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武俠小說和古裝片裡,太監多被描繪成蒙蔽聖聽,為禍國家的大奸人,他們沒有文化,身體缺陷,是最接近皇帝,最得皇帝信任得的人。
然而空穴方可有風來,若不是皇帝耳朵裡厚厚的蛛絲長進了腦子,又怎會採納太監看人臉色說的奉承話,太監的話拿來調劑生活,打發時間還嫌沒營養,真要相信了,那個皇帝就一定是傻子。
這樣的傻子,現在就出現在龍靈皇宮裡。
凜攝政王冷笑地將手中的聖旨扔到一邊,那個白癡,居然膽敢來命令他收兵,廢物就該有廢物的樣子,好好在寬大的龍椅上當他的傀儡皇帝,聽聽妃子的枕邊話,讓太監滿足他的虛榮心,什麼事情都別開口,等戰事完了,他的命也完了,最好一點血統都別留下擋著王位。
至於那幾個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太監,回去再收拾,下面沒了,上面也別想要有。
可這一扔扔出了問題,不知道是誰把凜攝政王違抗皇命的事在軍中傳開,又傳到民間,經過幾番添油加醋誇大事實的渲染,凜攝政王目無王法,任意胡為的舉動就被傳開了。
「皇帝陛下這道旨意下得太荒唐了!打敗野蠻的高和人是我龍靈所有子民的意願,豈可先行撤兵!」某壯士拍案表示不滿。
「非也非也,陛下高瞻遠矚,放眼天下,連綿戰事耗空國庫,人民流離失所,田地荒蕪,寸草不生,流寇橫行,民不聊生矣,故而陛下放下無謂的意氣,還蒼生之安寧,實乃憂國憂民之舉也。」某書生文縐縐扯了一堆大道理,把皇帝變廢為寶。
「我呸,你個孬種,國仇大於家事!大丈夫,當以國家為先,流寇、災荒算個屁!老子不怕!」壯士不屑地吐了口唾沫。
書生卻用鄙夷的目光地斜眼看他,道:「莽夫就是莽夫,只會用肌肉思考事情,話說得那麼好聽,你那麼有本事,有本事就去前線打高和啊,現在坐在這裡吃飯嗑牙的算個什麼事!」
壯士被堵得啞口無言,誰不怕死,那是弱智的,都到前線屍山玩疊羅漢去了,縮在後面的不是想當烏龜還能有什麼?
於是壯士惱羞成怒,揪起書生的衣領,惡狠狠地說:「你這廝偏袒高和,定是高和派來的奸細,走,跟我上衙門去!」
書生被扯得踉蹌,掙不開給拖著走,他扯開公雞嗓子大叫:「君子動口不動手你放開我我不是奸細,你別含血噴人,你這麼支持攝政王千歲違抗君命不守規矩,莫非你想讓攝政王篡位,做出有違天理常倫之舉?你個逆賊救命啊,逆賊殺人啦!救命啊,逆賊要篡位啦!救命啊,逆賊非禮啦!」
……
汗!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不過他們的大嗓門倒是引來不少還有心思管閒事之輩,有人支持繼續打,為了面子,說什麼也要把高和的都城踹了才甘心;也有人支持撤兵,認為打這種仗是非常無聊且浪費資源,於是少數人提個開頭多數人就加進來討論了。
「皇帝陛下太怯懦,僅憑幾個太監的讒言就撤兵,難道不怕說出去給人聽笑話嗎?」
「什麼怯懦?陛下乃天子,天子自是聖明,我們這些平民豈可枉加惴度,當臣子民的只要服從旨意就好了。」
「陛下英明啊,三個多月前不是搞了個抓壯丁的嗎,說什麼高和跟千湖之國結盟了,龍靈兵士不足,可憐我那鄰居老陳家,那老倆口五十多歲才年老得子,就這麼個心肝兒肉,被拉了,沒想到啊,更慘的還在後頭,唉!」那人故做神秘又似惋惜的歎了口氣。
「後來怎麼了?」眾人聽故事聽上癮了,伸長脖子追問。
「後頭啊,唉,也只能怪那年輕人福薄命淺,他是個書生,生來就沒拿過比筆桿子重的東西,才第一次上戰場就死了,嘖嘖,老陳那兩口子啊,抱著那小子作遺物的一塊布,白髮人送黑髮人,那場面多揪心就別提了,只差沒把眼睛給哭瞎,傷痛得腸子都要斷了似的,我們看著也不忍心啊,可怎的也勸不住啊!」
「怪可憐的,兒子娶老婆沒?以後誰養他們啊?」
「沒娶上,一個獨苗,除了塊布,香火也沒給留下,老陳啊,就這麼哭著哭著斷氣了,他老婆安葬完一老一小後也跟著上吊了,一個頭髮花白的老人吊在樑上蕩鞦韆似,舌頭伸得老長,凸著的眼睛哭得通紅,臉卻在笑,像在那繩圈裡看到她那口子跟娃,唉。」
誰也說不出反駁的話,這種事在戰爭的時候比比皆是,還有更慘的,聽得人都不忍心要替他們把不夠的眼淚哭上。
戰爭,上頭的大官們只要動動嘴說一句話,低賤的百姓就得生離死別,家破人亡,他們的心酸有誰懂?歷史記載多少帝王功積蓋世,疆土遼闊,誰又知道那些土地每一塊都是血染過的,每一塊沙子裡都有個亡靈悲慟吶喊,發出無法安慰的哭泣。
不少人偷偷抹眼淚,也有人想到自家戰場上浴血奮戰的親人,荒了的田地,空洞的碗缸,都黯然了,雖然嘴上沒說,但眾人對那道撤兵休養的聖旨算是理解並無言支持了。
眾人沉浸在悲傷中,誰也沒注意到剛才最先掀起話端的壯士和書生就躲在一邊偷眼觀察著。
「真好,故事編得太好了,代理教主把故事編成這樣不是存心催我眼淚嗎?別看我塊頭大著,我的心很纖細的。」壯士掏出條大紅的繡花手帕,一極陰柔的動作擦拭微紅的眼眶,旁邊的書生看得雞皮疙瘩撮成山。
「我靠,你個娘娘腔閃遠一點,別把眼淚鼻涕擦到我衣服上來!要不是龍靈就你塊頭夠大,說什麼我也不要和你這個陰陽人一起執行任務!」書生粗暴的抬腳踹人,全無贏弱形象。
他弱?你別開玩笑了,他可是萬魔教十二護法中專管暗殺的高手,灰琥珀親傳且傾注最多關注的三徒弟,有「千面公子」之稱的紀瓊華。
至於那個壯士演員,他也不是普通人,萬魔教特殊任務執行部部長馮文是也,這個部是淼夕設立的,人員也是特選的,能被淼夕注意上自有其過人之處。
「不過,代理教主劇本上的名字不是那樣的啊,老陳要是知道紹文這麼罵他,沒準就給他燉上十全大補湯了。」
陳仳,不是陳皮,人稱老陳,是萬魔教的首席醫師,但比起醫術,下毒他更在行,閒閒沒事的時候就在眾人的大鍋飯了放點藥,他不勉強人吃,也沒警告人不能吃,吃壞了大不了他會治好,白老鼠就是這樣飼養出來的。
看紹文這邊發揮得差不多了,馮文從衣服裡取出一隻鴿子,鴿子腳上紙筒放著早已準備好的匯報任務的小卷紙。
「小白鴿啊小白鴿,艱巨的任務就交給你了,你要盡快把消息帶回去給可愛的小雪閣下,他的頭髮比你還白哦,臉蛋粉嫩粉嫩,俏極了,代理教主也不輸他,哎呀哎呀,我該選誰比較好呢?紀護法,人家好煩惱啊。」
他忍!紀瓊華忍著殺人的衝動,堅決的、毅然的、用力的、狠狠的把馮文踏在腳下,讓大地寬厚的吻叫那變態閉嘴。
紀瓊華一把奪下馮文手裡快翻白眼翻到全身統一顏色的鴿子,鴿子如獲重釋頭也不回地飛向天空。
「哎,你怎麼把我可愛的小白鴿趕走了呢?我還沒給它送別之吻祝它一路平安呀,要是它太想念我,害了相思病,消息就送不到我親愛的小雪閣下手裡了,唉,我真是罪孽啊。」
「你吻了它才危險。」
紀瓊華滿頭黑線地看著白鴿逃命似的加速飛走,心裡默默同情。
「它最可憐。」攤上這個變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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