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涼亭裡,感受著清風拂過臉頰時絲絲縷縷的舒爽,慕嫣然的心裡,卻似熱鍋上的螞蟻一般躁動不安,好一會兒,慕嫣然才起身出了涼亭朝一心堂走去,進屋坐了沒一會兒,紫月回來回稟,說,小平子親去那位慕夫人住的客棧找了,夥計說,慕夫人早起便離開了。
被剛才從腦海中劃過的一個大膽念頭擊中,直到此刻,慕嫣然仍舊覺得心裡有些激動不已,可那種有了一絲期望卻得不到證實的感覺,讓她往日的沉靜,頓時化為虛無了。
「主子,風公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沒事的,那位……慕夫人的話雖說的隱晦,可大抵便是與風公子有關,主子……」
話語凌亂,卻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表達什麼,紫月的臉頰邊,透出了一抹緊張的蒼白。
天色漸暗,賀啟暄從府外回來,聽慕嫣然說著她心裡的猜度,臉上,卻有幾抹狐疑,「嫣兒,你也莫因為對方幾句模稜兩可的話,就做出這樣的判斷,假若……假若是你想錯了,豈不是平白讓自己失望?莫說這天下姓慕的人何其之多,便說慕風,他那樣信任你依賴你,他若是真要成親娶妻,怎會不告知你?而那女子行事粗莽,又豈是慕風會相中的妻室人選?再說了,慕風之前已經應下,三年之期過了,便會迎娶紫月,此番,又怎會連個緣故都沒有就拋開了自己說過的話而另娶他人?別的不說,慕風絕對是個一諾千金的好男兒,這一點。我是決然不會看錯的。」
賀啟暄的話,說的條理分明,慕嫣然便是想要反駁,也無從開口。一時間,方才迸發出的無窮期冀,全都灰飛煙滅。轉換成了心裡無窮的落寞。
「只願,慕風是真的沒事……」
輕聲說著,慕嫣然的情緒有些低落,一旁的賀啟暄看到,忙不迭的走到她身邊坐下,將她攬在懷裡哄了起來。
屋內有些靜謐,院子裡的動靜。便顯得愈發喧鬧。
小平子一邊跑一邊喊,口中的話語,因為急迫而顯得愈發尖細,「王爺,主子。風……風公子回來了。」
簾子掀開,卻沒有了往日裡回落下來的那聲輕響,而外間,頓時陷入了一片沉寂,慕嫣然身子一僵,瞬時從賀啟暄懷中坐正過來。
似是不敢相信耳中聽到的話語,慕嫣然回頭看著賀啟暄,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同樣的不可置信。
「舅舅……」
院子裡。響起了珠兒歡喜的聲音,緊接著,腳步聲響起,似是珠兒被慕風如往日那般拎起來轉了幾圈後抱在了懷裡。
緊接著,院子裡便儘是珠兒嘰嘰喳喳的問話聲了。
「舅舅,你怎麼這麼久才回來啊?爹爹和娘說你去很遠的地方出公差了……」
「舅舅。珠兒已經可以單獨騎著雪影在院子裡走了,對了,舅舅,這次你給珠兒帶了什麼禮物啊?」
……
珠兒的聲音,慕嫣然自然不會聽錯,而那一聲聲親熱的「舅舅」,也愈發昭示著這不是做夢,慕嫣然木木的站起身子朝外走去。
正屋的屋門前,紫月呆愣愣的掀開簾子望著外面,屋內的錦桌旁,白薇佩雲等幾個布膳的丫鬟,也似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似的,都立在原地側頭看著外面。
一時間,院子裡,唯有慕風抱著珠兒,兩人一問一答的說著話兒。
一前一後的出了門站在廊簷下,慕嫣然仍舊覺得恍然如夢,看著面前那個大半年未見卻仿若沒有什麼變化的慕風,慕嫣然緊緊的攥了攥手,感受著指甲掐在掌心裡的輕微觸痛,耳邊,傳來了慕風低沉的話語聲:「姐姐,姐夫,我回來了……」
輕輕的一句「姐姐」,讓慕嫣然瞬時潸然淚下。
自二月底得知慕風失蹤,慕嫣然不知流了多少淚,漸漸地,無人敢在她面前提及慕風,而她自己,也總是默默念叨著「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來麻痺著自己,如今慕風好端端的出現在面前,慕嫣然的脆弱,頓時無法遮掩的暴露在了眾人面前。
「舅舅,娘經常惦記你,想起你就會哭鼻子,羞羞臉……」
珠兒抱著慕風的脖子,在他耳邊悄聲說道。
「珠兒乖,來爹爹這兒……」
沖珠兒招了招手,看著小傢伙從慕風懷裡下來跑到自己身邊,賀啟暄牽著她進了屋,一邊,沖慕風使了個眼色。
屋簾落下,掩住了屋內的一眾人,而慕嫣然,仍舊淚眼婆娑的看著慕風,哭的不能自已。
兩年的相處,慕風在宣王府,已成了不可或缺的一份子,而如今這樣近乎於奇跡的出現,慕嫣然的心裡,再度對菩薩感念了千遍萬遍。
似是腳下墜了鉛,慕風的每一步,都走得緩慢至極,及至走到慕嫣然面前,慕風吸了吸鼻子,仰頭看著站在台階上的慕嫣然輕聲說道:「姐姐,我回來了。」
抬起衣袖擦拭著不斷落下的淚珠,慕嫣然點著頭,哽咽的說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扶著身邊的廊柱,坐在條椅上,慕嫣然平復著心情,好一會兒,才止住哭泣。
再抬起頭來,慕嫣然看了一眼慕風,「跟我來。」
二人一前一後的朝後院走去,不一會兒,便到了梨林中的衣塚處。
見慕嫣然站在那個突起的土丘邊,慕風一臉的不解,而慕嫣然,指著那兒對一路跟來的慕風說道:「挖,把這兒埋著的東西挖出來……」
不知慕嫣然的內裡涵義,慕風卻也不多問,逕自轉身走到花房取來了一個花鋤,對著隆起的土丘掘了起來,不一會兒,一個錦盒露了出來。
打開錦盒,看清內裡物件的那一剎那,慕風的眼眸就濕潤了,半跪在那兒,久久不語。
深吸了幾口氣,慕嫣然走到慕風身邊,逕自提起花鋤把那些凌亂的黃土聚攏起來,將原先埋了錦盒的土坑填平了。
走到梨樹邊,將花鋤立在梨樹樹幹上,慕嫣然拍了拍慕風的肩膀,柔聲說道:「古人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經歷了這一遭,從前的事情,好的壞的,便都離你遠去了,就當是你的新生吧。走,回屋吃飯了……」
手裡捧著那個錦盒,慕風低垂著頭站起身,跟在慕嫣然身後朝二進的宅院走去。
到了角門處,慕風聲音微啞的說道:「姐姐,我回屋換身衣服,一會兒就過去,你先回屋吧。」
回過身看了他一眼,慕嫣然抿嘴笑著點了點頭,逕自轉身順著九曲迴廊朝一心堂正屋走去,而慕風,則順著相反的方向,去了外院他住過的院子去了。
推開屋門,看著屋內的擺設一切照舊,便連書桌上的幾本書,都還是走時的模樣,而桌上,卻連一絲塵土都沒有。
環顧著屋子,呼吸著那股熟悉的味道,慕風的眼中,泛起了一抹滿足的喜悅笑容。
一心堂裡,慕嫣然淨了面坐在賀啟暄身邊,有些不好意思的衝他笑了笑,一旁,珠兒趁她不注意,吐著粉嫩的小舌頭,做著鬼臉說道:「娘又哭鼻子了,羞羞臉,羞羞臉……」
而一旁的蕾兒和瑜哥兒,也沒了往日的乖巧,都有樣學樣的劃著自己的臉蛋沖慕嫣然嚷道:「羞羞臉,娘羞羞臉……」
哭笑不得,慕嫣然起身在三個小傢伙頭上輕拍了一把,一邊,如釋重負的長歎了口氣。
一刻鐘的功夫,慕風換了身乾淨的衣服來了一心堂正屋,而錦桌上,晚膳已經布好,賀啟暄甚至吩咐小平子去抱來了兩小罈酒。
一頓飯,吃了兩個時辰,直到哄睡了三個孩子,賀啟暄和慕風,仍舊大碗大碗的斟著酒喝著。
「別喝了,我還有話問他呢,這一去就是大半年,總得把這中間發生的事說說啊,你把他灌醉了,我可找誰問去?」
嗔怒的說著,慕嫣然從慕風手裡奪過了酒罈。
入手一輕,才發現酒罈已然空了,慕嫣然看著眼睛明亮卻絲毫未顯醉意的慕風,輕聲問道:「這大半年,你都躲哪兒去了?怎麼也不捎個信回來?」
慕風還未答話,一旁的賀啟暄,已一臉戲謔的看了慕嫣然一眼,方衝著慕風說道:「不會是被山裡的女匪劫去當壓寨夫君了吧?」
言語中,對前幾日來的那位自稱是「慕夫人」的女子,有些調侃之意。
似是並不知曉發生了什麼,慕風正欲回話,卻見慕嫣然和賀啟暄的臉上,如出一轍的打趣,頓時,慕風意識到有什麼不對了。
「姐姐,發生了何事?」
慕風狐疑的問道。
見慕風似是全然不知曉有女子藉著慕夫人的名義來了王府,慕嫣然將前幾日收到夏蟬送來的賀儀,以及重陽節那日夏蟬來王府跟自己說過的那幾句話,都一併告訴了慕風。
聽到夏蟬的名字,慕風的臉色,頓時微微泛紅,似是酒氣湧到了頭上一般,而聽到她自稱慕夫人,慕風的一張臉,卻又瞬時變得煞白。
屋內,陷入了一陣沉寂。(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