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那一年初到雲都,咱們顧念著太后娘娘、母妃和文府的血親,滿心赤誠的前去文府拜見三房的幾位老太爺和老太太,你可還記得那時的事?」
輕呼了幾口氣,賀啟暄無奈的搖了搖頭,牽著慕嫣然進了內屋。及至紫月奉上了香茶退下,賀啟暄看著慕嫣然輕聲問道。
當日的事,也許,是賀啟暄和慕嫣然都未想到的。
他們一心把文府的長輩當做是嫡親的祖父祖母來待,卻未曾想,那時的文府眾人,卻認為賀啟暄是個乳臭未乾的小兒,根本未把他放在心裡。
若不是文嗣逡,不知道,今時今日,會是何種情形。
不知道賀啟暄為什麼提到了那年的事,慕嫣然點了點頭,一臉猶疑的看向賀啟暄,等著他繼續往下說。
「中秋月圓夜,文府接到聖旨。聖旨裡,父皇嚴詞斥責了文府眾人目無尊卑,恃寵而驕,還收回了大房老太爺的爵位。聖旨裡,父皇還提到了另外一事……」
轉過頭看著慕嫣然,賀啟暄長呼了一口氣,「父皇嚴令,文氏女子,三代不得入主後/宮。」
「什麼?」
面上一驚,慕嫣然的眼睛睜的渾圓,下一瞬,臉上已浮起了一絲怒氣。
人們常說報喜不報憂,中秋月圓之夜,文府收到的聖旨,卻是遭聖上貶斥的旨意,文府自然不會鬧得滿雲都人盡皆知。
事後,眾人雖也知曉文府受到了怎樣的斥責,可其中的詳細條目,外人卻是不知道的,唯一清楚知悉的,怕就是文府大老太爺的爵位失了。雲都城裡,文府大房,不再是呼風喝雨的存在了。
相比失了爵位,文府的女孩兒們三代不得入主後/宮,便沒人去注意了。
可沒人注意。不代表著不存在。
此刻,慕嫣然終於知曉。為什麼那日會是三老太太親自登門,又為什麼自己答應三老太太會讓文雅璇入選的時候,她的臉上,會閃過一絲訝異了。
自己,卻是被三老太太算計了。
心中有些壓制不住的怒火。慕嫣然的面色微青,心裡對三老太太的厭惡,卻是從未有過的深重。
「欺人太甚……」
厲聲喝著,慕嫣然揚聲喊道:「紫月……」
疾步進來。見慕嫣然一臉怒色,紫月偷瞄了賀啟暄一眼,低聲應道:「主子。」
「去驛館。傳我的話,將文府小姐送回文府三房。什麼都不要多說,將人送去,你就趕緊回來便是,無論她們問什麼。你都莫要開口。」
存了心不想讓三老太太睡個踏實覺,慕嫣然沉聲吩咐道。
慕嫣然如此,自然有她的緣故,紫月也不多問,喚了白薇和佩雲進來伺候。自己帶了兩個婆子和兩個丫鬟,坐了馬車急急的朝驛館去了。
又是後怕又是慶幸。慕嫣然深呼了幾口氣,轉過頭看著賀啟暄低聲說道:「幸好我多了句嘴,否則,這欺君抗旨的罪,豈不是平白的就得了。」
言語中,一派自責。
釋然的探手過去握住她有些冰涼的手,賀啟暄安慰著說道:「傻瓜,萬事有我,便是天塌下來,也有我在前面頂著……」
賀啟暄的寵溺,讓慕嫣然心裡稍稍好過幾分,也不等紫月回來回話,慕嫣然親自服侍著賀啟暄更衣沐浴完,二人說著話兒,便歇下了。
第二日天剛亮,紫月便進來回稟道:「主子,三老太太來了……」
眉眼不抬,慕嫣然逕自起身梳洗,一邊對著銅鏡描眉上妝,一邊冷聲吩咐道:「請三老太太到偏廳侯著,今日是擬定入選秀女名單的最後一場比試,本妃還沒有時間親自招待三老太太呢,請她見諒。」
說罷,慕嫣然帶著白薇和佩雲去了後院議事廳。
昨夜驛館那一通,雖說動靜不大,可因著第二日就是決定自己命運的關鍵時刻了,女孩兒們都有些了無睡意,紫月帶人到驛館的時候,驛館內已經沒有幾盞燈火了,也愈發襯得四周安靜,女孩兒雖不知發生了什麼,可也知道,文府那位近幾日飽受爭議的小姐,被遣送回文府去了。
白日裡,眾人還在宣王府後院梨林裡漫步,夜裡,就發生了這樣的事,女孩兒頓時知曉有大事發生了,而有幾個心思深沉的,已猜到文雅璇無緣此次鄆州秀女一列了。
雖只是一個名額,仍舊有七個人要被淘汰,可一眾女孩兒們的心裡,仍舊有些輕鬆的舒了一口氣。
及至第二日早,如往常一般到了宣王府議事廳,沒有見到文雅璇的身影,那個猜測便間接地得到了證明。
人數已從起初的一百七十六,變成了六十七人,比試的時間,便比從前大大縮短了。
而昨日慕嫣然的那一番話,卻使得幾個本就不情願遠離父母親人的女孩兒存了退卻之心,原本讓人忐忑的七人淘汰賽,最後竟落了個皆大歡喜。
「雲都府已經選好了日子,八月初八啟程前往都城,還有幾日可以休息,離家近的,到驛館報備了,便可以回去小住幾日,不能回家的,這幾日,便好生歇著吧,到時候路途遙遠,那番辛苦,還有的你們受呢。」
話語輕柔的囑咐了女孩兒們幾句,慕嫣然擺了擺手,讓她們退下了。
看著少女們規矩有禮的行了禮後依次退出,聽著走遠了才傳來的嬌俏笑聲,慕嫣然的唇邊,也浮起了一抹清淺的笑容,可站起身朝外走時,想及一會兒要見到三老太太,慕嫣然的臉色,倏地又冷了下來。
到一心堂正屋坐下,慕嫣然連身上的正裝都未換,就讓紫月去請三老太太過來。
「老身見過宣王妃……」
心裡本有些無處發洩的怒氣,一大早便氣沖沖的來了王府,可被晾了這一晌午,原本就有些心虛的三老太太,愈發沒有剛來時的那份底氣了。
此刻見了慕嫣然,看到她臉色不虞,三老太太心中一沉,一邊卻不動聲色的跪倒拜了起來。
「老太太起來吧,賜座……」
看著三老太太臉色晦暗不明的坐在那兒,慕嫣然也不發話,接過紫月捧來的茶水喝了起來,不一會兒,三老太太便坐不住了。
「老身知曉此舉有些唐突了,可那日王妃應承了老身,會讓五丫頭入選,此番前往都城參選的六十名秀女人選已定,而五丫頭,卻被送回了文府,老身百思不得其解,還望王妃說個明白,也好讓老身絕了這份心。」
三老太太靜心思忖了片刻,梗著脖子說道。
「哦?老太太不知?本妃以為,老太太該比任何人都更清楚才是。」
臉上忽的浮起了一抹笑容,慕嫣然放下茶碗看著三老太太柔聲說道。
不知曉慕嫣然心中所想,三老太太一時間,愈發忐忑不安起來。
「抗旨不遵,可是欺君的大罪呢,三老太太以一己之私,要賠上文府一大府人的性命?」
口中如實說著,慕嫣然心裡卻越發費解,大房和二房,為何也會一起做出這樣的事,先不論當日大房和二房也都送來了兩個女孩兒參選,雖然已被淘汰,可要知道,一旦文雅璇被送入都城,必定會有言官揪出永成二十二年的聖旨來參文府一本,到時候,可就不是三老太太一人能兜得住的了。
在聽到慕嫣然說「抗旨不遵」的時候,三老太太便明白自己的一腔盤算都落空了,頓時,臉上顯出了一抹蒼白,襯著她本就憔悴的面容,倒似比先前進門時還蒼老了幾分一般。
不知是早已準備好了托辭,還是不滿慕嫣然此刻的態度,三老太太強自辯解著說道:「先帝是說過不許文府女子入主後/宮,可如今新帝登基,大赦天下,充盈後/宮,落選的秀女除了返回原籍自行婚配,便是在宮裡做奴婢侍奉主子。老身並非要讓五丫頭去爭那一宮主位,便是跟在太后或是皇上身邊服侍也好,也算是文府之人心存悔悟。」
「心存悔悟?」
似是覺得三老太太的話有些可笑,慕嫣然笑著反問道:「那老太太讓本妃把文雅璇的名字寫在自薦書的末位,便是存了這樣的心意?」
知曉慕嫣然已猜到了自己此前所想,三老太太面如灰色,囁喏了許久,都未說出什麼來,一雙乾枯的手緊緊的攥著身前的龍頭枴杖,手背上青筋畢現。
「此事王爺已經知曉,文府的罪責,自然絲毫都少不了,老太太便回府候著吧……」
不想再與三老太太多說什麼,慕嫣然冷言冷語的下了逐客令。
事情傳揚的極快,只一個晌午,文府發生的事,整個雲都已經人盡皆知。
有感歎文府眾人大膽如斯,竟然想瞞天過海做出這等魚龍混珠的事情的,也有暗自嘲笑慕嫣然這藩王妃糊塗至極險些釀出大禍的,總之,各種傳言像秋風一般在雲都城裡瀰漫開來。
心情不好,慕嫣然未吃用幾口就歇下了,睡了午覺起身,外間有小丫鬟通秉,總督夫人來了。
知曉杜氏此刻來必定是與晌午的事有關,慕嫣然擺了擺手,示意乳母把蕾兒和瑜哥兒抱了出去。(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