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面對蕭若的時候,平心總是一副慈眉善目的表情,看起來很容易親近。可是當對上那高瘦男子的時候卻是冷若冰霜,似乎連溫度都下降了不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處在地府的緣故,讓蕭若覺得身上涼颼颼的,之前就非常明顯的陰氣越發地濃厚起來。
不過那高瘦男子顯然並沒有感覺到多少壓力,死板的臉上帶著能嚇壞小孩子的笑容,看起來猙獰無比。
「即便你在地府又如何?別說是你,就說那幾位聖人,又有哪一個敢露面的?」
高瘦男子換了一副慢條斯理的強調,語氣中還帶著幾分明顯的嘲諷,讓人聽得牙癢癢。
平心冷哼一聲:「第二次大劫之後聖人便不出了,更何況是現在?而且,你莫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麼主意,你那些人去了十八層地獄的最底層,你還是不要寄希望於他們了。」
這下高瘦男子倒是有些驚訝了,他皺起眉頭,手指掐動了起來,片刻之後停下了動作,面色有些陰沉。
雖然好像是讓高瘦男子吃了個小虧,平心卻沒有任何高興的意思,隨手對著那高瘦男子一指,於是就見一股焰心是黑色的陰火突然間從高瘦男子腳下升起,瞬間便將他籠罩在其中。
「呵呵……」身在火焰當中,高瘦男子卻笑了出來,而蕭若感覺到他似乎在看著自己,不由皺起了眉頭。
「我果然沒看錯,你們打得倒是好主意。蕭若,記得我說的話,我會再找……」
高瘦男子的聲音到了這裡戛然而止,因為他的軀體已經完全灰飛煙滅,連他在這個身體上的神識也是如此。
而隨著他的消失,跟著他的那些人也隨之不見,蕭若這才意識到,這些人竟然都是虛幻的。竟然能瞞過她的靈覺。這種術法還真是可怕。
「讓師妹見笑了,原本以此人表現出的修為,我不該親自出手,但此人非常詭異。我若是不親自出手,他怕是會暗中對地府做下什麼手腳。」平心的手隨意一揮,周圍的環境便發生了變化,三人從街道上到了一處大殿中。
蕭若隨意瞅了兩眼,這大殿竟然是土製的,不過並不是普通的土,這土中蘊含著非常濃郁的生機,若是剛死去的凡人來到這裡,估計會馬上活過來,並且還能延壽。
大殿中的佈置非常簡單。只在正對著大門一邊牆壁正中央立著一尊盤古像,像中的盤古雙手高舉,雙目圓睜,其中帶著對某種事物的強烈控訴,就算只是個雕像。也能讓人感覺到他心中無比的憤懣和不甘。
蕭若心中歎了口氣,盤古也是被天道算計的人啊。沒有盤古開天,天道也不會成為如今地仙界的天道,仍然不會完整。只是天道完整了,盤古卻隕落了。連帶著被算計著隕落的還有無數的先天魔神,如果那高瘦男子是先天魔神的話,他對地仙界有這麼強的破壞欲也就可以理解了。
「平心師姐。那人到底是什麼人?」將視線從盤古像上收回,蕭若開口問道。
平心歎了口氣,眼中露出幾分回憶之色,幽幽地說道:「此人的身份成謎,我與幾位師兄也曾掐算過,但無法算出其跟腳。老師肯定是清楚的。但似乎存有幾分忌憚,從未向我等言明。」
蕭若心中一震,連聖人都算不出的跟腳,莫非真的是來自混沌之外?
「聽師姐適才所言,此人與上次大劫有關?」
「事實上。上次大劫就是此人引起的。」平心微微仰頭,眼中的追憶之色更顯,「那次大劫實在是凶險無比,無量量劫已經到了眼前,若不是……唉……」
竟然差一點成為無量量劫?
蕭若心中凜然。單看平心的表現,便能想像當年的大劫有多可怕。可是按照便宜老師的說法,這次的大劫也是可能成為無量量劫的,那豈不是也很凶險?
「師妹,此人上次並未隕落,想不到如今又重新現世,看來大劫也近在眼前了。師妹在此劫中干係甚大,希望師妹能盡快提升修為,以免無量量劫現世。」平心嚴肅了表情道。
「師姐放心,我定然不會懈怠。只是我此次前來地府,有一事想要向師姐詢問。」雖然也怕那無量量劫,但一聽到要自己提升修為這種話,她就覺得耳邊的繭子又厚了幾分,於是馬上轉移話題,說起了自己的目的。
平心愣了愣,隨即瞭然一笑:「師妹說的是此人吧?」
說完,她右手微微一動,一個人影便出現在蕭若面前。
看著那熟悉卻又陌生的面貌,蕭若愣在當場,過了一會,眼淚便不知不覺地流了下來。她張了張嘴,艱難地吐出一個名字:「愛麗絲……」
銀髮老婦人微笑著,同樣是淚流滿面,伸手將面前已經成熟了許多的蕭若抱在懷裡,歎息般地說道:「rachel,你長大了……」
「愛麗絲……」
緊緊地摟住老人的腰,蕭若的心中無比滿足。還好,愛麗絲真的在這裡。在這一刻,她甚至有些感激平心。別的不說,她能讓自己再見到愛麗絲,這已經足夠了。
除了父母之外,愛麗絲是蕭若心中最為牽掛之人。父母在鴻鈞那裡,能從鴻鈞那裡將人擄走基本上不可能,所以他們的安全是不用蕭若擔心的。
只有愛麗絲。
儘管她也覺得是平心將愛麗絲的這一半魂魄帶走的,但沒有見到,她終究不會放心,現在好了,起碼她真的見到了愛麗絲,那總是懸著的一顆心,也總算是落了地。
其實不管是愛麗絲還是陳川夫婦,和蕭若都沒有任何血緣關係,但在她心中的地位卻遠遠超過一般的親人。儘管愛麗絲一開始是因為蕭望山的原因才接近蕭若,但之後,她的所作所為,完全都是因為蕭若,而不是因為她是蕭望山的孫女。
蕭若對親情非常敏感,自然能感覺到愛麗絲對自己的感情是真還是假,是不是摻了雜質,也正因為如此,她才那麼重視她,儘管兩人真正相處的時間並不長。
平心和安東尼站在一邊,沒有去打擾兩人的重逢。等了良久,蕭若和愛麗絲才算是平靜下來,看著對方有些淒慘的臉,兩人同時「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然後同時低下頭去,抬起頭來之後,臉上已經是乾乾淨淨了。
「安東尼也在啊,我就說rachel怎麼成熟了這麼多,多虧你在旁邊照應著吧?」愛麗絲跟安東尼打了個招呼,笑著說道,同時還斜睨了蕭若一眼,鄙視的意味十足。
蕭若翻了個白眼,剛要反擊,就見安東尼衝著愛麗絲深深地彎下了身子:「夫人,對不起!」
愛麗絲大為驚訝,不解地看了蕭若一眼,卻見她輕咬著下唇,眼神複雜,但卻沒有阻止安東尼的意思,心中便不免有了些猜測。
其實,如果當年那件事當事人是自己,蕭若肯定會阻止安東尼的動作。這麼多年了,安東尼一直跟在自己身邊,做了多少事,她自己都不清楚。在這種情況下,她怎麼還會怨她,即便當初愛麗絲的死帶給了她無盡的傷痛。但知道了愛麗絲仍然還在的時候,她便已經不怨他了。不過,當年的當事人是愛麗絲,他確實欠她一個道歉。
或許是聽出了安東尼言語中那深深的後悔和自責,愛麗絲並沒有馬上讓他起身,而是過了一會才上前,將他扶了起來:「我不管你是為什麼道歉,但事情都已經過去了。我瞭解rachel,她現在的樣子,肯定有一部分原因是有你在。就憑這點,無論你做了什麼,我都不會怪你,也原諒你了。」
「愛麗絲……」蕭若眼睛一熱,心中暖暖的,彷彿泡在了溫泉一般熨帖。
「夫人……」安東尼心中也是異常感動。他當初可是見死不救,讓愛麗絲帶著諸多遺憾離世,也造成了蕭若心中難以癒合的傷痛,是他平生最為後悔的一件事。如今,得到了愛麗絲的原諒,他心中那個結也隨之而解了,從身到心都得到了極大的解脫,甚至連魂魄都輕鬆了不少。
將兩人的表現看在眼中,愛麗絲也能判斷出來當年的事應該很嚴重,但也正如她說的。安東尼為蕭若做了這麼多,她無論如何都不會怪他。
「對了,rachel,我聽平心娘娘說你找到亞瑟他們的父親了?為什麼他今天沒有過來?這傢伙,難道想不負責任?」不想將氣氛弄得這麼僵硬,愛麗絲馬上找到一個話題,但是她很快就發現,這個話題還真不怎麼樣,因為蕭若的臉色變得很難看。
「別提了,被人算計了。」蕭若悶悶地說道,同時想起了一個人在修真界不知道怎麼樣的李慕雲,心裡有些難受。
愛麗絲暗怪自己哪壺不開提哪壺,正想安慰蕭若一下,就聽到平心開口了:
「師妹不用擔心你的道侶,他與……有很深的淵源,絕對不會出事的。」
雖然聽到平心的保證很開心,但蕭若在意的是她語焉不詳的那部分內容。那「……」不會是四先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