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沈小姐有話不妨直說,本妃恕你無罪。」
心內大抵已經知曉這位沈小姐的意思,慕嫣然看了一眼人群中有幾位小姐臉上也有一絲不忿,便開口問了出來。
這位沈小姐,姓沈名雪鳶,是民樂巡撫家的小姐,因著父親是正二品的巡撫,所以在此次的秀女中,也算是家世最顯赫的,其它一眾秀女,都隱隱以其為尊。
「當日進宣王府時,宣王妃便直言告訴我們所有人,一切的比試,都在大家眼前進行,是非對錯,自有公道,自在人心。可這幾日的比試,明明大傢伙兒都覺得好的,卻被一個接一個的剔除出去,而這中間,還另有些渾水摸魚之人,不知道,是民女眼拙了,還是王妃確實存了包庇之心。」
仿若越說越氣,沈雪鳶的眼中,已沒了初見慕嫣然那日的敬慕,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看到真相後的失望和厭惡。
心中感歎著她果然有一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衝勁,慕嫣然暗歎了一聲,抬眼看著沈雪鳶問道:「你說的,可是昨日陳瀟和呂沁敏兩位小姐被淘汰的事?」
昨日比試琴,陳瀟和呂沁敏是那一組的佼佼者,可事後,卻因為琴弦斷了,而被慕嫣然淘汰在外,當時,廳內一眾與二人交好的小姐,都面顯憤慨之色,而一向與這兩人不對付的幾位小姐,則露出了掩飾不住的歡喜。
及至最後那二人掩面低泣著遠去,議事廳內,頓時浮起了一抹難堪的死寂。
當時。慕嫣然未給出任何解釋,本以為,這些女孩兒都是各地選出的頗有才名的女子,心思聰慧的她們。經歷了一整夜必能想透這其中的關鍵所在,卻不料,竟是自己高估了她們。
「那沈小姐來說說看。本妃淘汰掉她們二人的原因所在。」
慕嫣然不怒反笑,反轉身子坐回扶手椅中,仰頭看著站在面前的沈雪鳶問道。
神情一怔,似是沒想到慕嫣然會不生氣,沈雪鳶輕咬著唇瓣思忖了一下,方低垂著頭答道:「昨日比試之前,王妃便讓人說過規則。每八人一組,每組淘汰兩個人。而昨日陳小姐和呂小姐那一組,琴藝不佳的人,卻是文小姐。若只淘汰其中之一,無論如何。都保不了文小姐,所以,只能同時淘汰她們兩個。怨只怨,陳小姐和呂小姐時運不濟,竟斷了琴弦,可這並不是她們能把握的,就這般將錯算到她們頭上,沒了進宮入選的機會,著實令人惋惜。」
沈雪鳶的話說的有條有理。頓時,議事廳內的其它一眾少女們,都低聲的附和了起來,一邊,還側眼去看站在人群末尾處的文小姐。
文小姐,自然便是文府三房的文雅璇。
此次選秀。文府統共送來了三位小姐,大房二房三房各送來了一人,時至今日,便只剩下了三房的文雅璇。
這其中,自然不乏文雅璇才貌過人,另一個原因,卻是當今太后自入宮後便再未見過家人,大房的老太爺和老太太思念愛女這麼多年,又豈會讓孫女再來參選?而二房,也從未奢想能有女兒入宮侍奉君王,送來的女孩兒,本就是中人之姿,被剔選也實屬正常。
文雅璇在家中時,雖也飽受讚揚,可這幾日身邊環繞著的女孩兒,個個都是相貌嬌俏才藝過人,文雅璇原有的自信已被磨礪的沒有了多少,此時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此刻被沈雪鳶當眾指出是因為宣王妃的回護才使得自己走到這一步,文雅璇又羞又窘,頓時漲的滿面通紅,甚至不敢抬眼去看周圍人看向自己的眼神和表情。
「你們,也都是這麼認為的?」
慕嫣然環顧著面前的一眾女孩兒問道。
無人出聲,顯然就是默認了,慕嫣然臉上的表情,漸漸的冷了下來。
「這幾日看你們的表現,本妃一直覺得,你們都是冰雪聰明的女子,如今看來,倒是本妃高看了你們。」
厲聲說著,見已有人不忿的抬起了頭看著自己,慕嫣然繼續說道:「你們都以為,陳瀟和呂沁敏被淘汰,是因為本妃要維護文雅璇,因為你們覺得,文雅璇是本妃的表妹,所以本妃想讓她入選,對不對?」
不待眾人反應,慕嫣然冷笑著問道:「既然文雅璇是本妃的表妹,那本妃大可以讓她舒舒服服的在家歇著,等到從你們中間選出了五十九人,從雲都出發往都城去時,再讓她過來湊夠這六十人之數便好了,何苦讓她每日裡跟著你們這般辛苦?既然你們來宣王府被本妃挑選,那本妃說什麼便是什麼,還有必要做這樣掩耳盜鈴的事嗎?」
廳內的少女們神情一怔,頓時才想到,慕嫣然原本不必這麼大費周章的做這些手段的,她一句話,隨時都可以讓她不喜歡的人落選。而在秀女中安插一個自己親近的人,又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想到此,少女們頓時又想到,若是得罪了她,那自己的後果,豈不是也很慘?
頓時,有幾個膽小的少女,已經忙不迭的跪倒請罪道:「王妃恕罪,民女從未有過那樣的想法,從未覺得王妃是要回護文小姐,王妃恕罪……」
議事廳內,請罪聲此起彼伏,沈雪鳶的一張俏臉,頓時白了。
「本妃來告訴你,為什麼陳瀟和呂沁敏被淘汰了。」
一雙眼眸冷冷的盯著沈雪鳶,慕嫣然厲聲說道:「你們在學琴的時候,先生可曾教過你們如何控制力度,如何檢查琴弦?本妃也學過琴,所以,你們仔細想想,便會知曉,這琴弦,本不該斷。當然,斷了,也不是她們的錯,這本無可厚非。可是……」
話音一轉,慕嫣然站起身,緩步的朝前走著,目光逡巡的看著一眾跪在面前的少女冷聲說道:「宮裡,是這天下規矩最大的地方,你們進了宮,有一步行差踏錯,那便是要受罰,甚至於掉腦袋。你們彈琴給皇上聽的機會有多少?怕是沒幾回吧?大部分時間,你們也只能彈給給自己聽,那這琴弦,斷便斷了,沒什麼要緊的。可是,一旦是彈給皇上聽,琴弦斷,便是極大的不祥之兆,即便皇上不怪罪你,你覺得宮裡的規矩,會饒過你嗎?你事前為什麼不檢查好?彈的時候為什麼不專心?到時候,還會有誰來聽你解釋,說琴弦斷非你可以掌控的?」
少女們的臉色,由白轉紅,由紅變青,漸漸的,都沒了血色,而有那膽小的,甚至已經癱倒在地上瑟瑟發抖,似是已經提前感知到了冰冷無情的宮廷生活一般。
琴弦斷,自古便被認為是不祥之兆,等到了宮裡,怕是更會被放大無數倍吧?
如此看來,陳瀟和呂沁敏被淘汰,便是一根琴弦惹出的禍事了。
輕歎了幾口氣,慕嫣然轉過身子看著仍舊定定站在眼前的沈雪鳶輕聲問道:「沈小姐,如今,你可還覺得本妃是為了留下文小姐?」
貝齒嚙咬著嬌唇,留下了一行蒼白的齒印,沈雪鳶忙不迭的跪倒拜道:「民女知錯,還望王妃恕罪。」
轉身走回扶手椅中坐下,慕嫣然看著跪倒在面前的一眾少女,「本妃不欲教你們太多的規矩,因為等你們到了都城,進了宮過了初選,自然會有宮裡的教習嬤嬤來教授你們,可是,本妃要提前告訴你們一句,入宮待選,有可能一朝飛上枝頭變鳳凰,自然,也有可能永無出頭之日,所以,這一切的一切,你們心中要自有定數,不要只看到了風光的一面,而忘記了那背後有可能要承擔的巨大風險。要知道,那是一個女子最美好的青春,也是她一輩子的幸福……」
慕嫣然的這一番話,可謂用心良苦,廳內已有幾個少女,雖跪在那兒,一雙手,卻緊緊的攥了起來,顯然心內掙扎矛盾了起來。
本來要進行的比試,因為這一番變故,而顯得時間不足,慕嫣然看了一眼白薇吩咐道:「今兒便到此為止吧,明兒再來選,讓她們都散了吧……」
點頭應下,白薇朝前一步揚聲吩咐了,頓時,廳內的六十多位小姐,十人一列的朝外去了,六十多人散去,竟未發出多大的聲響,似是一下子都謹慎起來了一般。
人影散盡,廳內,有一個人落在了最後。
「璇兒見過王妃表嫂……」
文雅璇猶疑的看了看遠去的少女們,轉過頭走到慕嫣然面前,眼中,有一絲猶豫。
自開始選拔以來,文雅璇從未到慕嫣然身邊套過近乎,每日和那些小姐們一處說話,一起比試,幾日下來,慕嫣然也大抵看出了她的性子,竟和文雅竹有些相似,一樣的乖巧懂事。
可慕嫣然也明白,大抵就是這樣的性子,才讓三老太太執意要讓她參選。
「怎麼了?」
柔和笑著,慕嫣然看著文雅璇輕聲問道。
似是一瞬間下定了決心,文雅璇的眼中,滑落了兩行淚珠。
「撲通」一聲跪倒在慕嫣然腳邊,文雅璇祈求的說道:「王妃表嫂,璇兒不想參選,求您,把璇兒從參選名單中剔除掉吧。」(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