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孤身一人上路,如今天寒地凍的,也多有不便,何苦執意去尋他呢,若是一來一去的走散了,豈不是更麻煩?」
知曉阿尼爾娜要去沛城尋賀啟暄,慕嫣然的心裡雖有一絲不舒服,可更多的,卻是擔心她在路上會有不便,是故,阿尼爾娜開口請求的時候,慕嫣然便委婉的勸解道。
搖了搖頭,阿尼爾娜有些落寞的說道:「我從阿山出來也有十幾日了,阿吉如今定然派人四處尋我,留在這兒,保不準哪日就被他尋到了,到時候,再想出來,就難上加難了,倒不如讓我去尋他,見了面,大家把話說清楚,若他……若是我誤解了他的意思,大家把話說清楚,我自回阿山去便是,也好過這樣每日受折磨。」
這幾日在王府,阿尼爾娜也從府中下人們的口中聽到了賀啟暄對慕嫣然的好,再想及從前的事,愈發不敢確信,到底是自己誤解了他的意思,還是他確實也對自己有意,是故,阿尼爾娜的心裡,從前的那份期待,也變成了忐忑。
歎了口氣,慕嫣然不再勸她,喚來了小平子吩咐道:「你去軍營裡打探打探,看看沛城那邊有沒有傳回什麼消息來,若是沒有,再去總督府問問文總督。」
小平子領命而去,慕嫣然回過頭來看著阿尼爾娜說道:「等小平子回來,你再做決定吧,可好?」
慕嫣然也是一片好心,阿尼爾娜當然領情,起身依著阿山的禮節謝過了慕嫣然,便轉身回了迎雪軒。
午膳時分,小平子進來回話,說賀啟暄大概這一兩日就會回來。
既如此,阿尼爾娜也沒有去沛城的必要了,慕嫣然讓紫雲帶話過去給她,心裡。也不由的緊張了起來。
即便是永成帝和宛貴妃情深如許,依舊有了後來的嵐貴人,更莫說是如今慕嫣然還懷著身孕,而賀啟暄正是血氣方剛的年齡。
從前兩人的柔情蜜意也好。山盟海誓也罷,如今,伴隨著慕嫣然有孕在身的多疑,都多了幾分不確定,慕嫣然只恨不得賀啟暄此刻就在眼前,讓她問個清楚,也好過現在這般百般猶疑。
即便是當日知曉宋曉對賀啟暄有意。慕嫣然也絲毫不曾擔憂過,可這一次,慕嫣然的心裡,卻不如從前那般自在了,患得患失的諸多愁緒,讓她的心情比懷著珠兒時多了幾分焦躁,再加上天氣冷,每日除了窩在屋子裡。哪兒都不能去,愈發讓她有些氣短。
自過了十一月,天氣愈發冷了。晨起時,伸出胳膊,便覺得一股冷意撲面而來,讓慕嫣然愈發賴床。
掙扎幾番,連珠兒都起來在床榻邊癡纏,慕嫣然才緩緩起身,渾身上下都透著一份慵懶。
用了早膳,慕嫣然牽著珠兒去後院散步,母女二人站在鞦韆架旁,聽著珠兒銀鈴般悅耳的笑聲在耳邊迴旋。慕嫣然的心情,才稍有緩解。
「阿尼爾娜見過王妃,見過郡主……」
慕嫣然走到珠兒身旁,拿起帕子給她擦拭著臉上的汗意,身後,傳來了阿尼爾娜的聲音。
慕嫣然轉過身笑道:「起來吧。」
將至午時。院子裡的陽光正好,曬在人身上暖洋洋的,慕嫣然側過頭看著眼圈微有烏青的阿尼爾娜,關切的問道:「可是住的不慣?」
抿著嘴猶疑了一下,阿尼爾娜點著頭答道:「在阿山,女伴們可以邀約去騎馬,去唱歌跳舞,可到了這兒,只能悶在屋裡,和在阿山時全然不同。」
從前看山水雜談,慕嫣然也看到,邊陲的少數民族部落裡,民風極為開放,即便是女子,也可以拋頭露面的和男兒們一起喝酒聊天,那些所謂的男女大防,也根本不如大梁地域內的其它地方一般嚴格,所以,女孩兒的生活,相對要豐富的多。
如此一比起來,阿山的生活,確實值得人嚮往。
「那有朝一日如果要離開阿山,你可捨得?」
阿尼爾娜的眼中,全是對阿山的眷戀,慕嫣然惋惜的問道。
神情一怔,阿尼爾娜搖了搖頭,有些低落的答道:「我也不知道……」
兩人默默的朝前走著,不發一語,卻一點兒也不覺得尷尬,過了好一會兒,阿尼爾娜頓住腳步,回過頭看著慕嫣然問道:「若易地而處,王妃又當如何?」
自由自在的生活固然可貴,可是與相愛的良人在一處,卻是更讓人期許的一件事吧,呼吸一滯,慕嫣然頓時發現,原來是自己癡了。
「有捨才有得,只不過,有些時候,捨得之間的度,很難讓人把握罷了,一切自在人心,問心無愧便可,阿尼爾娜,你說呢?」
回頭看著阿尼爾娜,慕嫣然輕聲問道。
點了點頭,阿尼爾娜邁開步子,跟在慕嫣然身後朝前走去。
「王妃跟我講講你和賀將軍的事,好嗎?」
知曉自己的問話有些無禮,阿尼爾娜的臉上,有些不好意思的羞赧。
說罷,阿尼爾娜低聲補充道:「我只是想知道,從前的賀將軍,是個怎樣的人。」
同樣是在賀啟暄身上花心思,文雅蕊選擇自作聰明的為自己打算,而阿尼爾娜,卻選擇另一種坦誠的探尋,這樣的女孩兒,慕嫣然心裡,不禁有些淡淡的惋惜。
抿嘴笑著,慕嫣然俏皮的說道:「這可就說來話長了,你若是不嫌我囉嗦,咱們就回去用膳,一會兒,我說給你聽,可好?」
在王府悶了幾日,阿尼爾娜早就覺得有些無趣了,若是出府,倒顯得自己有些失禮,此刻見慕嫣然全然不排斥自己,阿尼爾娜有些欣喜的問道:「可以嗎?」
見慕嫣然確定的點了點頭,阿尼爾娜的步伐,也透出了幾分輕盈。
對長相柔美艷麗的阿尼爾娜,珠兒有些莫名的喜歡,雖是第二次見面,卻一點兒也不認生,膳桌上跟她講東講西,一心堂裡,倒比前幾日多了幾分熱鬧。
用罷午膳,哄睡了珠兒,慕嫣然捧著溫茶歪在暖炕上,看著坐在一側的阿尼爾娜輕聲說道:「我十二歲的時候,進宮給長公主做伴讀,那時候便認識殿下了,不過,當時的他,卻是扮作小太監,他知曉我是誰,而我卻不知道他的身份,也算是他戲弄了我一遭呢……」
提及當年的往事,慕嫣然卻覺得恍若昨日才發生過的事一般,臉上,不由而然的便散發出了一份回憶的柔美。
午後的陽光,透過半開的窗戶照進裡屋,屋裡便多了幾分和煦的暖意,兩個春蘭秋菊般美好的女子,你一言我一語的聊著各自生活中的美好往事,不由而然的就讓人生出了幾分靜好的感覺。
「賀將軍待王妃,果真是極好的呢……」
低聲說著,阿尼爾娜的臉上,有些羨慕的神往。
片刻後,卻轉變成了一絲落寞,「從前,在戲文裡聽過一首詩,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時,日日與君好。那時,不知曉詩文裡的意思,如今,卻是明白了。」
阿尼爾娜的話語低沉,眼中的神采,更是黯淡了幾分。
「他從未說過喜歡我,可是我知道,他的心底,藏著一個人,雖然他不說,可我看得出來。」
低聲說著,阿尼爾娜的一雙手,緊緊的絞在一起,露出了心底的那絲掙扎。
少女的情懷,如夢如詩,想要爭取,卻怕得不到珍惜,可若是放棄,又不甘心,一日日的漫長等待,最終,便成了無謂的猶豫。
此刻的阿尼爾娜,在聽到了賀啟暄和慕嫣然那麼甜蜜而又充實的過往後,滿心的低迷。
可慕嫣然,卻因為阿尼爾娜的那句話,心口一頓。
從前在慕府時,賀啟暄常和慕容睿幾人沒大沒小的鬥嘴,便是在慕老太太面前,也一臉炫耀的說慕嫣然待他的好,慕嫣然也有好幾次聽過賀啟暄柔情蜜意的說心裡只裝著她一人,何曾聽他說過自己是藏在他心底的?
一瞬間,慕嫣然的心裡,卻閃過了另一個人的身影。
「你也說了,阿山的女孩兒性情直爽,你便從來沒追問過他的心意?」
慕嫣然試探著問道。
搖了搖頭,阿尼爾娜輕聲說道:「我想問,又不敢問……」
兩人閒聊了幾句,阿尼爾娜的情緒愈發低落,本來還欲問清楚後開解她幾句的慕嫣然,也不忍心再問下去了。
打發了紫月送她回屋,慕嫣然的臉上,有些一掃陰霾的舒心。
雖還未確信,可慕嫣然卻直覺的認為,阿尼爾娜口中的「賀將軍」,必定不是賀啟暄。
心中的包袱放下,慕嫣然的唇邊,便洋溢出了幾分笑容,為自己,也為那人。
一夜無夢,難得的好覺,天明醒來時,慕嫣然只覺得有些好笑,思及這幾日自己的患得患失,愈發覺得有些當局者迷的茫然。
起身梳洗完,慕嫣然又去牽著珠兒過來正屋,母女二人有說有笑的用著早膳,門外,傳來了紫雲有些慌亂的聲音:「主子,阿尼爾娜姑娘不見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