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三娘是對宣韶講過想要看看這種叫做「幸福」的石頭是長成什麼樣的話的。
摩挲這手中的兩塊小石頭,又看了看宣韶來信中那簡介的四個字,三娘笑著搖了搖頭。
這就是宣韶,他從來就不是一個喜歡用言語表達的男子,但是他的行為總是能讓人覺得窩心。
將信按著原來的折痕折了起來放回信封中,三娘小心地將手中的兩可石頭放進了自己貼身帶著的小荷包中,又起身將信收到了梳妝台上的首飾盒子下面的小抽屜中。
又過了些日子,已經開了春了,三娘受邀參加王氏本家四房的婚禮。
四房的老夫人是連氏,這一日娶親的是她大兒子的幼子。連氏的大兒子原是刑部左侍郎,之後被放了外任,調任江西承宣佈政司左布政使。
他的夫人陳氏是個有福氣的,嫁進王家四年連生三子,等到了快三十歲的時候又懷上了。她自己生了三個兒子,家中的兩個妾生的卻都是女兒,她自己曾說笑,懷著的時候以為自己那一胎懷的定是個丫頭,連名字都想了好幾個了,結果生出來的卻還是個小子。
陳氏這麼說自然是說笑的,在這個年代,從來就沒有女人會嫌棄自己兒子生的多的,無論是世家貴族還是平民百姓。世家貴族子孫多說明這一支人丁興旺,家族繁榮。而平民百姓兒子多,就代表著可以幹活兒的勞動力多。
這次娶親的就是陳氏的幼子王珍,聽名字到真的男女皆宜。而王珍要娶的女子。三娘到也是認得的,就是上一次在雲想樓裡與薛氏見到的那位都察院左都御史周夫人的女兒周婉。
兩人平日裡在外應酬的時候是見過的。周婉人如其名,是個性子溫婉的女子,與三娘王箏她們也都合得來。
說陳氏是個有福氣的也不是虛的,她的三個媳婦都是一進門就得了兒子,之後更是兒女雙全,三年抱兩。
王家四房在王氏一族的聲望也是可以與三娘家這一脈相媲比的,且他們這一支人丁興旺,與王璟他們同一輩的孩子有幾個很出色的,是王家下一輩中被重點培養的對象。
反觀這邊。王顯無子,王璟這一輩除了平日裡不顯山露水讓人摸不透實力的王璋之外。竟是沒有能拿得出手的了。
也因此,四房的聲望漸漸反超了王顯和王宏這一支,特別是在幾年前王顯因孫氏之故卸下了族長之職後。雖然族長並不是由四房的人擔任,而是從族中暫時挑選了幾人代理族中之事。但是四房在族中的影響力卻是不容小覷的。
三娘是在婚禮開始前到的,她與王箏以及幾位四房的年輕媳婦,被長輩們交給了一項任務,就是去新房裡陪已經拜了堂的新婦。
三娘和王箏與新娘王婉的年紀相近,平日裡又交好。而四房裡別的同輩女子皆已出嫁。這也是周夫人曾經拜託三娘的,讓她多多照看一些王婉。女子出嫁,剛剛進入到一個新的環境。不安是難免的。
別的幾個嫂嫂年紀都大了,三娘與王箏便坐得近了與周婉說話。
「元娘本也是要來陪你的,只是她後日就要啟程回山東,她家相公又染了些風寒,便留在府中侍候湯藥了。」王箏對王婉道。
王箏的相公這一回沒有考中,卻是在貢院考試的時候著了些涼,雖是小感冒,卻也不好過來了。
「她後日就要走?」王婉原本是想要說讓元娘多留些日子的,也好再聚一聚。不過想到元娘的相公這次落榜,又染了風寒,看著別的同窗金榜題名,遇上了心中必也是十分失落。這話也就嚥下去。
王箏笑道:「是啊,我到是想要多留她一留的,可是她家中已經來信催了。元娘的相公也想著要早些回去再好好讀書,他還嫌京中太繁華了呢。」
說起來,元娘的相公性子到也不錯。雖然這次落了榜,卻也以平常之心看待,並不十分蕭條。反而心中更有鬥志,將希望放到了三年之後。對此,王顯也是對他稱讚有加的。
幾人也就是隨便說著話,也不干說一些八卦流言之類的,怕被那些年長的聽見了說她們不莊重。原本,三娘和王箏過來作陪的目的也不是說要來聊天的,只是想要緩解一下新娘子的緊張情緒。
正說著話,三娘正好看見王箏身邊的一個丫鬟在新房門口徘徊。三娘見那丫鬟似是有事情的樣子,便輕輕拍了拍王箏,讓她往外看。
王箏轉頭,皺了皺眉,還是起身對三娘和周婉道:「我失陪一下。」接著便出去了。
王箏這一去到是去了許久,三娘感覺有些奇怪。等到王琪也來了之後,便拜託王琪陪著周婉說一說話,她藉著去更衣的時候順便問問王箏去哪裡了。
三娘才一出新房的院子,便看見了二娘。二娘因為是填房,所以長輩們便沒有讓她進新房。老人家對這些東西還是很講究的。
三娘看到二娘,便上去與她見了禮。
二娘笑著問道:「三妹妹這是要去哪裡?剛我還問你來著,聽五嫂說你和九姑姑來新房陪新媳婦了。」
三娘笑了笑:「坐得久了,出來走走。對了,你看到九姑姑沒有?」
二娘看著三娘似乎是別有深意地道:「三妹妹與九姑姑到是感情極好,平日裡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
三娘面上笑容不變:「性子合得來吧。二姐姐若是沒有見著,那我就先離開了,您請。」三娘退到一邊讓二娘先走。
二娘卻是搖了搖頭:「我看見了,剛剛過來的時候,我看見……」說到這裡,二娘看了看周圍,用手半掩著嘴,彎身到三娘的耳邊道:「我看見九姑姑在前面花園子裡的廊下,還看到她眼睛紅紅的,像是哭過。」
三娘皺眉,看向二娘。
二娘已經直起了身子,一臉的擔心:「我原本想要與她說說話的,但是她好像不想與我說什麼,又急急走了。我想了想,便沒有跟上去,聽說三妹妹你在新房這邊,便想著能不能遇上你,讓你去看看她。」
三娘抿了抿嘴,道:「興許二姐姐你是看錯了吧?九姑姑性子向來開朗……當時在園子裡被沙子迷了眼睛也說不定。」
二娘輕歎了一口氣:「我原本也是這麼想的,認識九姑姑這麼久,哪裡見她傷心過?不過我過來的時候正好遇見了一個本家的嫂子,她跟我說了一件事情,我便想明白了九姑姑為何會落淚了。」
三娘聞言,挑眉看向二娘,似是在等她說完。
二娘也沒有讓三娘失望,又道:「四叔祖母剛剛將叔祖母叫去了,說了讓族中子弟來給叔祖承嗣的事情。聽說人都已經挑好了,這次與她一起從山東來京了。」
三娘聞言一驚,雖然她不知道二娘與她說這些的用意為何,但是……這種事情到真的像是連氏能幹得出來的。她雖然與李氏,孫氏等人是同輩,卻是年長她們許多,在王家她的地位也有些超然。
說起來,這為連氏到也不是什麼壞人,她就是把宗族利益看地太重,且有一套自己的道德標準。上次三娘設計剪除二娘的生母柳氏,粉粹了二娘的圖謀,連氏在這當中所發揮的作用不可小覷。
可是,這種人往往像是一把雙刃劍,對敵人的時候鋒利,也能一不小心就劃傷了自身。
其實讓王家的族中子弟繼承王顯的香火到也不是說不好,可是如今族中平行皆憂的那些個苗子都是族中竭力培養的對象,這些子弟的父母也不會輕易就把自己幸幸苦苦培養出來的可以光耀門楣的孩子給了別人。
就算這些族人捨得,孩子已經大了,畢竟還是與自己的親生父母親。
若是從年幼不知事的那些孩子中找,王顯與李氏年事已高……而王家的那些族人又有幾個是省油的燈?或許在對外的問題上,大家的立場都會一致。可是這並不意味著,同族人內部就不會鬥得你死我活。王家的水,也深著呢。
「斗」這種精神,似乎就是這個民族深埋在骨子裡的,無法摒棄的因子。從茹毛飲血的遠古一代代遺傳下來的,無論多少次的進化都沒有辦法改變的。
三娘這麼想著,若是二娘的話沒有假,那麼王箏為此事難過到也沒有什麼好奇怪的了。
連氏不管王顯和李氏答不答應,來了個先斬後奏,直接挑了人就來了京,這樣王顯想要拒絕也難找出來理由了。
王顯與李氏,是三娘在王家的這些人中,唯一敬重的兩個長輩。見到他們被逼迫至此,三娘也很難過。
「不知叔祖母這次帶進京的,是那一房的人?」三娘隨口問道。
二娘也似是隨口答道:「哦,聽說是十八叔祖的孫兒,今年剛滿了十二。」
三娘一愣,隨即又是一驚。
十八叔祖?若是她沒有記錯的話,當年在孫氏面前為柳氏救祖宗牌坊之事邀功的就是十八叔祖?(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