜氏,慕嫣然有些心不在焉的,便連珠兒在一旁逗笑,都沒有一絲好轉。
第二日,收到了總督府送來的信,卻是杜氏送來的,說文總督已經帶人趕往沛城了,讓慕嫣然莫要擔心。
文嗣逡是河道總督,這些年又是一心為民,踏踏實實的撲在河道上,有他親自前往,慕嫣然的心裡,稍稍安心了幾分。
想到杜氏說若是天氣多變,再加上漲潮,海堤便有被沖毀的可能,慕嫣然從未如此期盼過風和日麗,天氣和暖。
一轉眼,便到了四月二十五,珠兒的三歲生辰。
賀啟暄在沛城,如今身處險境,慕嫣然在王府,卻不得不打起精神,若是自亂陣腳,便有些得不償失了,想到此,慕嫣然早早的吩咐了蘇管家和吳大娘,珠兒的三週歲生辰,王府要喜氣洋洋的操辦。
二十五日一早起來,給珠兒換上了一身簇新的粉色衣裙,慕嫣然抱著她到了正屋。
不一會兒,早膳擺好,除了平日該有的幾樣粥點小菜,另還多了一小碗長壽麵,慕嫣然哄著珠兒吃完,帶著她到了裡屋,從書架上取出了一個錦盒。
錦盒裡,是一對小玉鐲,還有一對南珠團成的小珠釵,插在珠兒頭頂的兩個小鬏鬏上,頓時多了幾分明亮的光彩。
「珠兒,這是爹和娘送你的生辰禮物,可喜歡嗎?」
慕嫣然抱著珠兒坐在梳妝台前的銅鏡邊問道。
點了點頭,珠兒仰著頭看著慕嫣然問道:「娘,爹會回來給珠兒過生辰嗎?」
心中一頓,慕嫣然蹲下身子哄著珠兒道:「爹爹出去忙公事了,過些日子便會回來,到時候,咱們再給珠兒補過一個生辰,好不好?」
小孩子總是最好哄的,想著能過兩個生辰,珠兒綻開一副笑臉。忙不迭的點了點頭。
過了巳時,外間漸漸的熱絡了起來。各府派來恭賀明珠郡主生辰之喜的賓客都已到了。
許是知曉賀啟暄不在府裡,來的盡數都是各府的夫人小姐們,倒是免了慕嫣然的繁瑣。
宴席擺在大花廳,看著堆在身前的大大小小的錦盒,珠兒心頭對賀啟暄不在的失望。便抵消了些許。
文府三房,各房都來了人,二房來的便是二夫人文栗氏和文雅嫻。
而文雅竹,也帶著丫鬟來了。
宴席結束。眾人到一心堂給慕嫣然磕了頭,便各自回去了,而文雅嫻和文雅竹。便留下來陪著慕嫣然說話。
「什麼時候去的?」
自打知曉了沛城的情況,尹浩武便連夜趕去了,此刻慕嫣然才從文雅竹口中知曉,頓時有些驚詫。
「二十一那天走的,跟著文總督的車馬去的。他說,去的晚了,心裡也不自在。」
文雅竹低聲說道。
「那你呢,就沒攔著他?」
早就知曉尹浩武性子倔,如今成了婚。倒似一點兒也沒變,慕嫣然有些無奈的問道。
臉上的羞意愈發明顯。文雅竹眼睛亮晶晶的看了慕嫣然一眼,方低垂著頭答道:「好男兒志在四方,他願意去,我便不攔著,好在沛城離雲都不遠,等那兒的事處置妥當了,他自然便會隨著宣王殿下回來,所以,我……我便沒攔著他。」
這樣的文雅竹,讓人又憐又疼,慕嫣然輕歎了一口氣,惱怒的數落了起來,「四月初八才成親,殿下臨走前便交代了,讓他休息一個月,這倒好,一個上趕著往那兒湊,一個也就由著去了,你們倆這日子,倒過的自在呢。」
「王妃表嫂,我……我……」
囁喏了半天,文雅竹一掃往日的伶俐,卻是什麼都沒說出來,一旁,文雅嫻嘴快的說道:「王妃表嫂,您就別怪竹姐姐了,竹姐姐心裡也是極不捨得姐夫的,可想著要過一輩子,這不,相敬如賓呢。」
文雅嫻的話,讓文雅竹臉上倏地騰起了兩朵紅雲,慕嫣然不由的也抿嘴笑了起來,一邊心疼的讚道:「你的心意,他會曉得的,這樣吧,等他們平安歸來,我去跟殿下說,讓他准尹浩武再歇息半個月,到時候,讓他帶你到處去逛逛。」
羞赧的點著頭,文雅竹的心裡,如喝了蜜一般的甜蜜。
五月裡,天氣熱了起來,看著紅通通的大太陽,慕嫣然的心裡,總算有了幾分安然。
杜氏來過一趟,說文嗣逡捎回了信,沛城那邊,賀啟暄處置了幾個地方官員,如今,讓沛城官府掏出銀兩來修葺海堤,而賀啟暄和文嗣逡,便帶兵鎮守在那裡,只等海堤修葺完畢一切無虞,便可以回雲都了。
有賀啟暄和文嗣逡在旁,這一次,沛城官員怕是不敢再隨意糊弄了,只要趕在六月前修好,七月裡便是到了汛期,怕是也不礙事了。
如是想著,慕嫣然的臉上,終於有了幾分輕鬆。
回過頭來,再一想到文嗣逡都捎來了回信,而賀啟暄自打到沛城卻是隻言片語都未捎回來,慕嫣然便覺得心頭有一絲怒火,只等著他回來再和他理論。
五月十二,是宛貴妃的忌日,賀啟暄不在,慕嫣然一早便讓蘇管家去古寒寺交代好,到了那日,要去寺裡為宛貴妃祭奠,順便點一盞長明燈。
到了那日,天還濛濛黑,慕嫣然便抱著仍舊睏倦的打著哈欠的珠兒上了馬車,疾馳著朝古寒寺駛去。
「淑敬皇后若是知曉主子這般惦記,一定會安心的。」
馬車有些顛簸,慕嫣然便靠在放了軟枕的車廂角落,緊緊的抱著珠兒,讓她睡得踏實些,紫雲見慕嫣然眼圈微黑,輕聲說道。
「殿下的心思都放在海堤上,如今母妃祭日他也不能趕回來,心裡必定是難過的。」
三月裡,賀啟暄就考慮著要給宛貴妃操辦一場法事,如今,日子到了,他卻不在跟前,慕嫣然想到他心裡惦念無比,也愈發不敢馬虎。
馬車在山腳下停住,遠處的天邊,才露出了一絲曙光,慕嫣然將珠兒遞給乳母抱著,一邊抬頭看著山頂的寺廟,沖身後的眾人說道:「此刻人不多,咱們腳程快些,興許能趕在天亮前進了廟門。」
說罷,慕嫣然邁上了石階,大步朝上攀去,身後的紫雲等人,也忙不迭的跟了上去。
旭日東昇,第一束曙光劃破天際的時候,慕嫣然已神情肅穆的跪在了古寒寺的正殿,香案一側,是她方才為宛貴妃點燃的長明燈。
古寒寺的香火歷來旺盛,而慕嫣然又刻意囑咐了蘇管家,今日登山祭拜,不許擾民,是故剛過了巳時,古寒寺裡,已有前來燒香拜佛的香客了。
帶著珠兒給菩薩磕了頭,慕嫣然方跟著方丈到了齋舍。
將早已抄好的一百遍經文點燃,又逕自誦念了九遍,再起身時,慕嫣然只覺得膝蓋酸痛。
古寒寺的齋菜極是有名,再加上時近午時,此刻下山,若是被百姓認出,反而會有麻煩,慕嫣然便按著蘇管家安排好的,在古寒寺用了齋菜。
及至歇息了片刻下山時,已時過申時。
上山的人不多,倒省卻了幾番麻煩,慕嫣然等人到馬車前時,頓時覺得渾身疲憊不已。
車簾落下,紫雲挨著慕嫣然坐下道:「主子,要不您靠在奴婢身上歇會兒,再有小半個時辰,便回府了。」
點了點頭,慕嫣然將頭靠在紫雲肩上假寐了起來。
馬車平穩的駛在街道上,依稀聽得駛入了城門,離王府沒多大一會兒工夫了,正猶豫著要不要喚醒慕嫣然,便聽著駿馬嘶鳴,車身搖晃了幾下,強行停止在了路邊。
「你找死嗎?」
許是有人刻意攔路,一向好脾氣的車伕也頓時沒了好臉色,提著馬鞭看著攔在車前的那人大聲怒斥著。
不一會兒,車前,便圍滿了人。
慕嫣然坐正了身子,紫雲便湊到車簾邊,順著那細小的縫隙朝外張望了幾眼,隨即,回過頭來低聲說道:「主子,有人從路邊穿過,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衝撞到了咱們的馬車呢。」
有意也好,無意也罷,終歸是險些被馬踩到,若是有個什麼好歹,也算是一樁事故,想到此,慕嫣然看了紫雲一眼吩咐道:「你下去看看,若是不礙事,留點銀錢給他,讓他自去醫館瞧瞧,免得回頭傳出話,以為咱們宣王府的人都囂張跋扈呢。」
點頭應下,紫雲掀開車簾朝外去了。
附耳在車簾邊,便聽到紫雲柔聲關切的問著那人有沒有傷到,而對方全無聲音,片刻後,紫雲一臉為難的回到車上,苦著臉說道:「主子,不管奴婢問什麼,那人都不說話,一個勁兒的沖奴婢眨眼睛,瞧著,倒像是個啞巴呢。哎,真是可惜了……」
「可惜?」
不明白紫雲此話何意,慕嫣然笑著問道。
點了點頭,紫雲微微掀開了一絲車簾,朝外努了努嘴說道:「主子你瞧……」
只朝外張望了一眼,慕嫣然臉上的笑意,便僵住了。
清風公子?
那張臉,此刻雖多了幾分憔悴,多了幾分落魄,可慕嫣然卻是記得的,可是他,怎會流落到雲都來?
心中有萬千疑惑,慕嫣然沖紫雲交代道:「你去跟他說,讓他跟著馬車,先回王府再說。」(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