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聽著姜氏的話,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不由得問道:「范姨娘她可知道您已經知曉她的身份。」
姜氏搖頭:「相公與我說她不想讓人知道她的身份,所以要我在她面前裝作什麼也不知道。」
三娘終於明白了為什麼她一直感覺范姨娘與姜氏之間的關係怪怪的,不由得有些啼笑皆非。
范姨娘以為姜氏不知道她的身份,所以在姜氏面前向來是以妾室的身份自居的,甚至竭盡全力扮演自己妾室的身份。
而姜氏卻已經從宣信那裡知道了范姨娘的身份,所以姜氏對范姨娘從未有過防範,對她的態度也與家人無異。
三娘不知道宣信為什麼要讓姜氏和范姨娘用這種方式相處,她公公的思維方式不是普通人可以理解的。
「那……那個孩子是怎麼回事?」三娘終於還是沒有壓制住自己的好奇心。
她不止一次聽說了范姨娘曾今流產的事情,因為這個孩子的存在,她也一直沒有對范姨娘的身份產生過懷疑。
可是若范姨娘與宣信之間沒有男女之事,那孩子的事情要如何解釋?
姜氏聞言歎息了一聲,那雙美麗的眼眸中浮現了深深的同情之色:「若不是因為那次『小產』,相公也不會與我坦言范姨娘的事情。」
三娘不由得目露好奇。
姜氏卻是想到了自己當年還因為這件事與宣信鬧過彆扭,不免有些愧疚,見三娘好奇的盯著她,她有些臉紅:「其實范姨娘她從未有過身孕,她是種了蠱。」
「中蠱?」三娘錯愕,「什麼蠱毒能讓人看起來像是懷有身孕嗎?」
姜氏點了點頭:「范姨娘她其實是南疆人,當年南疆發生過內訌,范姨娘的哥哥被人害死,她則被人下了蠱。最後她在幾個忠心的家奴的護送下她帶著她哥哥的孩子逃到了京城。正好被你公公所救。」
「那,那個范姨娘帶進京的孩子?」三娘似乎隱隱猜到了什麼。
姜氏卻是搖頭:「這個我就不知道了,好像是被那幾個家奴護送著回了南疆。范姨娘因為中了蠱,不能再奔波勞累。便留在了我們府裡。之後她體內的蠱毒發作,肚子會一日比一日大起來,正好這個時候王妃要給相公納妾,相公就想法子讓王妃將范姨娘指給了他。相公請了蔣太醫給她解蠱,最後蠱雖然解了,她的身子也毀了,再也不能生育。」
三娘聽著。不由得也對范姨娘有些同情。想必那蠱蟲是集聚在人的子宮裡,所以解了蠱也傷了子宮。
「相公說范姨娘不可能有孩子了,所以受了打擊,囑咐我若是以後范姨娘在我面前提及孩子的事情,就配合她。」姜氏憐憫地道。
三娘卻是默然。
姜氏對宣信這種說辭都沒有絲毫懷疑,是因為她對自己的相公完全的信任。
三娘卻是清楚她公公那惡劣的性子的,所以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當然,她沒有懷疑過宣信對姜氏的忠誠。她只是覺得可能事情不像姜氏想的這麼簡單。
不過這種話她不好當著姜氏的面說出來,所以也就聽聽便罷了。
宣小一的笑聲又傳了進來,讓說著話的兩人也不由得會心一笑。轉頭便見宣韶又抱著孩子回來了。
「都說抱子不抱孫。我們家倒是不同。」姜氏笑著搖頭,卻也沒有責備的意思。
宣小一好像知道是在說她,衝著姜氏咧嘴傻笑,還附和著咿咿呀呀了幾句。
宣韶一把抓住了他與往自己口裡送的手,將他塞到了奶娘那裡:「給他淨淨手。」
宣小一看了看自己的爹,又看了看自己的小手,乘著他爹轉過頭去的時候背著奶娘偷偷在自己手上咬了一口,然後便皺著小眉頭嘟著嘴往外吐了吐,小臉糾結成了一團。
三娘正好偏頭看見了,忍俊不禁。
「他剛手上舀了什麼?」
宣韶看了一臉委屈的兒子一眼。滿臉無奈:「苦葉草。」
三娘忍不住笑出來聲,宣小一呆呆的看了他娘一會兒,破涕為笑。
等宣小一被乳娘抱下去洗手了,姜氏對宣韶道:「范姨娘那裡你再好好找找,她的親人都已經不在了,南疆那邊又亂的很。這些年她一直與我們生活在一起。除了這裡她哪裡還有什麼去處?」
「知道了,娘。」宣韶點頭應道。
等宣小一被洗乾淨了抱出來,又陪著姜氏坐了一會兒,三人才往回去。
路上,三娘問宣韶道:「相公,爹為什麼要讓娘順著范姨娘的話?」
范姨娘的腦子不像是有毛病,受不得刺激的那種。而且,從她對范姨娘的接觸中她看得出來,范姨娘對她公公宣信是有感情的。
宣韶聞言知道姜氏定是與三娘說了他爹的那些爛賬。
「爹曾答應過范姨娘,不把她的真實身份說出去,還尤其不能讓娘知道。」
「為什麼?」三娘下意識的問道。
宣韶看了三娘一眼,臉上難得的帶了些糾結。
三娘眨了眨眼:「不能說的話就算了,我也不是很好奇。」
宣韶搖了搖頭。臉色古怪:「不是不能說,是不知道該如何說。」宣韶牽起了三娘的手,兩人默默前行,跟在後面的丫鬟婆子們放緩了些步子,與他們保持了一些距離。
被奶娘抱著的宣小一見他爹媽走了不理他,偏頭看了會兒,扯著奶娘的衣袖指著前面的兩人,示意自己要過去。
奶娘忙小聲哄道:「小少爺乖,我們走慢些,等回去了少夫人才能抱你。」
宣小一折騰了許久,見乳娘還是不肯抱他過去,便耷拉著腦袋開始玩自己的手指。
前面的兩人正說話,沒有注意後面。
「姨娘她可能……對我爹……」宣韶一邊斟酌一邊說,他不太習慣議論長輩的八卦,
三娘輕咳一聲,點頭:「這個我看出來了,可以略過。」
宣韶便接著道:「范姨娘的性子與一般人不同。她一開始對我娘是懷有敵意的,爹和娘一開始也確實因為她的原因而有過矛盾。姨娘她曾幫過爹爹一個大忙,爹爹允諾她,不將她與爹爹的真正關係告訴娘。」
三娘額頭落下幾條黑線。雖然她不能鄙視公公這個長輩,可是她還是忍不住了:「然後,爹他怕娘生氣,偷偷把范姨娘出賣了,而范姨娘他不知道爹爹已經偷偷把這件事情與娘報備了,並囑咐娘不讓范姨娘知道她已經知道了?」
宣韶也聞言面容也有些古怪,可是他還是誠實地點了點頭。
三娘就差撫額了。她怎麼覺得她那素未謀面的公公其實是個惡劣狡詐的渣男呢?
這種流氓的事情他都能做的出來,將范姨娘一耍就是十幾年。
虧得范姨娘還被他給蒙在鼓裡。
宣韶也有些臉紅:「嗯,爹他說這樣做范姨娘開心,娘不鬧心,他自己也放心……」
三娘暗自翻了個白眼,她已經不想對宣信的人品做任何評價了。
「你既然知曉這件事情,為何還那麼信任她?」三娘又有些好奇了。
「姨娘她雖然性子古怪,可是對我一直很好。對娘……她自己以為她很討厭娘。可是每到關鍵時候卻總是護著的。當年我去南疆,失蹤幾年,娘在府裡日子艱難。都虧了姨娘暗中周旋。尤其是那次,宣懷……」宣韶說到這裡,臉色一冷。
三娘也想起來當年宣韶失蹤的時候,宣懷調戲姜氏的事情,忙握了握宣韶的手安慰他。
宣韶回握了三娘:「我沒事,想必他現在正在後悔自己當年的所做所為。」他語氣淡然,卻是暗含冰冷之色。
宣懷如今就等於是被宣韶卡著脖子握在了手中,想也直到他現在的日子肯定不會好過。
「若非姨娘暗中相助,娘當年怕是難逃一劫。」
三娘似是明白了,點了點頭:「原來如此。」
有時候你護著一個人。護著護著就護成習慣了。
加上宣韶與姜氏一直待范姨娘如同親人,連老王妃也對她信任有加,人心都是肉長的,范姨娘不可能沒有感覺到。
一直以來,困惑著三娘的有關范姨娘的謎團終於解開了。
「當年姨娘帶進京的那個孩子……」
宣韶搖頭:「當年爹與我說已經被人護送回南疆了,所以我一直以為是南疆的那個聖女。結果……」
結果宣韶也被他爹給糊弄了。
三娘已經無力吐槽了。
等回了房。三娘便看見宣小一玩著自己的手,一臉委屈的看著她和宣韶。
三娘稍微一想就明白兒子這是在怪剛剛兩人說話沒有搭理他,傲嬌的毛病又犯了。
便將他抱了過來,親了親他的額頭,小聲與他道:「你看娘跟你玩親親,把爹爹丟一邊,爹爹是不是很可憐?」
宣小一咬著拇指看向他面無表情的爹。
「剛剛娘就是去哄他了,現在娘要和小一玩,把爹爹丟一邊去好不好?」
宣小一糾結了一會兒,看了看三娘,卻是一隻手圈住了三娘的脖子,一隻手使勁去扯他爹的衣袖,用行動表示了自己的意思。
三娘見了笑得不行。
宣韶看著母子兩人,也不由得彎起了嘴角。
宣小一是個容易快樂的孩子,他要是受了委屈也總是忘的很快,每次看到他娘笑,他不管懂不懂都會跟著傻笑,瞇成了月牙兒的眼睛可愛的不行。
此時,范姨娘那裡卻是平靜至極。
藍屏進來收拾碗筷的時候,見桌上的飯菜根本就沒有怎麼動過,不由得道:「大人,是不是這些飯菜不合胃口?」
低頭坐在炕上打絡子的范姨娘頭也沒有抬:「不是,我現在不餓。」
藍屏瞧著范姨娘手指靈活的在那紅黑兩色的絲線中穿梭,一隻流雲百福樣子的絡子在她手中逐漸成型。
「大人您的手真巧。「藍屏驚歎道。
范姨娘將手中的東西放下,問道:「人還沒來?「
藍屏忙道:「應該很快就來了,想必是那邊有什麼事情耽擱了。「
范姨娘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麼了。
藍屏端著托盤出去了。
又過了許久,門被敲了敲,范姨娘一頓:「進來吧。」
走進來的卻是藍叮。
范姨娘皺眉:「人來了?」
藍叮卻是將手中的一個油紙包放到了屋子中央的桌子上:「還是熱乎的,趁熱吃吧。」
范姨娘已經聞到了那油紙包裡散發出來的叫化雞的香味。不由得愣了愣。
這是很久以前她愛吃的,過了這麼多年,她已經快要忘記這個味道了。
藍叮將東西放下就轉身要走,范姨娘淡淡地道了聲「謝謝了。」
藍叮身子一頓。突然低聲說了一句:「你變了。」然後不等范姨娘再開口就開門出去了。
范姨娘看著那桌子上從裡往外冒熱氣的油紙包,卻是沒有起身去舀。
她變了麼?或許吧。
入戲久了,已經走不出來了。
想到這裡她不由得又想,現在莊親王府的人在做什麼,是不是正在四處尋她。
正想到宣小一那個愛漂亮的孩子的時候,便聽到了外頭的腳步聲由遠而近,還伴隨著藍屏恭謹的回話聲。
嘴角上的笑意消散。范姨娘抬頭看向門口處。
一個身材修長,面容絕美的男子走了進來。
那男子穿了一身普通的白布衣裳,站在這陋室之中,竟能令蓬蓽生輝一般。
他打量了坐在炕上的范姨娘一會兒,緩緩走近了,低頭行了一禮:「姑母。」
范姨娘也在打量他,目光卻是有些挑剔的:「你被他們聖女聖女的叫著,就給叫成了這副模樣?」竟是一臉嫌棄。
男子面容不變。就那麼站著,任她打量,渀佛他已經習慣了別人的目光。無論是傾慕的,崇拜的,還是鄙夷的。在他心理再也掀不起半點波瀾。
范姨娘見他如此,反而是滿意了,點頭道:「戲唱的多了,有一點倒是很好。讓別人看不出你的真實想法。也不枉費我當年將你送到戲班子裡了。嵐秋?」
楚嵐秋微微低頭,清冷地道:「當年多謝姑母周旋。」
范姨娘卻是突然道:「離開這裡你捨得嗎?」
「什麼?」楚嵐秋聞言,微訝著抬頭。
范姨娘難得好耐性地道:「我問你捨不捨得就這麼離開?我雖然很少出門,卻是也聽聞過你楚老闆的名氣的。連那些名門貴勳之家都對你稱頌有加,禮親王爺更是待你如同上賓。等這次離了這裡。你這些年來幸幸苦苦掙來的這番錦繡與前程就再也與你不相干了。」
楚嵐秋淡然道:「嵐秋不過一個戲子,錦繡前程與我有何相干?我喜歡唱戲,到了哪裡不能唱?」
范姨娘一愣,卻是笑了:「不錯,這性子我喜歡。比你那頑固不化的爹好多了。」
楚嵐秋對自己的父母家人已經一點印象也沒有了,只聽外面那兩個暗中照料他的下屬提過一些。若不是背後的那個圖騰。他怎麼也不肯相信自己竟會有這麼令人匪夷所思的身份。
這個姑母也是他第一次看見,當年他被她帶著進京的時候,還尚在襁褓。
門外藍屏小聲道:「大人,已經打點好了,這就可以啟程了。」
范姨娘站起身來,往外走。
楚嵐秋落後她一步,跟在她身後。
這次秘密離京只有四人,輕車從簡。
外頭已經準備了一輛黑漆平頂大馬車,藍叮做了一身車伕的裝扮,手握馬鞭正在彎身檢查馬車。藍屏則還是婦人裝扮,像是哪個中等人家家中的媳婦子。
見兩人出來了,藍屏與藍叮兩人便束手站在一旁,等著兩人上了馬車。
馬車在夜色中駛出了院子,剛到了大街上,藍叮正要甩馬鞭讓馬車跑起來,卻突然聽到後面響起了馬蹄聲。
藍叮與藍屏兩人對視了一眼,暗自戒備。等那馬狂奔上來橫到了他們的馬車前面的時候,藍叮的右手已經摸向了左邊的衣袖。
「楚嵐秋,你出來!」女子微怒中帶著驚惶的聲音在馬上響起。
攔住他們馬車的是一個一身火紅騎馬裝的年輕姑娘。
藍叮正要出手,馬車裡一個聲音及時出聲阻止道:「別動手。」
女子聽到楚嵐秋的聲音臉上一喜,立即從馬上翻身下來:「楚嵐秋,你出來!」
她的手在伸向馬車車簾子的時候被藍屏攔住了。
女子眉頭一蹙,揚起馬鞭就要揮下來,卻被藍叮一把握住了,微微一使力,那馬鞭就到了他手上。
女子被帶的身子一傾,正要發作,卻見馬車簾子被掀開了,一張絕色傾城的臉露了出來。
「嵐秋……」女子一看到人,氣勢立馬就弱了下來,還有些不知所措。
「郡主,你是何時跟在我後面的?」楚嵐秋冷聲道。
惠安郡主咬了咬唇:「我,我許久不見你了,便想去找你。」
其實惠安每日都會在楚嵐秋家門外徘徊一陣,所以楚嵐秋出門的時候她就看到了,並悄悄跟了上來。
「若是麻煩的話,就讓藍叮動手。」范姨娘閉著眼睛靠在馬車車壁上,淡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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