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多日,賀啟暄早出晚歸,除了去軍營裡,大部分的時間,都在外書房裡和一眾幕僚議事,沒幾日,就制定出了一系列的章程,差人快馬加鞭的往各地送去了。
回到一心堂的時候,慕嫣然通常都已經歇下了,每每回屋看到她披著衣服斜歪在軟枕上睡著的模樣,賀啟暄便有些微微的歉疚。
這一日醒轉過來,看著賀啟暄還在身邊逕自睡著,慕嫣然本想伸手推醒他,轉念一想這些日子他早起晚歸的也著實辛苦了,慕嫣然輕歎了口氣,收回了手。
本打算起身梳洗,也又躺了回去,生怕一動就驚醒了他。
直到外頭傳來了肇哥兒大嗓門的喊著爹娘,賀啟暄晃了一下頭,才慢慢的醒轉過來,看著身旁靜靜注視著自己的慕嫣然,賀啟暄揉了揉眼睛笑道:「放心,沒事的,等忙完了這陣子,就好了。以後,還和從前一樣……」
點頭應著,慕嫣然喚了白薇佩雲進來伺候著她和賀啟暄起身梳洗,繼而抱過了肇哥兒,一家三口用了早膳。
用罷早膳,賀啟暄徑直去了外書房,慕嫣然便牽著肇哥兒去了後院。
豎起手指放在唇前,比了個噤聲的動作,慕嫣然和肇哥兒站在秋水閣的窗外,看著珠兒和閔淑華,還有蕾兒三人作畫。
「娘,秋秋,秋秋……」
只看了一會兒,肇哥兒就有些著急的扭起了身子,慕嫣然捏了捏他的鼻子,轉身去了池塘一側的鞦韆架處。
囑咐了小傢伙攥緊兩側的繩子。慕嫣然動作輕柔的推著,不一會兒,後院裡,就響起了肇哥兒咯咯的歡快笑聲。
午膳用罷。慕嫣然懶洋洋的躺在軟榻邊歇息,小平子大踏步的奔進院門,走到門口處。低聲跟白薇說著什麼。
「進來吧……」
知曉是白薇不許他進來打擾自己歇午覺,慕嫣然沖外頭揚聲喊了一句,屋簾掀起,小平子一頭大汗的進來回話道:「主子,查到樂夫人的去向了。」
「她現在人在哪兒?」
慕嫣然坐起身子,看著小平子厲聲問道。
「回主子的話,在永州廬王治下的一處莊子裡。」
小平子拱手回道。
「廬王那兒?」
似是沒想到樂夫人會跑的那麼遠。慕嫣然著實有些詫異,旋即,又為樂夫人的好人脈而感歎不已。
「消息可確鑿嗎?」
廬王妃林沫蘭從前也不喜歡驕縱跋扈的長樂郡主,而如今的樂夫人,又不是那麼簡單的人物。以林沫蘭的個性來說,是絕對不會同意廬王身邊存在著這樣的一個人,想到此,慕嫣然反問道。
點了點頭,小平子仔細的回道:「那處莊子,是前年春節時,廬王府中的一位幕僚出面購得的,在永州邊界處。那個莊子,如今名為遺珠園。平日裡只見女主人,不見男主人,不過,咱們的人在那兒駐守了一個多月,煥王府的那位幕僚,曾出現過三次。除他以外,遺珠園再未出現過登門造訪的男客。」
「煥王府的那個幕僚,叫什麼名字?」
雖不確定那人就是樂夫人孩子的父親,慕嫣然仍舊有些好奇的問出了口。
「煥王府第一大謀士,吳世安。」
小平子答道。
「吳世安……」
喃喃的念著,慕嫣然似是覺得這個名字有些耳熟,可是細想了半天,仍舊沒有想起什麼時候聽過這個人。
交代了小平子盯好遺珠園那邊的動向,想辦法找人混進去探明樂夫人身邊巨額財富的事,慕嫣然揮了揮手讓小平子退下,一邊,卻出神的思忖起了樂夫人去永州的內裡含義。
未出嫁前,樂夫人便和煥王交好,及至被貶為庶人離開都城,這麼多年了,煥王對樂夫人也照拂頗多,鄆州和賓州的一部分百姓,始終都在傳煥王是樂夫人的入幕之賓,可真正知曉內裡真實緣由的,怕是沒幾個人。
而如今,樂夫人手頭掌握著兩千萬兩的財富,卻沒有在煥王的保護之下,轉而去了永州,慕嫣然不禁大膽揣測:莫非,如今廬王和煥王,已經暗裡達成了什麼共識?
慕嫣然始終記得,自己記憶中的那個廬王,雖出生於宮廷,卻恬淡的像是個不問世事的隱士,他總是在最正確的時候做最正確的事,都城內的紛爭,均與他無干。
太子和煥王各自尋求賢士為自己增加籌碼的時候,廬王按著祖宗的規矩,帶著家眷遠離都城前往永州就藩,一年多的功夫,永州從之前的荒蕪之象,漸漸的富饒了起來,便是在朝堂之上,永成帝對這個兒子也是褒揚有加。
後來,煥王就藩,宣王就藩,新帝登基,這麼多年了,煥王總是蠢蠢欲動,而廬王,安心於打理自己的那一塊藩地,仿若這些紛爭都是過眼雲煙,而他,是那個兩眼清明的局外人一般。
可如今,樂夫人,卻隱身於他治下的永州。
沉思間,外頭傳來了梨白的說話聲,慕嫣然抬眼看去,便見梨白捧著一個錦盒進來,手裡還拿著一封信,「主子,通州尹府送來的書信。」
「竹兒的信?」
臉上綻開了一抹笑顏,慕嫣然接過信打開看了起來。
文雅竹說身邊一切都好,平日裡得空的時候就和慕秀然去街市上逛,日子過得逍遙自在。慕嫣然看到,心中有些欣慰。
「文府敦園那邊的信,可送去了?」
慕嫣然抬眼問道。
文雅竹送信,歷來都是一併送來王府,再由慕嫣然安排人送去文府,抑或是到韓府給文雅嫻。而給徐姨娘的那封信和東西,自然是文府眾人所不知的。
梨白脆聲答道:「主子,都各自送過去了,其中還有尹大人給王爺的信件,也都去外書房交給王爺了。」
點了點頭,便讓梨白退下了,慕嫣然打開錦盒,裡面卻是些小孩兒的東西,想來是文雅竹做給肇哥兒的。
少頃的功夫,賀啟暄便大踏著步子進了屋,手裡,還捏著尹浩武寫的書信。
見賀啟暄面色一片凝重,慕嫣然起身沏了杯茶遞到他手裡,一邊接過信放在錦桌上問道:「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猶豫了一下,賀啟暄冷聲說道:「正如岳父大人所猜想的一般,軍營裡的異動,確實是不正常的,是有人存心蠱惑。」
「浩武說的?」
看著桌上的信,慕嫣然問道。
點了點頭,賀啟暄思忖著說道:「嫣兒,我想,這些日子帶兵往各處軍營裡去一趟,這一來一去,可能就要好幾個月,又要留你一人在家裡了。」
早在那日賀啟暄猜測說軍營裡有人反水的時候,慕嫣然便已猜到會有這一日了,此刻賀啟暄這般說,慕嫣然也絲毫不顯詫異,點頭應道:「軍務要緊,你放心的去便是,府裡的事,我會一切小心的。」
兩人說了會兒話,賀啟暄便起身朝外書房去了,慕嫣然坐在軟榻邊,從半開的窗戶裡看著賀啟暄離去的背影,心頭有些微微的心疼。
從賀啟暄領了兵馬大將軍的那一日,慕嫣然就想到會有這樣奔波的一日,可真到這一日來臨,慕嫣然的心裡,卻突然有些不安起來。
旋即,慕嫣然卻又有些釋然了,好歹,視察軍營,總比帶兵奔赴邊境作戰要好的多。
第二日,賀啟暄難得的沒有早起去軍營裡,而夫子那裡,賀啟暄也讓紫月去通知了她沐休兩日。
一大早天剛亮,賀啟暄就拉扯著慕嫣然起身,直到兩人梳洗完走到正屋,看見三個穿的齊整,規矩老實的坐在膳桌前的珠兒、蕾兒和肇哥兒,慕嫣然一臉玩味的看著賀啟暄說道:「你們幾個人都商量好了,唯獨就沒告訴我,是吧?」
「娘,爹爹說給你個驚喜呢。」
蕾兒抿嘴笑道。
「驚喜,驚喜……」
不老實的坐在扶手椅中,肇哥兒拍著小手歡呼道。
慕嫣然轉過頭,便見賀啟暄眼中帶著一抹歉意的說道:「都好些日子沒陪你們了,帶你和孩子們好好玩兩日。」
心頭一滯,慕嫣然頓時知曉,三日後,就是賀啟暄帶兵出城的日子了。
點了點頭,慕嫣然故作輕鬆的說道:「好啊,那咱們用早膳吧,早點兒出發,說不定能趕上看日出呢。」
一家人說說笑笑的用了早膳,坐上馬車趕到了城外,去的,恰好是去歲七夕前賀啟暄帶一家人去過的那個山谷。
山洞裡,依稀還有前次來燒飯時留下的爐灶痕跡,而山谷裡,一眼望去鬱鬱蔥蔥,鳥語花香,直如人間仙境一般的美輪美奐。
早起谷頂賞日出,午後溪邊隨魚戲,夜裡席地觀星辰,兩日的功夫,似是一眨眼就過了一般。
馬車駛回王府的路途上,賀啟暄難得的沒有騎馬,抱著肇哥兒坐在慕嫣然身邊,陪著珠兒和蕾兒說笑著,歡聲笑語從馬車中飛揚開來,給迷濛的夜色,增加了幾分暖意。
「爹爹,你又要出遠門了嗎?」
蕾兒偎過來抱住賀啟暄的臂膀,糯糯的問道。
女兒依賴的眸光,讓賀啟暄心頭一軟,遲疑了一下,賀啟暄有些艱難的點了點頭。
蕾兒回頭看了慕嫣然一眼,見她也點了點頭,方態度堅決的說道:「爹爹,那我和大姐,還有弟弟陪著娘,我們一起等你回來,爹爹不許受傷,也不能像上次一樣生病,要乖乖哦。」
鼻尖微酸,賀啟暄肯定的點了點頭。(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