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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當我們靠近小島時,“販梅者”減速了。我站起來,走到左舷旁邊,斜倚在橫欄上。普拉姆島那舊的石燈塔從左邊映人眼帘。我知道這個是因為附近那些差勁的水彩畫家們常把它當成喜愛的主題。燈塔的右邊,沿海岸下去,是一塊廣告牌大小的大路標,上面寫著:“小心!電纜交叉點!禁止拖网捕魚!禁止挖掘采撈!”
  這樣一來,如果恐怖分子有興趣來截斷島上的電源以及与外界的聯絡,權力机關已經給了他們一點小小的提示。另一方面,說些公道話,我猜普拉姆島也有自己的緊急發電机,手机以及無線電通訊設備。
  不管怎樣,“販梅者”滑行穿過這窄窄的海峽,進入了一個小灣,看上去像是人工海灣。仿佛不是万能的主使它成就這副樣子,而是那些喜歡對造物加以最后潤色的工程兵部隊所為。
  小灣四周的建筑物不多,只有几間罐狀倉庫型的建筑,也許是軍事化年代留下來的。
  貝思走到我身邊,輕聲說:“在你上渡輪之前,我看到——”
  “我在那儿,我看到了,謝謝。”
  渡輪轉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彎,退到碼頭里去了。
  我的同事們現在正站在橫欄邊。史蒂文斯先生說:“我們得等雇員們上岸之后才能上。”
  我問他:“這是個人工港灣嗎?”
  他回答道:“是的。在美西戰爭前,在這儿建造炮台時,由軍隊挖成的。”
  我建議道:“你們也許想要去掉那塊電纜交叉點的路標。”
  他回答說:“我們別無選擇。我們必須讓船只知道。反正,這也是標在導航圖上的。”
  “但上面可以寫:‘淡水管道’。你們沒有必要把事情全抖露出來。”
  “對,”他瞟了我一眼,想說點什么,卻又沒說。也許他想給我個工作。
  最后一位雇員上了岸。我們走下樓梯,穿過在船尾橫欄處的開口出了渡輪。于是我們就在這神秘的普拉姆島上了。碼頭上有風有陽光,很涼爽。鴨子們在岸邊上搖來擺去地走著。我很高興看到它們沒長大尖牙,會不會閃爍著血紅的眼睛什么的。
  正如我所說,小島形似一塊豬排——也許是小綿羊排——而位于排骨肥嫩一端的小灣,像是有人從肉上咬去了一小口,來繼續成全這种愚蠢的比喻。
  只有一只船系在碼頭上。三十多英尺長,帶有一個小艙,一個探照燈和一台艙內發動机。這船的名字叫作“梅干”。那個繪渡輪和船取名字的人真會搞笑。我想不會是保羅·史蒂文斯,他關于航海的幽默感,可能只限于觀看一只醫院的船被潛艇用魚雷擊中。
  我注意到一塊木制的,已日久褪色的路標上寫著:“普拉姆島動物疾病研究中心”,路標的那邊是一根旗杆,我見上面的美國國旗只升了半杆高。
  剛才上岸的雇員們登上一輛白色大巴,開遠了。渡輪吹起號角,但我沒看到有人上船返回東方港。
  史蒂文斯先生說:“請在這儿等會儿。”便闊步走開,然后又停下來,對一個穿桔黃色跳傘服的男人講話。
  這地方的感覺怪怪的——看那白色巴士和穿黃色跳傘服,藍制服的人,還有那些“呆在這儿”和“呆在一起”的話。我想我是在一個戒備森嚴的島上,和這個金發男子在一起。一架武裝過的直升飛机繞行四周,武裝衛隊遍布全島。我感覺就像不知怎么地一腳跨進了詹姆斯·邦德的電影里。可這地方是真實的。我對麥克斯說:“我們什么時候會見‘非也’博士?”
  麥克斯大笑,貝思和那兩位仁兄們甚至也笑起來,但泰德·納什只是微笑而已。
  貝思對麥克斯說:“我想起來一點,你怎么從未見過保羅·史蒂文斯?”
  麥克斯回答說:“每次召開執法部門的聯合會議,我們出于禮節都會邀請普拉姆島安全指揮,但他們從未露過面。我和史蒂文斯在電話中接触過一次,但在今天早上以前從未親眼見過他。”
  泰德·納什對我說:“順便提一句,柯里偵探,我已知道你不是薩福克縣的偵探。”
  “我從未說過我是。”
  “哦,不,伙計,你和麥克斯警長使得我和喬治認為你是。”
  麥克斯說:“柯里偵探在這件案子中,已被南侯德鎮聘為顧問。”
  “真的嗎?”納什先生問道。他瞧著我又說:“你是紐約市的凶殺案偵探,在四月十二號執行任務時受傷,目前正在休康复假。”
  “誰問你這些了?”福斯特先生,那個曾經的和平維護者,插進來說:“我不介意,約翰。我們只想确認一下證件和管轄權范圍。”
  貝思對兩位仁兄,納什和福斯特說:“那么好了,這是我的轄區,是我的案子,我對約翰·柯里的參与沒有意見。”
  “很好。”福斯特先生說道。
  納什先生沒有重复這一句,使得我相信他是有意見的。這也很好。
  貝思瞧著泰德·納什,要求說:“現在我們知道了約翰·柯里的身份,那么你呢?”
  納什頓了頓,然后說:“中情局。”
  “謝謝。”她盯著喬治·福斯特和泰德·納什,告知他們:“如果你們當中的一個又不簽名便進入犯罪現場,我會通知地方檢察官。你們得和其他人一樣,遵守程序,明白嗎?”
  他們點點頭,當然并不那么想。
  保羅·史蒂文斯回來說:“指揮現在還沒來。我從麥克斯威爾警長那儿得知你們想同島上一些人見面,那么我們可以駕車轉轉,請跟上——”
  “慢著。”我說,指著“梅干”。問:“那是你們的嗎?”
  “是的,那是一只巡邏艇。”
  “但它不在巡邏。”
  “我們派出了另一只。”
  “這是戈登夫婦停船的地方嗎?”
  “是的。好,請跟上——”
  “你們有巡視這個島的巡邏車嗎?”我問。
  很顯然,他不喜歡被提問,但仍答道:“是的,我們有環島巡視的巡邏車。”他瞧著我,不耐煩地問道:“還有問題嗎?偵探?”
  “是的。雇員們乘坐自己的船來上班是很普通的事嗎?”
  他過了兩秒鐘才說:“在‘永不离開’的措施嚴格執行的那段時間,這么做是被禁止的。現在我們已稍稍放寬了限制,因此有些雇員會乘自己的船來上班,大多數是在夏天。”
  “你們授權戈登夫婦乘船上班了嗎?”
  他回答:“戈登夫婦是高級雇員和有良知的科學家,只要他們熟練掌握消毒技巧,遵守安全條例和程序,那么我們認為他們乘自己的船上班沒有什么問題。”
  “我明白了。”我又詢問:“你們想到過戈登夫婦可能會用他們的船從這儿往外面偷運致命微生物嗎?”
  他想了一兩秒鐘,然后含蓄地答道:“這是工作場所,不是監獄。我們主要目的集中在禁止未經許可的人人內。我們信任自己的人。可以确信的是,我們所有雇員的背景都經過了聯邦調查局的檢查。”史蒂文斯先生看了一下手表說:“我們時間安排很緊,請跟我來。”
  我們跟隨裹得嚴嚴實實的史蒂文斯先生來到一輛白色小巴士前,上了車。司机穿著和保安衛兵一樣的淺藍色制服。事實上,我注意到他別了技帶套的手槍。
  我坐在司祝身后,向貝思拍了拍身邊的座位。但她肯定沒注意到我的手勢,因為她坐到一個雙人席上去了,与我隔了個過道。麥克斯坐在我后面。兩位仁兄納什和福斯特坐在更后面的單個的位置上。
  史蒂文斯先生仍舊站著。他說:“在我們參觀主要設施之前,我們將環島轉上一圈,那樣你們就會對這地方有感覺了,也能更好地体會,在這樣一個擁有十英里海岸卻沒有圍欄的島嶼上維持治安所面臨的挑戰。他又補充說:“在這個島的歷史上,還從未發生過治安被破坏的事情。”
  我問史蒂文斯先生:“我看到的你們的衛兵的皮套中裝的是哪一种隨身武器?”
  他回答說:“是部隊發的點四五口徑科爾特自動手槍。”他環顧巴士里的人,然后問道:“我說了什么有趣的事嗎?”
  麥克斯告訴他:“我們認為謀殺的武器是一技點四五口徑手槍。”
  貝思說:“我想清查一下你們的武器,我還想對它們逐一進行彈道測試。”
  保羅·史蒂文斯沒有熱情地回應。
  貝思問:“你們這儿有多少枝這种手槍?”
  他說:“二十。”
  麥克斯查問說:“你身上有一枝嗎?”
  史蒂文斯拍拍夾克,點了點頭。
  貝思問:“你總是帶著這同一校手槍嗎?”
  “不。”他接著說:“我每個星期日從軍械庫抽取一次。”他看著貝思說:“听起來我像是在受審問。”
  “不。”貝思回答,“你只是作為一個友好的見證人而被提問。如果要對你進行審問的話,你會事先得到通知的。”
  在我后面的納什說道:“我們也許該讓史蒂文斯先生按他的日程行事。我們呆會儿有向人們提問的時間。”
  貝思說:“開始吧!”
  史蒂文斯先生,仍舊站著,說:“好,在我們繼續之前,我得向你們講一番同樣也對訪問科學家,政界要人和新聞界說的話。他瞟了一眼他那愚蠢的寫字板,然后用一种机械的調子開始講道:“普拉姆島方圓八百四十英畝,有大面積的森林,部分草地和一個閱兵場。我們呆會儿便可見到。早期荷蘭和英國的水手在航海日志中提到過這個島。荷蘭人以長在岸邊的海岸梅樹給島命名——如果有人想知道的話,用古荷蘭語講便是普拉姆島。普拉姆島原屬于印第安人的蒙太古部落,在一六五四年被一個名叫撒繆爾·韋利斯的人從韋岸但契頭人手中購買過來。韋利斯和后來的移民把這個島當作牧場,用以放牧羊群,中群。聯想到它現在的用途,島的歷史很具諷刺性。”
  我打了個哈欠。
  “不管怎么說,”史蒂文斯繼續著:“島上沒有永久性居民。那么你們也許會問,移民如何能在島上放牧外來的牛群呢?据記載,在十七和十八世紀,東方角与普拉姆島之間的窄海峽很淺,中群能在落潮時膛水過來。十八世紀晚期一場颶風加深了海峽,結束了這個島被用作牧場的歷史。然后,從英國移民出現后,一連串的海盜与私掠船船長光顧島上。他們發現島上与世隔絕的環境非常有利。”
  我感到一陣恐慌襲來。我被固在小巴士中,与一個單調又全色盲的笨蛋在一起,他正從創世紀講起,而且才講到十八世紀或什么三百年前的事情。該死的巴士一點儿也沒動,我無法离去,除非打出一條路來。什么值得我這樣做呢?瓊恩嬸嬸正從天堂朝下看著我,笑個不停。我能听到她的聲音:“現在,約翰,如果你能告訴我昨天我說過的關于蒙太育印第安人的事,我就給你買個冰淇琳蛋筒。”“不,不,不,停下!”
  史蒂文斯繼續著:“在獨立革命期間,從康涅狄格來的美利堅愛國者們利用這個島來發起對南侯德鎮托利要塞的襲擊。然后,喬治·華盛頓又造訪過北叉——”
  我把手捂在耳朵上,但仍舊能听到那低沉的嗡嗡聲。
  最后,我舉起手問他:“你是匹克尼克歷史協會的一員嗎?”
  “不,但他們幫我編輯了這段歷史。”
  “有什么小冊子之類的東西讓我們呆會几看嗎?你可以把話省下來,講給國會議員听。”
  貝思·彭羅斯說:“我覺得這很有趣。”
  兩位仁兄納什和福斯特發出一些應和的噪音。
  麥克斯笑著說:“約翰,你被多數否決了。”
  史蒂文斯又朝我微笑了一下。但為什么我認為他想要拔出手槍,一顆子彈也不剩地射向我呢?他說:“請忍耐點儿,偵探,反正我們還有時間可謀殺。”他繼續說下去,但我注意到他加快了語速:“這樣,在美西戰爭的前夕,政府購買了島上一百三十英畝土地,用來建造海岸防御工事,特瑞要塞就在那時建成。我們等會儿能看到廢棄的特瑞要塞。”
  我瞟了眼貝恩,見她正緊盯著保羅·史蒂文斯,顯然正被他的話吸引著。當我盯著正盯著史蒂文斯的貝思·彭羅斯時,她轉向了我,我們交換了一下眼神。她看上去有點尷尬,因為她看我的時候被我撞上了。她飛快地微笑了一下,轉回到史蒂文斯身上,我的心停跳了一下,我又在戀愛了。
  史蒂文斯先生接著講:“我應該指出的是,在島上有三百年歷史的手工藝品。如果不是島上出入受到限制的話,將會有許多考古學家前來發掘未開發地帶。目前我們正在和匹克尼克歷史協會協商,看看是否能就一次實驗性挖掘達成某种協議。事實上,”他補充說:“戈登夫婦是匹克尼克歷史協會的成員,他們是農業部,歷史協會,以及石溪州立大學之間的聯絡者。戈登夫婦和我已識別出一些很好的挖掘地址,同時又不會危及或干扰到治安問題。”
  突然間我感興趣了。有時在調查中,一個單詞、詞組、或名字冒出來,然后又重复出現,成為值得考慮的事。這就是匹克尼克歷史協會。我想起我嬸嬸也在里面。你會看到從這群人中發出的小傳單与布告。他們舉辦雞尾酒會,募捐、演講和所有這一類的活動,這很正常。于是戈登夫婦加入進去,顯然他們不能辨別普里茅斯岩石和石上的蘇格蘭人。而現在,向導史蒂文斯又在夸夸其談中提到它。有意思。
  史蒂文斯喋喋不休地說:“在一九二九年,在美國發生了一次來勢凶猛的口蹄疫。農業部便在島上建立了第一個站點。從此便開始了島上涉及目前使命的現代史。有什么問題嗎?”
  對于戈登夫婦從他們應當在里面工作的實驗室出來,在島上窺察的行為,我有些問題。裁斷定這些人是聰明人。快艇,然后是匹克尼克歷史協會,然后是以考古發掘為掩護,他們就能在島上進行偵察。有可能這些因素全無聯系,因而只是巧合。但我不相信巧合。我不相信從中西部來的低收入科學家會經常沉迷于昂貴的駕船愛好,和考古學以及當地歷史協會的事務。這些事情与湯姆和朱迪的個性,脾气,或過去的興趣不一致。可惜的是,我不能在不暴露我的想法的情況下,向史蒂文斯提出這些問題。并且可能得到的答案不會比我所透露的更多。
  史蒂文斯繼續講述著農業部。我可以安全地不理睬他,自己去探究一番。我意識到史蒂文斯在提到戈登夫婦的考古愛好之前,說過別的什么沖擊我腦海的話,我指的是,想像聲波在水中通過時——聲波擊中什么,然后“砰”地一聲傳回耳机。“砰”,史蒂文斯說的什么話“砰”了一下。但當他說的時候,我是如此不耐煩又如此愚蠢,便沒听清楚。我想回頭時,卻無法記起是什么引起這“砰”的一下的了。
  史蒂文斯宣布道:“好,我們就沿島轉會儿吧。”
  司机醒過來,猛地發動了小巴士。我注意到公路都舖筑得很好,但卻看不到別的車輛或行人。
  我們繞著那巨大的主建筑物行駛著。史蒂文斯指出哪儿是水塔,污水消毒厂,机械商店和蒸汽厂。這地方看來挺自給自足的。令我又想起一部邦德影片中的坏蛋窩。里面有個瘋子耍陰謀要毀滅這個星球。總而言之,這只是部分活動,我們還沒有看到主建筑物的內部呢。
  有時我們經過一座史蒂文斯認不出的建筑,如果我們中有人問他這是什么,他會說:“涂料倉庫”,或“飼料倉庫”什么的。很可能就是。但這個人引不起我的信任。事實上,我有种直覺,他喜歡這种有關机密的胡扯,并用這來吊起我們的一點胃口,他便從中取樂。
  几乎所有的建筑物,除去新的主研究樓外,全是以前的軍事化建筑物,大多數用紅磚或強化混凝土建成,而絕大部分已被廢棄。總而言之,這儿一度擁有實力強勁的軍事設施,是一串堡壘中的一個,用來保衛紐約城,抗擊一支從未出現過的敵對海軍。
  我們來到一群混凝土建筑物前,水泥路面上長著青草。史蒂文斯說:“那幢大建筑物代號257,也是按已撤銷的舊部隊的代號取的。在若干年前它是主實驗室。當我們搬出后,用毒气對它進行了消毒,然后永遠地密封,以防万一有什么東西還活著。”
  几秒鐘里沒有人說話,然后麥克斯問道:“這儿不是曾有過一次生物控制泄露事件嗎?”
  “那是在我來之前,”史蒂文斯說。他盯著我,做出錯像般的微笑:“如果你想進里面去看看,偵探,我可以給你鑰匙。”
  我還他一個微笑,問:“我可以一個人進去嗎?”
  “你只能一個人進去。沒人會陪你進那儿。”
  納什和福斯特輕聲暗笑。哥們儿,自從我踩上那黏液質和碰到一具已有十天的尸体之后,我就怎么也開心不起來了。我說:“嗨,保羅,你去我就去。”
  史蒂文斯回答:“我還不是那么想死。”
  當巴士開到257樓更近處時,我看到有人已在混凝土上畫了個巨大的黑色骷髏頭和交叉的骨頭,猛然間我想起這种骷髏頭實際上有兩种含義——海盜的骷髏旗,戈登夫婦把它們挂在桅杆上。但它也是毒藥和致命物質的標志。我盯著這白牆上的黑色骷髏与骸骨,轉身而去時,那形象依舊在我眼前。當我看到史蒂文斯時,那骷髏頭便疊印在他臉上。史蒂文斯和骷髏頭一起獰笑著。我揉著眼睛,直到這种視覺幻象消失。哎呀,如果不是在大白天,身邊又投入,那可真令入毛骨悚然。
  史蒂文斯繼續說:“在一九四六年,國會授權撥款建造一套研究設施。法律上聲明某些傳染性疾病不可能在美國大陸上進行研究。在生物控制水平還不夠先進的時候,這是很有必要的。因此,已經完全歸政府所有,又碰巧被農業部和軍隊所分管的普拉姆島,是研究外來動物疾病的天然場所。”
  我問:“你是說這儿只研究動物疾病嗎?”
  “對。”
  “史蒂文斯先生,如果戈登夫婦偷走了口蹄疫病毒,而美國、加拿大和墨西哥的畜群被滅絕殆盡時,我們會很難過。但這不是我們到這儿來的原因。普拉姆島上實驗室中的病菌——交換型病菌,會感染人類嗎?”
  他盯著我答道:“這個問題,你去問指揮,卓納博士。”
  “我在問你。”
  史蒂文斯想了一會儿,然后說:“我這么說——因為有一段時間湊巧是農業部与軍隊同時分管這個島,因此有許多猜測与謠言認為這是一個生物戰事研究中心。這我想你們都知道。”
  麥克斯提高嗓門說:“有大量證据表明,化學部隊在冷戰高潮時曾研制病菌,要滅絕蘇聯所有的動物。我甚至還知道炭疽或其它動物疾病可以用作對付人類的生物武器,這你也知道的。”
  保羅·史蒂文斯清了清嗓子,然后解釋說:“我的意思并不是說這儿沒有從事過任何生物戰事研究工作。在五十年代早期當然一度有過。但從一九五四年以來,侵略性生物戰研究任務已轉成防御性生物戰研究任務。也就是說,部隊只是研究如何防止我們的禽畜業被另一方故意傳染上疾病。”他又說道:“我不會再回答此類性質的問題了……但我要說的是,俄國在几年前派出一支生物戰事研究小組到了這儿,他們發現役什么好讓他們焦慮的。”
  我總在想那种自發的遵守武器條例核查,有點儿像一個殺人嫌疑犯領著我們在他的房子里按其已設計好的路線轉上一圈。“不,偵探,這個小間里沒有任何有意思的東西,來,讓我領你看看露台。”
  汽車轉上一條狹窄的鵝卵石路,史蒂文斯繼續著他事先擬好的發言,總結說:“因此,自從五十年代中期以來,普拉姆島几乎成為世界上最先進的研究預防和治療動物疾病的研究机构。”他看著我說:“現在事情沒那么糟吧,是不是?柯里偵探?”
  “我已從最糟的事中生還了。”
  “好,現在我們把歷史丟到身后,來觀賞一下風景。在我們正前方是老燈塔。最初是由喬治·華盛頓授權建造的。現在的這一座是建于十九世紀五十年代中期。燈塔再也用不上了,只是一种具有歷史意義的建筑物。
  我從窗戶里看出去,這石制建筑坐落在一片草地之中,看上去更像一幢兩層樓的房子,屋頂上冒出一座塔。我問:“你們會用它來達到保安目的嗎?”
  他瞧著我說:“你一直在留心,是嗎?那么有時我會讓人在那儿站崗,帶上望遠鏡或夜視裝置。當天气太坏,直升机和船無法出行時,那時燈塔是我們惟一的全方位監察工具。”他看著我問:“你還想知道什么關于燈塔的事嗎?”
  “不,現在就這么多。”
  巴士轉進另一條卵石小巷。我們現在正沿著普拉姆島的北岸向東而行。海岸線就在我們左邊;右邊是節節疤疤的樹。我注意到海灘上延伸著的是討人喜歡的沙与石,几乎是處女地。除去公路与巴士,你可以想像自己是一個荷蘭人,或英國人,在十六世紀的什么時候第一次踏上這海岸,沿海灘行走,使勁想著怎么把印第安人赶出這個島。“砰,砰。”
  它又出現了。但那是什么?有時不用你強迫,它自己又回來了。
  史蒂文斯正稻滔不絕地講著生態學,以及盡可能維持島上原始的野生面貌的事。當他不斷地講下去時,直升祝在上面飛著,尋找可屠殺的鹿。
  公路与海岸線大体一致,可看的東西不多。但這地方的孤寂卻給我留下很深的印象。又想到這儿沒住任何一個孤獨的靈魂,你不可能在海灘或公路上遇到任何人。除了那一條渡輪和主實驗室之間的路,那些公路顯得漫無終點。
  似乎讀出了我的心思,史蒂文斯先生說:“這些路都是部隊修的,用來聯結海岸炮台与特瑞要塞。巡視捕鹿時走這些公路,否則它們就空無一人。”他又補充說:“既然我們已把整個研究設備濃縮進一瞳大樓內,島上大多數地方就空曠了。”
  我意識到,當然,捕鹿巡邏和安全巡邏是一回事,完全一樣。直升机和船只可能是在尋找泅水的鹿,但他仍也尋找恐怖分子或其它坏家伙。我有种感覺這地方可以被攻破,但這不是我關心所在,也不是我到這儿來的原因。
  到現在為止,這個島已經不像我預期的那么嚇人了。我也不清楚到底預期的是什么,但像許多背負罪惡聲名的地方一樣,一旦你看到它,這地方看來并不太坏。
  當你在地圖或導航圖上看到這個島時,大多數時候上面沒有標明任何地形特征——沒有公路,沒提到特瑞要塞,除了几個字:“普拉姆島——動物疾病研究所——美國政府——閒人莫入區。”島通常被印成黃色——警告的顏色。即便是在—張地圖上,它也不怎么吸引入。而如果你從水中看到它,像我和戈登夫婦几次去看的那樣,它被霧气籠罩,雖然我疑惑這其中多少是真實的景象,多少又是腦中的幻象。
  如果你按你的想像去畫一張它的圖片,你會畫成一張愛倫·坡筆下那陰暗的最后的圖爾式的景象:一幅晦暗的風景,中羊死去,在野地里腫脹爛掉。禿鷹啄食腐肉,又因吃感染過的肉而奄奄一息。這是你所想像的。但到現在為止,這地方看來陽光明媚,十分怕人。這儿的危險,真正的恐怖之源,給封裝在生物控制區內,在三區和四區和那最重要的厄運之殿,五區里;在細小的載物玻璃片上和試管中以及皮氏培養皿里蠕動著這個星球上進化出來的最危險,最奇异的生命形式。如果我是一個正盯著這些東西的科學家,我將會怀疑上帝——不是怀疑他的存在,而是他的意圖。
  反正,這是我在把腦袋想痛之前,所能考慮到的深度。
  貝思問保羅·史蒂文斯:“划船的人怎么知道不要在這儿登陸呢?”
  “在所有的地圖和導航圖上都有警告。”史蒂文斯先生回答說,“另外,在所有海灘沿岸都有路標,再加上巡邏也能應付刀口些在此拋錨或靠岸的船只。”
  貝思問:“你們怎么處理擅自闖人者呢?”
  史蒂文斯回答說:“我們警告划船的人不要再靠近或登上島來。重犯者將被扣留,并送交麥克斯威爾警長。”他看看麥克斯,“對吧?”
  “對,一年我們抓一兩個。”
  保羅·史蒂文斯試著開了個玩笑說:“只有鹿才會一被發現就給槍殺掉。”
  史蒂文斯嚴肅起來,解釋說:“如果有人在島上閒逛,那不會危及治安或生物控制。正如我說過的,我并不想給大家一個印象說島上已被污染了。舉個例子,這輛巴士并不是一輛生物控制車,但由于与生物控制區的鄰近性,我們還是排除所有的動物和未經許可的人人內。”
  我忍不住指出:“以我所能看到的,史蒂文斯先生,一船半全能恐怖分子能在某一個夜晚登上島來,干掉你的那一撮衛兵,從實驗室抓走各种可怕的東西,或者把這地方炸到天上去,把致命病毒放到環境中去。事實上,當海灣封凍時,他們甚至連船也不需要——你們与大陸是連著的。”
  史蒂文斯先生答道:“我能告訴你的只是這儿有的安全措施比你看到的多。”
  “我希望如此。”
  “你就這么指望吧。”他瞧了瞧我說:“你為什么不找個晚上試一下呢?”
  我喜歡挑戰,回答道:“和你打一百元的賭,我能進入你的辦公室,把你那与高級中學學歷等价的文憑從牆上拿走,第二天早上挂在我的辦公室里。”
  史蒂文斯先生直瞪著我,他那死沉的蜡像臉一動不動,恐怖。
  我對他說:“讓我問你一個問題,我們到這儿都是為了解答這個問題——湯姆和朱迪有可能從島上偷走微生物嗎?告訴我們實話。”
  保羅。史蒂文斯回答說:“理論上講,他們可以。”
  巴士里沒有人講話,但我注意到司机轉過頭來,轉了兩次。
  史蒂文斯先生問:“但他們為什么要呢?”
  “錢。”我說。
  “他們實在不像這种人。”史蒂文斯說:“他們喜歡動物。他們為什么想要滅絕世界上的動物呢?”
  “也許他們想滅絕世界上的人,讓動物們過上好日子。”
  “滑稽,”史蒂文斯說,“戈登夫婦沒有從島上拿走任何會傷害有生命的東西。我以我的工作打賭。”
  “你已經這么賭了,還有你的生命。”
  我注意到泰德·納什和喬治·福斯特大部分時間都沉默著。我知道他們很早以前就听過簡介了。他們可能伯說起話來帶出這种腔調,像“到那儿去,做這個,拿T恤來。”
  史蒂文斯先生把注意力轉移到擋風玻璃上說:“我們正靠近特瑞要塞,我們可以在這儿下車,四處看看。”
  巴士停下來,我們都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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