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孫氏剛用完早膳,外面就有人報說,大夫人來了。
金氏今日素面朝天,眼睛微有紅腫,一進來一言未發朝著孫氏坐著的方向就跪下了。
「你這是幹什麼?」孫氏看了金氏一眼,卻沒有喊金氏起身,只淡淡道。
金氏悄悄覷了孫氏一眼,心裡不禁打起了鼓。本來還懷著僥倖之心,想著老夫人或許有氣,過了一天也差不多該消了,不想還是氣著的。看來那消息真是可信的。
想到這裡,金氏提起袖子揩了揩眼角,頓時那本就微紅的眼眶更紅了,淚水也一下子湧了出來。
「母親,媳婦知錯了,今兒是來請求您原諒的。求您看在大老爺和玬哥兒的面上,看在媳婦這些年操持家務勞心勞力並沒有犯過大錯的份上,寬恕媳婦這一回。」金氏哭道。
孫氏端起茶碗,緩緩喝上了一口,半響才道:「你倒是說說看,你錯在了什麼地方。」
金氏聞言頓了一頓,馬上又哭道:「媳婦,媳婦錯在這些年只忙著內院瑣事,忽略了大老爺,見大老爺做出了不得宜的事情也不知道及時規勸,媳婦沒有做到為人妻的本分。」
孫氏放下了手中的茶碗,道:「你真知道錯了?」
孫氏聞言立即點頭道:「是的,母親,媳婦真的知錯了,以後也會注意不再犯。」
孫氏冷哼一聲道:「我將這個家交給你的時候說什麼了?要你目光放長遠一些,不要鼠目寸光,沾染那小門小戶女子的脾性!你瞧瞧你這些年的所作所為可堪配我們王家的嫡長媳的身份?你總想著萬事有我這個老婆子在後面為你們收拾爛攤子,你就瞅準了我不會坐視不理了是不是?既是如此我還要你當這個當家夫人做什麼?」
金氏聞得此言心中一驚:「母親……我……」
孫氏深吸一口氣,靠到了榻上,一邊擺了擺手:「行了,多說無用,你若是真不開竅,我說再多也是枉然。你就說說你的打算吧,此事你們準備如何讓收場。」
金氏見老夫人並未在此時提讓三房回來主持中饋的話,心中暗暗舒了一口氣,小心地說道:「這次的事情既然是大老爺做出來的,我們大房自然應該一力承擔,而媳婦作為大房的主母則責無旁貸。」
金氏看向孫氏,見孫氏臉色緩和了一些,便又道:「媳婦本想著,幫大老爺將挪用外院的那筆款項用私房墊上就好了。但又想到今年夏天來得早,此時就算是有了那筆款子,再要買齊今年所用的冰那也來不及了。這外院用度關係這我們王家的臉面,若是讓人知道了,那我們王家也沒有臉面,大老爺在同僚面前更是抬不起頭,所以這外院的用度是怎麼也不能缺了的。」
孫氏聞言點了點頭,示意金氏繼續說下去。
金氏得了鼓勵,心中稍安,又道:「所以,即便是媳婦願意用自己的私房填補外院的虧空,也是於事無補。所以媳婦想著要想辦法將今年外院的冰例都補上了。」
「不是說今年的冰不好買了麼?這麼大數額的一筆,要到哪裡去買?」孫氏緩緩問道。
金氏忙抬頭道:「媳婦在買那何家的田畝莊子的時候曾經聽他們家的管事提過,他們的院子裡都是建了冰庫的,既然他們園子都打算要買了,那冰庫裡的冰自然也是能賣的,媳婦今兒就打發人去何府問問。」
孫氏聞言點了點頭:「這到也不失為一個好的法子。也難為你這次也是用了心的,那這件事情就交給你去辦了。若是成了,這次的事情我就不追究了,若是……」
「媳婦一定把這件事處理好,不讓母親再操心。」金氏忙表決心道。
孫氏點了點頭:「我希望這樣的事情不會再發生。」
「是的,母親,媳婦記住了。」
孫氏打發了金氏出去。
下午,常嬤嬤給孫氏梳頭的時候,孫氏道:「你這主意不錯,希望老大媳婦經過此事之後能夠明白一個主母應當承擔的責任,讓我以後少為他們操心一些。」
常嬤嬤道:「奴婢瞧著大夫人是個精明能幹的,所欠缺的也只是經歷罷了。您以後不要總是萬事都為他們操心,多讓她自己解決,日子久了自然也就能擔待了。」
孫氏點點頭道:「但願如此。」
「李嬤嬤還在雜物房關著麼?」孫氏隨口道。
「是的,老夫人。沒有您的命令誰也不敢將她放出來,只是,只是奴婢瞧著她從昨晚到現在都沒有進過食,甚至連水都沒有喝上一口,奴婢斗膽,向老夫人求個恩典,讓人給李嬤嬤送些吃的喝的。否則,奴婢恐怕她撐不住。」常嬤嬤低頭求道。
孫氏擺了擺手:「那就叫人送些吃食進去吧。至於人……暫且還是先關著吧,怎麼處置我還得好好想想。」
常嬤嬤道:「老夫人是重情義的,念著她跟您多年不願意重罰,想要她自己先想清楚了。希望靈芝她能明白您的苦心,等到放了出來能知錯就改,再好好為您當差。」
孫氏聞言未語,半響才歎了一聲道:「這些年內院的事情她也幫我不少,現在一下子少了她到還真有些不習慣,今日上午就有管家婆子們將一些日常瑣事問到了我面前。」
常嬤嬤低了低頭,笑道:「靈芝她本就是個能幹的。老夫人您罰她一罰,還是讓她回來吧。」
孫氏搖了搖頭:「她就是太過於能幹了。現在這院子裡的事情我已經吩咐甘草甘松先多看顧著些,以後的事,我還要再看看。」
孫氏說著,又看向常嬤嬤道:「你也是跟著我的老人了,論資歷和能力也是不差的,以後你就幫著甘草他們管管這家裡的事情,她們畢竟還太年輕,資歷與經歷上欠缺了些。」
常嬤嬤忙道:「甘草甘松兩位姑娘都是能幹的,奴婢在她們這個年紀的時候,可沒有她們這麼能擔事兒。不過既然老夫人您吩咐了,奴婢自然不會推脫,以後會與甘草甘松兩位姑娘好好配合的。」
……
「小姐,照常嬤嬤的話說,老夫人似乎還有可能會重新啟用李嬤嬤?」白英皺眉道。
「即便是一條狗,跟了三十幾年也都會有感情了,何況是人?這也是人之常情」三娘淡淡一笑。
「若是讓李嬤嬤重新回到老夫人身邊,那她對我們……」白英擔憂道。
「我不會給她這個機會的。」三娘淡淡道。
「可是小姐您不是說,老夫人她對李嬤嬤還是有幾分主僕情誼的麼?」
「所以我才佈置了後招。」三娘放下手中的筆,揉了揉揉微微酸痛的手臂:「你等著看吧,老夫人心裡對她的那一點點主僕情誼,馬上就要被她毀地一點兒不剩了。」
臨近晚飯的時候,外院來人報說,大老爺回來了。
王家大老爺王柏一進內院,直徑就朝孫氏的松齡院來了,身上的五品官府都沒有脫下。
「趕緊的通知廚房加一道君山雞片,一道蜜汁肘子,一道脯雪黃魚。對了,不要上那品龍眼粥了,換上首烏大棗粥,最是養氣血壯身體的。」孫氏一接到王柏回來的消息,就吩咐甘鬆去廚房加菜。
「是的,奴婢記下了。」甘松又將菜名報了一遍,笑著道。
「娘,我回來了。」孫氏正想著要不要再加一道湯,王柏的聲音就在屋子裡響起。
「你還知道回來?這都不著家幾天了?我還以為你忘記了家裡的門是朝哪個方向開的。」孫氏故意擺上一副冷臉道,可是眼睛裡的笑意卻是遮不住的。
「小人平安給老夫人請安。」一個身影突然從大老爺身後走了出來,跪到了孫氏身前。
孫氏一愣,低頭一瞧,卻是個三十歲左右的男子。
孫氏看清楚來人,臉色突的沉了下來:「你一個男子,誰准你進的內院?來人啦,綁了出去。」
「老夫人,小人是李嬤嬤的兒子平安。小人是求著大老爺帶了小人進來的,小人聽聞小人的娘犯了錯,被老夫人關了起來,便求了大老爺帶小人來向老夫人求情。請您念在我娘這麼多年伺候的情分上,饒恕她這一回,小人給您磕頭了。」平安說完便恭敬地磕起了頭。
孫氏聞言,怒視王柏道:「還不給我把他拉出去,這裡可是內院!你帶一個男子進來成何體統!」
王柏抬腳踢了踢平安,又朝孫氏道:「平安自幼在這院子長大,與別的男子自是不同,兒子也就沒注意那麼多了。娘,兒子聽說李嬤嬤被關了起來還聽說您要將她趕出府去,兒子便趕了回來,不知李嬤嬤她犯了什麼事?」
孫氏聞言,氣得渾身發抖,指著王柏道:「你不是公務繁忙嗎?忙得連給你親娘請安的時間都沒有,卻為了一個奴婢這麼晚了還趕回來?」
王柏一愣,不解道:「這,李嬤嬤是兒子的乳娘,自是不同的。」
孫氏被這話氣得半響說不出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