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上了鄭氏與魏雲英的馬車。鄭氏也怕女兒再暈車,便與女兒和三娘說起了小時候軍中的一些見聞,三娘聽的津津有味,而魏雲英本來是從小就聽慣了的,卻因為今日多了一個聽眾,彷彿這故事也多了一些趣味,有時候鄭氏講到一半,她還能接下去。
鄭氏也樂見自己這個一向有些靦腆的女兒活潑起來,有時候說著說著故意裝作想不起來,引著魏雲英往下說。
三娘自是明白鄭氏的用意,因此當鄭氏停住不說的時候便做出一副很感興趣很想往下聽的表情,一旦魏雲英接了下去了她便會說「真的嗎?」「然後呢?」「居然還會有這種事?」引導魏雲英。因此到了後面,就是鄭氏在一邊笑看著,三娘聽魏雲英說話。一路上到也是歡聲笑語,其樂融融。
等車行了兩個多時辰到達普集鎮的時候,離著歷城只剩下大約一半的路程了。
魏雲英接過唐嬤嬤遞過去的茶,一口氣喝了半盞。
「姐姐給的藥真是好,這一路行來我竟是半點難受也沒有了,且不知不覺就走了一半的路。」魏雲英的臉上添了一絲紅暈,這樣看著到是個清秀的小姑娘。
三娘笑道:「本來覺得這一路定然是枯燥煩悶的,不想有雲英一路的妙語解乏,這旅途過得到真是快。想來妹妹這一路儘是挖空心思給我說些往日的趣事,身體沒有顧上不適了,而非是那藥有多麼靈驗,畢竟不是什麼靈丹妙藥。」
魏雲英聞言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但是看得出她是高興的。鄭氏見女兒高興,心中也是歡喜。
「就快到鎮上了,奴婢這就打發高遠去前面的普集鎮上尋間乾淨的酒樓,現在正是晌午了,護衛們也乏了,便在鎮上用些飯可好?」唐嬤嬤問鄭氏道。
鄭氏點了點頭,又囑咐道:「三小姐在這裡,讓高遠把酒樓全包下來,閒雜人等先清場。」
唐嬤嬤道:「是的夫人,奴婢這就下去吩咐。」說著便叫停了馬車,後面的車馬見鄭氏的馬車停了,也都停了下來。
不一會兒,唐嬤嬤便回來了。
「奴婢吩咐下去了。」說到這裡她又看了三娘一眼,笑道:「只是,少爺他也要跟著高護衛去,還邀上了王家五少爺一起。」
鄭氏想了想,道:「也罷,就讓他去吧,多叫些人跟著。」又轉頭對三娘道:「我父親曾說過,男孩子就要粗著養,免得一直在後院裡養出了婦人的性子。我聽著這話的時候覺得有理,但是當真有了孩子又難免這不放心那不放心的,總想著拘著些他的性子。可要是一直這樣,等得他大了,便要怨我了。」
三娘聞言覺得鄭氏說的有道理。對於王璟,她雖然是做妹妹的,但是因有了上一世的記憶,她總是不自覺的將王璟當個弟弟看,有時候連蒙帶哄的招數也用上了。三娘苦笑,王璟雖然不說,她也明白,也是個不願意被拘著的性子,只是王家的情形容不得他飛揚跳脫。如今好不容易出來一回,便順他一次意罷。
三娘沉吟道:「我哥哥他倒是與其他兄弟一起學過騎馬的,只是因少有機會能騎,馬術並不熟練。」
鄭氏擺了擺手:「要是總這樣小心翼翼,那一輩子都是學不會騎馬的。我多叫幾個人跟著,有些護衛是軍中出來的,馬術很是了得,即便是遇到突發狀況也能處理。」
三娘便不再說什麼了。其實鄭氏與她今日才第一次見面,說不上多熟稔,一般人為了少一些麻煩遇到這種情況是會想著法子讓王璟打消念頭的,畢竟王家將他們兄妹托給了鄭氏照顧,若是出了岔子,鄭氏是有責任的。
可是鄭氏卻是站在了一個長輩的角度,並未阻止王璟。這種爽直的性子倒是讓三娘心生好感。
唐嬤嬤便又下去傳達鄭氏的話,不多久三娘便聽到車外想起了兩聲歡呼,難得見到王璟如此開心,三娘也不禁莞爾。
唐嬤嬤再次掀開車簾子進來的時候,鄭氏接著光線捧著魏雲英的小臉看了看,歎道:「這面色怎麼就隨了你父親,這般的暗黃,用些妝粉遮上一遮吧。」
唐嬤嬤忙去尋妝盒,一邊還不忘安慰鄭氏道:「小姐年紀還小呢,女大十八變,再過幾年,等五官張開了自然就好起來了。」
「珂姐姐只大我半歲,臉上怎麼就如凝脂一般的?」魏雲英看了三娘一眼,有些委屈地低頭道。
唐嬤嬤語塞,只迅速地把裝盒捧了來,笑道:「小姐別急,等嬤嬤幫你上了妝,小姐自然也白白嫩嫩的了。」
魏雲英看了唐嬤嬤手中剔紅牡丹紋的粉盒搖了搖頭道:「我不要搽那個,周家小姐說我搽了那個就像是帶了個假面皮,難看死了。」
「小姐你別聽那周家的小姐胡說,她自己臉跟個炊餅似的……」。
「嬤嬤。」鄭氏無奈地喝止唐嬤嬤。
唐嬤嬤也知道自己失言,看了三娘一眼,有些尷尬地笑了笑。
三娘也輕輕一笑,卻是對魏雲英說:「其實我也覺得這妝粉顏色太白,不太自然。」
魏雲英以為三娘也是笑話她面色蠟黃,不好看,抿了抿唇,低頭不語。
三娘又接著道:「不過我那裡倒是有一種落葵子粉,是紫色的,攃到臉上自然剔透,鮮華立見,雲英妹妹要不要試一試?」
魏雲英聞言知道自己是誤會三娘了,抬頭不好意思道:「我這膚色,怎麼抹也是不好看的。」
三娘偏頭笑道:「那可不一定,女孩子的容貌可是七分靠裝扮的,另外的三分氣質也可以彌補。你不是說我臉色好看嗎?我就是擦了那種落葵粉的,你看,看不出來吧?」三娘因守孝,平日裡並未塗脂抹粉。只是前一世她也是個愛美的,於化妝打扮上也小有心得。魏雲英長相雖說不上美,但是五官清秀,只是臉色偏黃。而紫色的粉是可以遮黃的,以後若是好好裝扮,也算是清秀佳人。
魏雲英聞言有些好奇地盯著三娘的臉仔細看,又有些懷疑道:「真的嗎?」
三娘眨眼笑道:「你試一試不就知道了?」
魏雲英就隱隱有了些期待。她因為臉色不佳,在兗州的時候總是讓別府的小姐們笑話,慢慢的她就不喜歡出門了了,有時候鄭氏要帶她出門會客,她甚至會裝病逃避。看了看三娘臉上那白皙剔透的皮膚,魏雲英很是有些羨慕。
三娘朝唐嬤嬤笑道:「勞煩嬤嬤去我那輛車上,讓我的丫鬟將那一盒紫色的妝粉尋出來,順便把那盒顏色略深的纏枝花盒子的干粉也一起拿來。」
唐嬤嬤見魏雲英沒有反對,忙高興地下車去了。
不多會兒便見唐嬤嬤拿著一個粉彩人物的粉盒與一隻略小一些的纏枝花紋的瓷盒回轉了。
「我到是聽聞京裡如今時興起一種紫色的妝粉,卻一直沒有用過。」鄭氏讓唐嬤嬤將粉盒遞給她看一看。
鄭氏接過唐嬤嬤遞來的粉彩人物盒子,打開瓷蓋,一陣淡雅的芬芳氣息便瀰漫了出來,白色的瓷盒裡是粉中帶紫看上去很細膩泥狀物。
「這個又是什麼?」魏雲英看著另一隻纏枝花紋的盒子問道,眼中躍躍欲試。果然,不論是現代還是古代,化妝品對女人的吸引力都是巨大的,不管這個女人有多小,三娘心道。
「這是定妝用的干粉,擦了紫粉之後再用這干粉,可以讓妝容更加自然持久。」三娘索性拿過唐嬤嬤手中的那只盒子,揭開了盒蓋解釋道。
纏枝花紋的瓷盒裡是顏色偏暗的黃顏色的干粉。以前在大街上看到很多女生將臉抹得很白,其實選底妝的時候並不是越白越好的,而是要選擇與自己膚色最接近的色號。三娘看了看魏雲英的膚色,想著如果粉的顏色能再暗一些效果更好,只是古代的粉大都是偏白的,這種深色的都少見。這盒粉還是公中發妝粉胭脂的時候,姐妹們挑剩了的,想是外頭管事採買的時候不小心拿錯了。
三娘指導唐嬤嬤先用玫瑰露給魏雲英潤膚,再上紫色的妝粉均勻推開,最後淡淡掃一層干粉定妝。材料與工具有限,也只能做到這一部。
三娘看了看魏雲英的臉,想了想,翻開了唐嬤嬤放在一邊的妝盒,挑了一盒顏色略黯的胭脂,用銀簪挑起一些在手心上,用雙手拍勻了。
「雲英,試著笑一笑。」三娘朝雲英笑道。
雲英聞言下意識地抿嘴微笑,三娘便將手心的的胭脂輕輕拍在了她面部的笑肌上。三娘又打量了雲英一番,笑著點了點頭。
膚色明亮了很多,又不會因為太白而顯得不自然。雲英的眉濃密亮澤,不畫而黛,是整個五官中長的最好的,眉形也只需要稍微修一下,只是現實不太方便,便先罷了。
「呀,小姐這樣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唐嬤嬤稍稍揭開了簾子,歡喜道。
鄭氏也笑著點頭道:「確實是好看了,阿珂好巧妙的心思。」
三娘淡笑著道:「那也要妹妹底子好。」雲英拿著小靶鏡仔細照著,也很滿意的樣子。
其實並沒有唐嬤嬤說的那麼誇張,畢竟工具有限,無法像現代一樣將化妝術當易容術用。只是雲英膚色雖偏黃,底子卻是好的,膚質細膩,看不見毛孔。五官也是清秀柔和,因此只要將膚色調和一下便好看了許多。
「珂姐姐的妝粉是在哪裡買的?」雲英看了看兩個粉盒,問道。
三娘笑道:「是家人買回來的,哪家鋪子我卻是不知道的。」
雲英聞言有些失望。
三娘又道:「這兩盒粉妹妹拿去用吧。」
雲英忙擺手道:「那怎麼行,父親說君子不奪人所愛。」
三娘道:「我的膚色其實更適合用珍珠粉的,這盒紫粉很少用到,放著也是浪費了。雲英妹妹先用著,等我日後打聽到哪裡有合適你的妝粉,你再買不遲。」
「可是……」雲英有些猶豫。
三娘微微一笑:「本來就應該給你禮物的,而且你也欠著我一份回禮。剛聽夫人說你刺繡的功夫很好,若是不嫌麻煩,可以給我繡一個扇面嗎?」
雲英聞言眼睛一亮,忙不迭地點頭道:「不麻煩,不麻煩。姐姐喜歡什麼花樣的?」
三娘便又與雲英討論了一番如今時興的花樣子,因這是雲英擅長的,她說起來倒是頭頭是道。而三娘對刺繡並不在行,便也認真請教。
鄭氏與唐嬤嬤在一旁笑看著,並不插話。
車裡氣氛正好,馬車外面那跟車的婆子卻突然驚呼道:「夫人,少爺回來了,後面還抬著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