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三還在城裡麼?」三娘問道。
「我聽他說今日還要去縣衙走一些公文上的過場,因此暫時在他朋友的一個綢緞莊裡歇腳。那綢緞莊就在今日驚馬的地方附近。」
三娘點頭,朝王璟招了招手,讓他坐過來。王璟便也坐在了三娘坐著的榻上。
「你等會兒去一趟外院,看看外院的李大得空兒沒,讓他替你走一趟張三歇腳的綢緞莊。」三娘後來打聽過那李大的背景,他並不是王家的家僕,而是從外頭聘了來的護院,家中並無其他人在府中當差,人際關係相對簡單。
王璟聞言點了點頭,專心聽三娘的話。
三娘有道:「你與那李大也不必多說,只需讓他替你給張三捎一些謝儀,並給他講一個故事。」
「什麼故事?」王璟一愣。
三娘將背靠在了引枕上,緩緩道:「從前有一個縣裡出現了一種惡習,縣府向下面下了規定若是哪個村中有孤寡老人或者乞丐或病死或餓死凍死,村裡不許私自掩埋了事,而需呈報縣衙,等縣衙驗過了屍體確認死因無疑才可掩埋。這樣每次官府派人來驗屍那些官員總是前呼後擁,拖拖拉拉來一大群人,上到地方官師爺書吏下到皂隸馬僕轎夫,有時會來百多人不止。這些人下了鄉,村裡要準備休息的地方,要準備吃食茶水,還要給些那一百多個隨從發辛苦錢。這樣每次都弄得村民們苦不堪言,每一次村中有乞丐死,大家都要提心吊膽怕會被折騰得傾家蕩產。後來有一個村裡有一個教書先生,他找到村裡的鄉紳,讓他聯合各村裡有威望的人家前來一起前來商議。那個教書先生獻出了一個對策,他提議讓各個村有錢的鄉紳每年籌集一筆費用,獻上去給府衙,作為縣府大小官吏們的辛苦錢,同時也請求縣老爺若是那些乞丐和孤寡人士死因確實是沒有疑點便不用辛苦官府中人下鄉來了,讓村中自行處理。眾人欣然接受了教書先生的提議,並且委派這個教書先生去與縣衙與父母官交涉。最後父母官同意了這個提議,於是困擾這個縣下面村民多年的惡習終於根除。」
王璟聽完這個故事偏著頭想了半天,不確定地問道:「妹妹的意思是讓張大哥效仿這個教書先生去和縣衙交涉,讓各個村的富戶每年都籌集一筆費用用來作為官府抓捕賊人的幸苦錢?」
三娘抿嘴一笑,現出兩個可愛的小梨渦:「你只要把這個故事轉達給張三就是,至於他要怎麼做那就是他的事兒了。」
王璟聞言摸著頭憨笑道:「妹妹你真聰明,什麼都知道。不過那個教書先生也很聰明,看來多讀書確實是有用的。」
三娘聞言一愣,繼而噗哧一樂。這論調聽著怎麼這麼耳熟?教書先生果然成了「聰明」的代名詞了。
王璟雖不明白妹妹笑什麼,但是笑總是開心的,便也跟著笑。
「好了,既然你沒事我也該回去了。這傷口記得不要碰水,大熱天的容易出汗,這藥也要常換著。」三娘站起聲道。
王璟也跟著站起身:「妹妹你放心,我知道的。」
三娘點點頭往外走,一邊對跟著送出來的王璟道:「這事必定瞞不過祖母,他若問起來你要實話實說,不可隱瞞。」
王璟猶豫了一會兒,道:「那大哥他……」
三娘在心中歎氣一聲,停下腳步看著王璟說:「哥哥,對長輩說謊是為不孝。」
王璟聞言低下了了頭:「我知道了。」
三娘拍了拍王璟沒有受傷的那隻手臂,帶著候在院子裡的白芷白英回自己院子了,趙嬤嬤留下照看王璟。
松齡院那邊知道消息的時候孫氏正在招外院總管王德安的媳婦張嬤嬤問話,這王德安以前是老太爺王宏身邊的小斯,因個性沉穩,辦事牢靠後來成為了王家的大總管。他媳婦張嬤嬤卻是曾經在孫氏身邊伺候的,現在跟著王德安在外院管事。
「大老爺最近在忙些什麼?」孫氏屏退了小丫頭,只留著甘草和甘松。
「回老夫人,京裡派了欽差來了濟南府,大老爺最近忙著陪濟南府的大小官員接待。」張嬤嬤垂手立在榻前,恭敬地回道。
孫氏聞言點了點頭,以王家在濟南府的地位這倒是很常見的。
「現如今跟在大老爺身邊伺候的還是平安?」孫氏問道。
張嬤嬤聞言微微抬頭看了一眼孫氏,又立即垂下了頭道:「正是大老爺的乳兄平安。」
「平安如今也到而立了吧?他和大老爺一起長大情分自然是好的,只是總跟在大老爺身邊跑前跑後的也沒有什麼作為,你讓德安注意著看看外頭的莊子鋪子有沒有什麼好的差事,給他找個好的前程,也不枉他跟了大老爺一場。」
張嬤嬤聞言心中一驚,這跟在大老爺身邊當個隨從雖說聽著並不是個很有名頭的差事,可是實際上大老爺的身份擺在那裡,平日裡接觸的都是些官員出入的也是官府衙門,這其中的門門道道她是清楚的。不說別的那眼界就不是一般的管事可以相比的,可以說在府中跟在大老爺身邊當個隨從那是不得了的殊榮,否則以李嬤嬤在府中的地位怎麼可能放任自己的兒子待在那個位置上這麼些年?
心中雖是千回百轉,面上張嬤嬤卻沒有半分猶豫得躬身道:「是,奴婢回去就跟我家那口子說。」
孫氏點頭,閉目歪在引枕上養神。
張嬤嬤在原地躊躇了一會兒,又道:「老夫人,奴婢聽說大老爺在外頭買了一個別院。」
孫氏聞言並未睜眼,半響才開口道:「你可知道他哪裡來的銀子?」
張嬤嬤垂首小心地答道:「奴婢不太清楚,只是,只是聽我家那口子有一次提起說外院的冰總是不夠用,有時要借用內院的。」
孫氏聞言沉默了一會兒,緩緩開口道:「我知道了,這事不要張揚出去。」
張嬤嬤立即答道:「是的老夫人,奴婢省得的。」
這時候外頭有個三等婆子求見,孫氏朝一旁的甘草揮了揮手,甘草便轉身出了正房聽那婆子回話,不一會兒甘草便急急轉回來。
「老夫人,剛剛外面的婆子來報說大少爺與五少爺從學堂回了來,車伕也跟了回來並且受了傷,說是路上驚了馬。」
孫氏聞言立即起了身,並推開了前來相扶的甘松,急聲問道:「怎麼樣?少爺可曾受傷?」
甘草立即回道:「只五少爺手臂受了輕傷,看著並無大礙,大少爺不曾傷到。」
孫氏鬆了一口氣,口中念叨:「阿彌陀佛!阿彌陀佛!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轉而又狠聲罵道:「這兩個孽障!真是越來越無法無天了!」
侍立的幾人都低頭不敢出聲。
孫氏氣了一會兒,又歎了口氣,吩咐張嬤嬤道:「你下去吧,讓王德安去回春堂請張大夫來給璟哥兒看看,可別留下病根。」又吩咐甘草與甘松道:「你們分頭去秋衡院與荷風院看看,有什麼情況立即來報與我知道。」
張嬤嬤甘草與甘松領命退了出去,孫氏招人叫常嬤嬤進來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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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風院那邊,大夫還沒等來卻先等來了大夫人金氏。
三娘回到自己的院子不久,就聽到白果來報說金氏帶著人氣勢洶洶進了荷香院,正往王璟住著的院子去了。
三娘撫了撫額頭,吩咐白英白芷道:「跟我再去一趟西院。」
三娘帶著丫頭匆匆趕到西院的左偏院,院子裡的丫頭婆子都立在院子裡竊竊私語,王璟的大丫鬟硃砂見了三娘忙跑了來。
「三小姐,大夫人她把我和當歸趕了出來,自己帶著一群丫鬟婆子進了裡間。您快進去看看少爺。」
三娘腳步不停往正房方向走,硃砂忙走在前頭為三娘打簾子,見三娘進去了也悄悄跟在白芷後面進了房。
三娘一進正房就聽見一個女聲罵道:「你自己不長進還敢帶壞兄長!我好好的一個孩子就是讓你這不學無術的壞胚子給帶壞了!瑞哥兒可是長房嫡長孫,是我們王家今後的脊樑骨,你說說你到底安得是什麼心?」
難怪都說老婆是別人的好,孩子是自家的乖。瞧瞧這倒打一耙的架勢!三娘聽著也不由得火起。那邊王璟卻是低著頭站在那裡也不說話,就這麼聽著,趙嬤嬤也站在一旁雖說有些著急也不敢插嘴。
「大伯母,聽說您過來看望哥哥,三娘在這裡替哥哥謝過了。哥哥他笨嘴拙舌的也不會說感激的話,您請見諒。」三娘上前對著金氏盈盈拜下,柔聲道。
金氏被這一打岔也愣了一愣,三娘走到王璟身邊笑道:「其實哥哥就是被瓷器片兒割傷了手,雖說傷在了手上以後可能會影響握筆寫字,但是哥哥畢竟是個男子,皮糙肉厚的,休養一段時間就行了。您是長輩,事兒又忙,實在是不必走這一遭的。」
金氏聞言看了王璟的手一眼,傷口已經被包紮好了瞧不出傷在何處,但是見他手有些不自然的垂著也就信了王璟確是受了傷。想著自己兒子雖然是衣裳有些凌亂但是全身上下完好無缺心裡就平衡了一些,平衡完了又有些幸災樂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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