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老夫人聞言,眼睛如同利刃一般地射向方靜宜,嘶聲道:「妍兒她什麼時候走的?為何要走?」
方靜宜端著藥碗在方老夫人的床前坐下了,偏頭想了想,皺眉道:「今日兩日就不見了,李家的公子與二妹妹一起不見了,想必是夜裡趁著夜色走的吧?至於她為何要走……」
方靜宜看著方老夫人,無奈道:「這個孫女就不知道了,可能是不願意去李家當妾,便選擇與李公子一走了之。祖母,您看,您想要知道的孫女已經告訴你了,您這下該喝藥了吧?這藥若是冷了,怕是會失了藥效。您是要自己喝,還是要孫女喂您?」
方老夫人,揮手就將方靜宜手中的藥又給掀了。藥碗掉在地上發出了碎裂的響聲。
「我說了,不喝!」
方靜宜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上和裙擺上被沾染上的藥汁,還好藥已經不是很燙了,所以她也只是感覺到手上有些輕微的刺痛。
方靜宜混不在意地從自己的衣袖中掏出來一方帕子,將手上的藥汁擦乾淨了,又將裙擺上的也擦乾,只是淺棕色的藥漬還是在她淺藍色的裙擺上留下了印記。裙子的料子極為柔軟,又極易染色,這條裙子怕是廢了。
方靜宜轉頭對門口的春華道:「老夫人又將藥灑了,你讓人去廚房再煎一碗來。」春華領命,將地上的狼藉都收拾了才又退了出去。
方靜宜這才轉頭朝方老夫人溫和地道:「沒關係的,祖母,不過一碗藥而已,侯爵還是能負擔得起。只要您喜歡,摔碎多少碗都好。」
方老夫人氣得發抖:「你給我滾出去,誰要你來這裡貓哭耗子假慈悲?你心裡是巴不得我死了,巴不得妍兒一去不回吧?」
方老夫人說到這裡冷笑,她的嘴本就有些歪了,這麼一笑。臉上就有些扭曲,很是猙獰:「不過你也不要高興的太早,妍兒是走了,你的未婚夫不是也走了嗎?他寧願帶著妍兒走也不願意要你。若是他們不回來了。你這一輩子也只能守活寡,若是他們回來,以後李家也沒有你的容身之地!丈夫不喜,娘家無人為你撐腰,再加上……哼哼,我看你以後怎麼得意。」
方老夫人在說這些話的時候,方靜宜很認真地看著方老夫人那扭曲的臉。連她臉上細微的表情也沒有放過一絲一毫,似是很有些不能理解。
她並沒有被方老夫人的話所激怒,想了想,問道:「祖母,靜宜有一事一直不解。我雖然與您沒有血緣,但也是您的孫女,自幼也是對您尊敬有加從來不曾怠慢。為何您會對靜宜有這麼大的敵意?甚至巴不得我淒慘一生?」
方老夫人冷冷看著方靜宜:「我沒有你這個孫女,也沒有你父親那個兒子。你們與我半分關係也沒有。卻佔著侯爵府的名分,我每次看見你們就恨不得你們從來沒有存在在這個世上過。」
方靜宜若有所思:「如此麼?我不是很明白您這種心思,但是若是論名分的話。怕是沒有誰能比我和我父親這一支更加名正言順吧?」
方老夫人瞪著方靜宜,眼中的厭惡毫不遮掩。
方靜宜卻是笑了:「所以您就幫著二妹妹對我下藥?想著我在方家的時候不能讓我搶了二妹妹的風頭,等以後我們一起進了李家,我也不能用正室的身份壓她一頭?祖母,您的心真是太狠了。」
方老夫人扯了扯嘴角:「你說的什麼,我聽不明白。」
方靜宜失笑著搖頭:「我忘記了,您可能分不清楚我說的是您哪一次下藥。」
方靜宜看著方老夫人的眼睛:「就我知道的,您對我下了兩次藥。第一次是幾年前我大病之前,原本我是要隨母親一起去參加孟太夫人的壽宴。您為了不讓我在壽宴上搶走了二妹妹的風頭,讓我病了三日。」
「三日?」方老夫人狐疑地看著方靜宜。她記得方靜宜那一次差點死了,且整整病了十幾日,後來雖然沒死成,卻是元氣大傷,一隻纏綿病榻。
方靜宜笑了笑,也不解釋:「第二次。就是三日之前。」
方老夫人一驚,瞪著方靜宜,像是見了鬼一般。
方靜宜歎氣:「祖母,您這麼意外二妹妹會與李公子離家就是因為此事吧?您明明已經為她安排好了一切,即便她以後為妾,我為妻,我也不能壓在她頭上作威作福。可是二妹妹她並不明白您的苦心呢。」
「你是如何得知的?」方老夫人喘著粗氣道。
「不對,你沒,沒有吃下去?」方老夫人似是想到了什麼,臉色很是難看。
方靜宜看著方老夫人,滿臉無奈:「祖母,您覺得來路不明的東西靜宜敢吃嗎?若是我敢吃的話,現在哪裡還能站到您的面前?不過我還是有些好奇,你那日給我下的到底是什麼藥。雖然知道一定有問題,但是我也還不知道是什麼呢。」
方老夫人撐起身子找了找,最後操起自己頭下的枕頭就朝方靜宜砸去,方靜宜偏頭避開了,枕頭便砸在了屋子中央的桌子上。茶具嘩啦作響。
「你別得意,我總有辦法讓你以後出了嫁也生不出孩子!一輩子都被夫家嫌……咳……咳咳……嫌棄。」方老夫人被氣得咳嗽著道。
這世上就是有一種人,她們覺得她對你做的任何事情你都只能受著,不得反抗,否則就是太不應該,就是大逆不道。可見她們平日裡是活的太過滋潤了。
方靜宜看著這樣的方老夫人也覺得有些匪夷所思,明明就是吃著一樣的米,喝著一樣的水,怎麼就會有老夫人這樣的人?
她有些怔怔的,想起了自己的父親就是被老夫人這種理所當然的想法害得身敗名裂,最後還生死不知,母親也被逼著去了佛門清淨之地,而自己這些年活得更是不人不鬼。
不知不覺的她喃喃道:「原來如此麼?那是讓人絕育的藥?可惜,您可能要失望了。那東西,我雖然沒有吃,二妹妹卻是吃了呢。」
她聲音不大,卻是讓一直在咳嗽的方老夫人猛地頓住,不可置信地抬眼看她,抖著唇道:「你說什麼?」
方靜宜認真看著方老夫人,張了張嘴,聲音有些嘶啞:「我說那碗湯,我沒有喝,但是二妹妹她喝了。」
「不——你說謊——你說謊——」方老夫人眼中的恐懼和絕望,讓她淒厲如鬼。
方靜宜似是靈魂已經離了體,她看著方老夫人,不知怎麼的眼中就盈滿了淚水,咬了咬唇,聲音依舊暗啞:「我說了,來路不明的東西我怎麼敢吃?但是不吃我又怕被你知道了,另外再想辦法來害我,便讓人將自己的那一份與二妹妹的換了。我想,世人都說善惡到頭終有報,若是作惡之人自己沒有輪上,便會輪到子孫頭上。您若是對我懷有哪怕是半分善意,那麼二妹妹也不會有事。若是……那就是您自己的惡念害了她。」
方老夫人聽著聽著,嘴角劇烈地抽搐起來,手抖得已經沒有辦法控制。終於她瞪大了眼睛,嘴裡流出了白沫,然後直挺挺地倒下了。
方靜宜靜靜地站在一旁看著,她強迫自己不要出聲,也不要動,就在那裡遠遠看著方老夫人病發,然後歪倒在了床上。
方靜宜眼中的淚水終於流了出來,她有些支撐不住了似得,蹲下了身子,小聲地抽泣出了聲音。
過來許久,又好像是僅僅過來一瞬。方靜宜緩緩站起了身子,她臉上有些蒼白,淚痕也沒有干。伸手探入袖中,才突然響起來自己的帕子剛剛已經用來擦了藥漬。她便提著袖子仔細將自己的臉上擦乾淨,走到方老夫人的床前,看了方老夫人許久。
「我還是為惡了。」方靜宜喃喃道,「難怪世上為惡之人那麼多,原來……我這算是大仇得報了?」
方靜宜歎息一聲,走到桌旁,拿起剛剛方老夫人砸出去的那只方枕,又走回床前,扶起方老夫人的頭,墊到她頭下,接著又為她好好整理了一下被子,將她嘴邊的污漬擦拭乾淨。
做完這些,方靜宜幾不可聞地道:「冤有頭,債有主。我們一房與您的恩怨今日就算了結,侯爵府對我有養育之恩,從今而後我也會盼望爵爺與夫人身體安康,長命百歲。至於二妹妹,我終究還是做不到您的心狠,她這一次若是能平安回來,今後也會子孫滿堂。」
說完這些,方靜宜便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外頭傳來了她平穩溫和的聲音:「老夫人這次病情是真的加重了,趕緊去外頭請大夫進府。再派人去給爵爺與夫人報個信,若是他們還是不能來的話,再來叫我。」
吳嬤嬤有些焦慮的聲音也立即響起:「老夫人在得知二小姐離府之後病情就加重口不能言了,奴婢們已經上報了多次。只是夫人病倒,爵爺又要忙著找二小姐,哪裡能過來?多虧了大小姐您時時照看了,奴婢這就派人去叫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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