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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我并沒有直接走到外面去呼吸新鮮空气,而是繞到房子的西翼,在那儿湯姆和朱迪曾把一個過去的臥室建成了他們的辦公室。
  一個摘電腦的討厭鬼正坐在電腦前,那本是我想去坐的位置。
  我向這位先生介紹了自己,他則表明自己的身份是邁克·瑞斯尼克偵探,縣警局的電腦犯罪專家。
  打印机在嗡嗡地工作著,台面上滿是成堆的紙。
  我問邁克:“你發現凶手了嗎?”
  “哦,我正在玩危險游戲呢。”
  邁克真是個怪人。我問他,“到現在為止我們發現什么了嗎?”
  “哦……大多數……等等,這是什么?沒什么……我們怎么……怎么?”
  “到現在為止發現什么了嗎?”我就喜歡和電腦前的笨蛋說話。
  “哦……大多數是信件……給親戚朋友的私人信件,一些工作信件……一些……這是什么?沒什么……”
  “有什么提到普拉姆島的嗎?”
  “沒有。”
  “有什么看上去有意思或可疑的嗎?”
  “沒有。”
  “科學文件呢——”
  “沒有。我想我發現了什么的時候,我會停下來去告訴凶殺組的。”
  他听起來有點儿不耐煩了。就像他已坐這儿几小時了,又過了他睡覺的時間一樣。我問他:“財務資料呢?投資,支票簿,家用預算——?”
  他從屏幕往上一瞟。“是的,這是我下載的第一件東西。他們把支票寫在電腦上。這儿有他們自開戶以來的二十五個月內所有的賬戶活動的打印件。”他指著打印机旁的一堆紙。
  我拿過那堆紙說道:“我翻一翻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但是別把它拿遠。我要把所有這些附在我的報告中。”
  “我就拿到客廳里,那儿光線比較好。”
  “行……”他又玩起電腦來。那玩意儿對他來說比我要有意思。我走開了。
  來到客廳里,壓指紋女士仍在拂撣取印。她瞟了我一眼問:“你碰著什么了嗎?”
  “沒有,女士。”
  我走到壁爐兩旁的書架邊。左邊是小說類,大多數是乎裝本,好一种糟粕与精華的混合。右邊是非小說類。我研究了一下書名,從生物科學技術資料到日常生活保健瑣談,什么都有。另外還有一整架當地出版的書,內容涉及長島,植物群,動物群,歷史等等。
  在書架的底層是一排航海書,導向圖之類。正如我說過的,戈登夫婦原是封閉于陸地中的中西部人,他們已真的對划船發生了興趣。另一方面,我有几次同他們一起出去過,甚至我也能看出他們不是很棒的航海者。他們也不釣魚,挖蛤,捕蟹,甚至也不游泳。他們只是喜歡時不時地開關油門。這使我又回到這是一件与毒品有關的案子的想法上。
  帶著這個想法,我把電腦打印件放下,用我的手帕從架上拿起一本大號的導航地圖,把它支在壁爐台上。我很快地翻過一頁頁,手指裹在手帕里。我尋找著發報頻道,手机號碼或其它什么毒品走私犯可能在圖表中標明的東西。
  導航表的每一頁顯示一片方圓四英里的海域。圖表中呈現的陸地基本上不具特征,除了從水上能看到陸地標志外。但海上卻標明了暗礁,岩石,深度,燈塔,沉船殘骸,航標等各种各樣的導航輔助手段与危險提示。
  我一頁又一頁測覽過來,尋找“X”的字眼,聚會的地點、地圖坐標聯絡點、未安,皮特羅之類的名字。但圖表看來很干淨,除去一條黃線醒目地從戈登家的碼頭連到普拉姆島碼頭之外別無它物。這是他們去上班的路線,經過北叉南岸和謝爾特島,沿著海峽中那安全的深水部分伸展。但這并不能成為任何事情的線索。
  我注意到在普拉姆島上,有“限制通道——美國政府產業——不對外開放”的宇樣,被印成紅色。
  我正要合上這本大書時,發現几乎被我的手帕遮住了什么東西——在這一頁的底部,普拉姆島以南海域,用鉛筆寫著44106818跟著是一個問號,有點儿像我腦中剛才冒出的那個像小卡通气球一樣的問號——44106818?兩個問號和一個惊歎號。
  那么,這是一個標准的八位數地圖坐標聯絡號碼嗎?或一個無線電頻道?一個偽裝起來的打電話開玩笑的號碼?毒品?病毒?是什么呢?
  在凶殺案調查中,當你們開始羅列許多的線索,多到你不知道如何處理時,是一個關鍵時刻。線索就如菜單中的配料,沒有指導。如果你以正确的方法把它們加到一起,你就能吃到飯;如果你不知道如何處理它們,你就得在廚房里呆很久,亂作一團,饑腸轆轆。總之我用手帕拿著這圖表書,走到壓指紋女士那儿。我問她:“你能為我徹底又仔細地檢查一下這本書嗎?”我燦爛地微笑著。
  她表情生硬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用帶著乳膠手套的手拿起書,查看了一下。“這地圖很難……但封面很光滑,很好留下指紋……我盡力而為吧。”她又說:“硝酸銀或□三酮檢驗得在實驗室才做得成。”
  “謝謝,職業女強人。”
  她展額一笑,問:“誰留下的指紋最多?聯邦調查局,中情局或EPA?”
  “什么是EPA?你指的是環境保護管理處嗎?”
  “不,貝思·彭羅斯的屁股。”
  她大笑,“這在總部流傳很廣,你沒有听到過嗎?”
  “我想沒听到過。”
  她伸出手。“我是薩莉·海恩斯。”
  “我是約翰·柯里。”我握住她那帶手套的手,說道:“我喜歡皮膚接触橡膠的感覺,你呢?”
  “無話可說。”她頓了一下,然后問:“你就是那個与縣凶殺組一同調查此案的紐約警察嗎?”
  “對。”
  “忘掉關于彭羅斯的笑話。”
  “一定會。”我問她:“我們在這儿看到什么了嗎?薩莉。”
  “哦,這屋子最近打掃過,因此物件表面新鮮光洁。我沒有仔細研究指紋,但我看到大多數分屬兩副,可能一類是先生的,一類是太大的;只是偶爾有一些別人的。而且偵探,要是你想听听我的意見,那凶手是戴手套的。吸毒鬼沒有在酒柜上留下五個漂亮的指紋。”
  我點頭,然后說:“盡你所能查查這本書。”
  “我只做完美的工作,你呢?”她在工具中拿出一個塑料袋,把圖表書滑人其中,說:“我需要把你的那副指紋排除。”
  “呆會儿去看看貝思·彭羅斯的屁股吧。”
  她笑著說:“給我把你的手放到這張玻璃咖啡桌上。”
  我按她的要求做了,問:“你從和麥克斯威爾警長在一起的兩個家伙手上取指紋了嗎?”
  “他們告訴我這事呆會儿再說。”
  “是的,看,薩莉,許多人,像在廚房里的那些家伙,正准備向你晃晃他們的大牌身份證呢。但你只要向縣警局凶殺組作報告,最好是向彭羅斯。”
  “我听到了。”她四下一瞧,然后問我,“嗨,細菌是怎么回事?”
  “這和細菌無關。被害者碰巧在普拉姆島工作,但這只是巧合而已。”
  “啊,對。”
  我把那疊電腦打印件取回,向玻璃滑動門走去。
  薩莉喊道:“我不喜歡這樣處理犯罪現場。”
  我不作答。
  我走下海灣,那儿有一條很好的臨水長凳。我把那偷來的文件扔在長凳上,凝視著海灣。
  微風吹過,足以使蚊蛔在空中舉步維艱,接近不了我。海灣中漾起小水波,搖動著戈登夫婦在碼頭下的快艇。自云飄過碩大而明亮的月亮。當輕風陣陣北來時,空气中泥土的气息便濃于海的气息。
  有時,不知怎么地,我想,通過潛移默化,我開始理解置身其中的海洋与陸地的自然力。我想如果把童年到這儿度假的每個夏天中的兩個星期和每個秋天的周末加起來,那么某些事物滲入我那都市腦筋里,就不足為奇了。
  常常有些時候我想走出城市,于是便想起這一類的地方。我猜想我應該冬天到這儿來,在哈里叔叔有穿堂風的大房子里過上几個月,看看我是會變成一個酒鬼還是隱士。見鬼,如果這儿有人不斷地被槍殺的話,那么南侯德鎮委員會將會以一天一百美元和讓我充饑的蛤為代价,把我變成一個凶殺案全職顧問。
  我很少這樣對于是否回去工作猶疑不定。我打算去試試干別的事情。但我希望這事由我自己作主,而不是由醫生決定。而且那些庸醫如果說我完蛋了,我就不能找到那兩個殺我的壯漢了。這可是未完成的正經事儿。我沒有意大利血統,但我的搭檔,多米尼克·法納利是一個西西里人。他教繪了我复仇的全部歷史与執行儀式。他讓我看了三次《教父》。我想我學會了。這兩個西班牙人不得不停止活命了。多米尼克現在的工作是尋找他們,而我在等著他有一天找到時繪我打來電話。
  在關于我會死的問題上,我有點儿懈怠了。坐在長凳上,我已經不太像被槍擊前的那個超人了。
  我往后靠著,凝望了一會儿夜色。在戈登夫婦碼頭左邊的一塊小草坪上,是一根高高的白色旗杆,裝了個日,叫做升降杆,從那儿牽出兩根繩子或線叫做升降索。注意我學會了一些航海術語。總之,戈登夫婦已經在車庫中的一個鎖柜中找到了一大批旗子与三角旗。他們有時會在升降索上挂起三角信號旗玩——例如表示“准備上船”或“船長离岸”的三角旗。
  我以前已注意到在桅杆的頂部,戈登夫婦升上了骷髏旗。他們升起的最后一面旗上是骷髏頭与交叉的骨頭。
  我也注意到,在每一根升降索上都有一面信號旗。黑暗里我几乎辨認不清。但那一點關系也沒有,因為我對航海信號一無所知。
  貝思·彭羅斯在凳子的左端坐下來。令人失望的是她又穿上了茄克。她雙臂環抱,好像很冷似的。女人們總是覺得很冷。她什么也不說,只踢掉鞋子,把腳在草地上搓來搓去。腳趾扭動著。它們也穿著不舒服的“鞋子”。
  在几分鐘友善的沉默之后——或許是冰冷的寂靜——我鑿開冰凍說:“也許你是對的,那可能是只船。”
  “你帶有武器嗎?”
  “沒有。”
  “好,我打算把你那該死的腦袋打開花。”
  “現在,貝思——”
  “對于你,只是彭羅斯偵探,混蛋。”
  “愉快點。”
  “你為什么那么對待泰德·納什?”
  “你說的是哪件事?”
  “你知道的十分清楚我指什么破事,你有毛病嗎?”
  “那是男人的事情。”
  “你讓自己像個傻子似的,每個人都認為你是個傲慢的白痴,如此無能以致毫無用處,而且你失去了我對你的尊重。”
  “那么我認為性就不成問題了。”
  “性?我甚至不想和你在一塊儿呼吸空气。”
  “這樣會傷害我,貝思。”
  “不要叫我貝思。”
  “泰德·納什叫你——”
  “你知道,柯里,我所以得到這個案子,是因為我跪在墊子上求了凶案組組長。這是我接的第一個謀殺案。在此之前,我接的全是些破事儿——酒鬼互相開火;父母們用刀子剪子來解決家庭糾紛,這一類的破事儿,而且還不多。在這個縣凶殺案發生率很低。”
  “很遺憾是這樣。”
  “是呀,你一直在辦凶殺案,所以你厭倦了,十分挑剔又自以為是。”
  “哦,我不會。”
  “如果你是到這儿來讓我難堪的話,滾吧。”她站起來。
  我也站起來,“慢著,我是到這儿來幫忙的。”
  “那么就幫吧。”
  “行,听著,首先,一些忠告。不要對福斯特或你的伙伴泰德說起太多。”
  “我知道這個。別胡說什么‘伙伴泰德’。”
  “瞧……我能叫你貝思嗎?”
  “不行。”
  “瞧,彭羅斯偵探,我知道你認為我是被你吸引住了,你可能以為我是沖你才來的……而你認為這樣可能會很尷尬……”
  她轉過臉去,望著海灣。
  我繼續說:“……這實在難以出口,但……哎……你別為我……為這個擔心……”
  她把臉回轉過來,看著我。
  我作出用右手蒙住臉,并揉著前額的樣子,盡我所能繼續著。
  “你看……那些子彈中的一個擊中了我……天哪,這叫我怎么說呢……?哎,它擊中了我一個可笑的地方,行嗎?現在你知道了吧。所以我們可以是類似于朋友,搭檔……兄妹的關系,我想我指的是姐妹……”我瞟了她一眼,見她又在凝視著大海。
  最后她說話了:“我想你說過你是被擊中了胃部。”
  “那儿也中了。”
  “麥克斯說你肺部有重傷。”
  “那儿也是。”
  “有腦部損傷嗎?”
  “或許。”
  “而現在你想讓我相信你已被一顆子彈閹割了。”
  “男人們從不拿這撒謊。”
  “如果爐子已熄滅,為什么你那雙眼中還有火呢?”
  “那只是記憶罷了,貝思——我能叫你貝思嗎?是對過去的一种美好的回憶,那時我能撐杆跳過我的汽車。”
  她把手放到臉上,我看不出她是在哭還是在笑。
  我說:“請不要告訴任何人。”
  最后,她控制住了自己,回答說:“我盡力不把它寫到報告中。”
  “謝謝。”我過了几秒鐘,又問她:“你住這附近嗎?”
  “不,我住在西薩福克。”
  “不短的旅途,你是要開車回家,還是留在這附近?”
  “我們都留在綠港的‘海灣暴風’旅館。”
  “‘我們’都有誰?”
  “我,喬治、泰德、一些毒品執法部的人,另外還有一些以前就在這儿的人……從農業部來的人。我們都被要求得日夜工作,二十四小時值班,一星期七天。要對公眾与新聞界保持好自己的形象……以防搪塞之詞引出大亂子。你知道,万一人們產生對疾病的關心……”
  “你指的是公眾對于瘟疫的恐慌?”
  “反正那一類吧。”
  “嗨,我出了這儿有一個好地方,歡迎你去住。”
  “不管怎樣,我都要謝謝你。”
  “那是維多利亞式的水上別墅,令人印象深刻。”
  “不用了。”
  “那會令你更舒适。我告訴你,我是安全的。見鬼,紐約警察局的人說我可以用總部的女洗手間。”
  “快別說了。”
  “貝思,嚴肅地說,我這儿有份電腦打印件——兩年來的財務資料。我們今晚可以來研究研究。”
  “誰允許你拿走這個的?”
  “是你,對嗎?”
  她遲疑著,然后點點頭說:“我希望明天早上會還到我手中。”
  “那我要為此而干通宵了,幫我做吧?”
  她似乎在仔細考慮這件事,然后說:“給我你的地址和電話號碼。”
  我在四下里翻弄口袋,找筆和紙,但她已經把筆記本拿出來了,并說:“報吧!”
  我給了她這些信息,包括說明。
  她說:“如果我來的話,我會先打電話。”
  “好的。”
  我坐回到長凳上,她坐到另一端,兩人中間放著電腦打印件。
  我們保持沉默,我想這有點儿像腦力重新組合。
  最后貝思說:“我希望你比听起來与看上去要聰明得多。”
  “讓我這么說——麥克斯威爾警長在他的職業生涯中做過的最聰明的事便是把我叫來應付這案子。”
  “而且是謹慎的。”
  “這事儿沒有理由要謹慎。我是最好的,事實上,哥倫比亞廣播公司正在制作一個節目叫‘柯里案卷’。”
  “你沒有說過?”
  “我可以讓你也有份。”
  “謝謝,我肯定你會讓我知道怎樣報答你的好意。”
  “你出現在‘柯里案卷’中將是一种足夠的回報。”
  “那當然會……我能叫你約翰嗎?”
  “叫吧。”
  “約翰,這儿發生了什么事?我指這件案子。你知道一些你沒說出來的事。”
  “你目前的狀況如何?”
  “請原諒,什么?”
  “訂婚,离婚,分居還是在戀愛中?”
  “离婚。關于這件案子你還未提到過你的想法和疑點呢?”
  “沒有男朋友?”
  “沒有男朋友;沒有孩子;十一位仰慕者,五個已婚,三個是有支配欲的怪人,兩個有可能,還有一個白痴。”
  “我是否問得太私人化了?”
  “是的。”
  “如果我有一個男搭檔,問他這些問題,那是完全正常的事情。”
  “哦……我們不是搭檔。”
  “你既想這樣又想那樣。典型的。”
  “瞧……哦,告訴我你自己的情況,快點儿。”
  “好。离婚,沒有孩子,成打的仰慕者,但沒有特別的。”我又說:“而且沒有性病。”
  “也沒有性器官。”
  “是的。”
  “好,約翰,這案子怎么樣?”
  我靠定長椅,答道:“哦,貝思,……這件案子現在的問題是:顯而易見的推論卻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而每個人都在設法犧牲不可能性去迎合顯而易見的推論。但這樣做是不行的,搭檔。”
  她點點頭,然后說:“你在暗示這案子可能与我們認為与之有關的事情無關?”
  “我正在想這其中也許發生過別的事情。”
  “你為什么這么想?”
  “哦……一些證据看上去与那推論不吻合。”
  “也許几天內它們就吻合了,在法醫報告出來后,每個人都被盤問過后。我們甚至還沒和普拉姆島的人談過呢。”
  我站起來說:“讓我們下到碼頭上去吧。”
  她穿上鞋子,我們朝碼頭往下走。我說:“在离這儿的海岸百來碼外,阿爾伯特·愛因斯坦曾為原子彈的道德問題苦苦思索,最后決定得于。好人別無選擇是因為坏人在絲毫不考慮道德的情況下就干了。”我補充道,“我了解戈登夫婦。”
  她想了一會儿,然后說:“你是在說你不認為戈登夫婦會,從道義上講會——出售致命微生物?”
  “是的,我不這么認為。和原子科學家一樣,他們看重瓶中基因的威力。我并沒确切地知道他們在普拉姆島上做什么,而且我們可能永遠不會知道。但我想我与他們足夠熟悉,可以說他們不會出賣瓶中的基因。”
  她沒有回答。
  我繼續說:“我記得湯姆曾告訴我未迪有一天很難過,因為她分管的一頭牛被故意染上什么東西,快死了。他們不是那一類想看到孩子們死于瘟疫的人。當你走訪他們在普拉姆島的同事時,你自己就會發現這一點。”
  “人們有時會有另外一面。”
  “我從未在戈登夫婦的性格中看到一星半點儿的跡象暗示他們會從事致命病毒的非法買賣。”
  “有時人們會把他們的行為理智化。那把原子彈賣給俄國人的美國人怎么樣?他們說這么于是出于信仰——因此單單一面支配不了所有的力量。”
  我瞟了她一眼,見她在散步時看著我。我很高興地發現貝恩·彭羅斯能夠進行深入思考。同時知道她發現我不是她原以為的可能的白痴時,我松了口气。
  我說:“對原子科學家而言,那是不可同日而語的秘密。我指,如果不是別的事情,為什么戈登夫婦要出賣細菌或病毒呢?它們會害死他們以及印第安那或別的什么地方的家人,而且會滅絕這其間所有人口。”
  貝思·彭羅斯沉思了一會儿,然后回答說:“也許他們得到了一千万,而錢在瑞士。他們在山上有一別墅,貯有香擯和罐裝食物,然后他們邀請朋友与家人去參觀。我不明白,約翰,為什么人們會做出瘋狂的事?他們理智化,他們說服自己要理智。他們對某人某事憤怒。一千万美元,兩千万美元,二百美元,每個人都有一個价格。”
  我們在碼頭上走著,一個穿制服的南侯德鎮警察正坐在一張草坪椅上。彭羅斯偵探對他說:“休息一會儿。”
  他站起來,向房子走去。
  水波拍打著戈登夫婦的快艇的艇身,艇一下下撞擊在木樁上的橡皮減震器上。潮水已退去,我注意到快艇現在被系到滑輪上,以便讓繩子能放開來。艇已降至碼頭以下四到五英尺的地方。我現在看清艇身上寫著:“方程式303”,据湯姆說,這意味著艇長三十英尺三英寸。
  我對貝思說:“在戈登夫婦的書架上,我發現了一本圖表書——海上導航地圖——里面有一個用鉛筆標明的八位數字的號碼。我請薩莉·海恩斯好好檢查一下書上的指紋,做份報告給你。你該拿著這本書,放在一個安全的地方。我們應該一起看看,也許書上還有標記。”
  她盯了我几秒鐘,然后問道:“好,那么你認為這是怎么一回事?”
  “哦,……如果你半路扭轉道德羅盤,你就會從出售疾病賺錢轉到販毒賺錢上來。”
  “毒品?”
  “是的,道德觀念摸糊的只是一部分人,而想賺大錢的卻是所有的人。你認為這話怎么樣?毒品。”
  她注視著那大馬力快艇,點點頭,說:“我們對此事与普拉姆島的關系過于緊張了。”
  “也許吧。”
  “我們該向麥克斯或其他人談談這种可能。”
  “別。”
  “為什么?”
  “因為我們只是在推測。讓他們去按瘟疫的思路干吧。如果這种思路是對的,那么最后封鎖消息。”
  “好,但沒有理由不對麥克斯和其他人透露呀?”
  “相信我。”
  “不,說服我。”
  “我自己也未被說服。我們有兩种大的可能性——以細菌換錢還是以毒品換錢。讓我們看看,麥克斯,福斯特和納什是否已得出了什么他們自己的結論,是否會与我們分享他們的想法。”
  “好……我會按你的思路去做。”
  我向艇示意了一下:“你認為這值多少錢?”她聳聳肩:“我不大清楚……,這种方程式很昂貴的,就算一只普通机動船三千美元,那么這一只,又新,大概要十万美元吧。”
  “那么這房子的房租呢?大約兩千?”
  “我猜大概這個數,加上用品擺設。”她又說:“我們要查清這一切。”
  “還有乘汽艇上下班,到這儿單程差不多有兩小時,燃料也要不少錢,對吧?”
  “對。”
  “從這儿到東方角的政府渡輪處,可能要三十分鐘。渡輪要駛多長時間?可能二十分鐘,美國政府的小意思。渡輪直達上班地點總共要一小時,而相對來說快艇要將近兩個小時。但戈登夫婦仍乘快艇從這儿去普拉姆島。我知道有時他們不乘艇回來是因為天气轉坏,他們只好乘渡輪回到東方角,再搭乘別人的船回家。這些我從來都想不通,但我承認我也從未仔細想過。我應該想想的,現在這也許講得通了。”
  我跳到快艇里,重重地落到甲板上,舉起手臂,她跳下來時抓住了我的手。不知怎么地我們扭倒在甲板上,貝思·彭羅斯在我上面。我們呆在那儿,比我們不得不呆的時間長了一秒鐘,然后站了起來,尷尬地朝對方笑笑,是那种不小心与陌生的异性相互撞到了什么敏感部位時發出的微笑。
  她問我:“你還好嗎?”
  “是……”說實話,風已從我那糟糕的肺部穿出,我猜這她能看出來。
  我喘過气來,走到船后部,就是人們說的船尾。“方程式303”在這儿設有一個座椅。我指著座位旁的甲板告訴她:“這是那通常放柜子的地方。柜子很大,大約四英尺長,三英尺深,三英尺寬,容積可能有三十立方尺,用絕緣鋁做的。有時我坐在椅子上,把腳擱在柜子上,慢慢地喝啤酒。”
  “還有呢?”
  “還有,下班后,在選定的日子里,戈登夫婦在約定的時間离開普拉姆島,高速沖出海灣,來到大西洋中,与一艘船接頭,也許是一艘美國南方的貨船,也許是一架水上飛机,諸如此類吧。他們裝上一百公斤哥倫比亞的白粉后,又駛回陸地。如果他們被毒品執法部或海岸衛隊發現,他們就像是清白先生和清白太太外出兜風一樣。即便他們被攔住,他們只要把普拉姆島的證件一晃,胡謅一通。事實上他們可能從水上運出任何東西。而要追查這事儿需要動用飛机。更重要的是,有多少船只被攔截和搜索過呢?那儿有成千上万的游艇和商業捕魚船往來,除非海岸衛隊或某人得到了重要情報,或有些人行動實在古怪時,他們才會登船搜索,對嗎?”
  “通常是這樣。海關完全有權攔截,但他們通常并不這么做。”
  她又補充說:“我會看看有沒有毒品執法部,海岸衛隊或海關方面關于‘螺旋体’號的報告。”
  “好。”我想了一會儿,然后說:“行,這樣在戈登夫婦買到毒品后,他們在事先安排好的地點登陸,与一小船會合,把冰柜轉交給當地的毒品分銷者,這些人還給他們裝滿一大捆美元的柜子。然后分銷商便駛入曼哈頓,又一次免稅進口便完成了。每天都如此。問題是:戈登夫婦參与了嗎?如果參与了,這就是他們被謀殺的原因嗎?我希望如此。因為另一种可能嚇住了我,而我不是很容易就被嚇倒的。”
  她仔細考慮著這事,四下打量著快艇,說:“事情可能是這樣,但也可能這只是一种愿望。”
  我不回答。
  她繼續說:“如果我們認定是毒品的話,我們就能早點安心了。直到那時,我們才不必事事先考慮到瘟疫,而如果是瘟疫時,那我們便無法制止了,我們可能都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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