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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柯契斯,今天到處都流傳著一個有趣的流言。”雷亞泰在麥修的椅子對面坐下。
  造謠生事的想必就是雷亞泰了,麥修心想。雷亞泰是薩瑪學會的會員,但直到前不久,麥修都沒把他當回事,認為他只是盲從薩瑪熱潮的諸多半吊子之一。
  但是發現亞泰跟伊晴曾經交往之后,麥修對他的態度從漠不關心變成厭惡輕視。那种態度本身并無特別意義,因為麥修對那些喜歡傳播蜚言蜚語的人大多深惡痛絕。
  “我很少留心蜚言蜚語。”麥修沒有抬頭,繼續看他的早報。“我發現它們既無聊又不正确。”
  現在是上午十一點,就上流社會的標准而言,時候算是早的。俱樂部里仍然很安靜。
  在亞泰到達前,偶爾會出現的聲音只有杯碟碰撞聲和翻報紙的聲音。俱樂部的會員大部分都是整夜吃喝嫖賭,直到快天亮時才回家。現在他們不是還在睡覺,就是才剛起床。
  “事實上,今天早晨有兩個傳聞在流傳著。”亞泰繼續道。“第一個是你昨天下午以特別證書娶了史小姐。”
  “那不是傳聞。”麥修抬頭瞄了他一眼。“今天的早報上登有結婚的啟事。”
  “原來如此。”亞泰的目光深不可測。“恭喜了。”
  “謝謝。”麥修繼續看報。
  “第二個傳聞几乎跟第一個一樣令人吃惊。”
  麥修沒有問第二個傳聞是什么,他知道亞泰一定會忍不住告訴他。
  “傳說范奈克今天有個拂曉之約。”亞泰說。
  “真的嗎?”麥修翻著報紙,暗中希望伊晴的名字沒有被扯進去。
  “据說范奈克去赴約了。”
  “令人吃惊。”
  “也許吧,但更惊人的是,決斗在助手到場前就進行了。很不尋常。”亞泰停頓一下。“范奈克顯然沒能在決斗中保住性命。”
  可惡!麥修心想,原來流言是這么傳的。至少沒提到伊晴也在場,這也算是運气好了。“那种事在決斗時難免會發生。”
  “的确。尤其是在沒有證人卻使決斗按規則進行時,据說可怜的范奈克還沒有出馬車就遭到槍擊身亡了。他的對手顯然不想冒險。”
  麥修几乎是如釋重負地接受了這無可避免的結論。他太過擔心伊晴的名聲,因此沒有考慮到他自己的名聲。在上流社會看來,“冷血柯契斯”重現江湖了。
  他以殘酷的手段射殺范奈克的謠言一定會成為丑聞,但流傳几天后就會消失,沒有證据可以證明這些謠言屬實,也沒有人會為范奈克的死耿耿于怀而一直談論這件事。它們會跟其他的“冷血柯契斯”傳聞一樣逐漸為人所淡忘。麥修過去沒有被謠言打倒,這次也不會。重要的是,伊晴不必再受惡毒謠言的困扰。他現在是她的丈夫了,有那個權利和義務保護她。亞泰等待著麥修反應,目光中充滿好奇。最后他歎口气站起來。“我看得出來你對我的消息不感興趣,柯契斯。那我就不打扰你看報了。代我問候新婚的柯契斯伯爵夫人。”
  “我會轉達的,雷亞泰。”麥修翻到下一頁。他不打算跟伊晴提雷亞泰。他仍然不确定她對亞泰的感情。她雖然沒有流露出舊情難忘的跡象,但他不想惹麻煩。
  麥修繼續假裝看報,直到亞泰离開咖啡廳,壁爐前只剩下他一個人時,他才折起報紙扔到茶几上。他把手肘擱在椅子扶手上,凝視著跳動的火焰。
  伊晴給了他愛的承諾,但麥修知道他不能太過倚賴那份承諾。畢竟他是趁她為他的性命擔憂時,軟硬兼施地強迫她嫁給他。飽經世故的他很清楚人在激動時會說出各种不顧后果、不合常理的話。當伊晴發現他的真面目時,她說不定會反目成仇。
  他凝視著爐火深處,看到昔日的鬼魂咧著無牙的嘴對他笑。他們知道他新近發現的幸福有多么脆弱、有多么不堪一擊。當幸福瓦解,他被迫退回陰影里時,他們會在那里等著撕裂他。
  他的手在扶手上緊握成拳頭,他和伊晴之間還有激情和薩瑪,也許那就夠了。
  也許不夠。
  許久之后他還在凝視火焰時,費爾在房門另一頭喊他。
  “柯契斯,我就猜在這里可以找到你。”費爾始終興高采烈的表情里夾雜著些許關切。他穿過房間來到壁爐前,“發生了什么事嗎?”
  “沒有。”麥修抬頭望向他。“為何有此一問?”
  “你臉上的表情怪怪的,如此而已。”費爾烤火取暖。“我來告訴你城里到處流傳著跟范奈克的死有關的謠言。”
  “省省吧,我已經听說了,它們很快就會消失了。”
  費爾清清喉嚨。“在平常情況下,很可能會。”
  “目前的情況有什么不平常的地方?”
  “你的新婚妻子。”費爾傾身壓低聲音,雖然附近沒有旁人在。“不是想告訴你該怎么處理你的私事,但你有沒有考慮到她听說此事時會作何反應?”
  為時已晚的領悟使麥修變了臉色。他警告過伊晴不要向任何人承認她知道或听說過決斗的傳聞,更不用說是她跟著他去過蓋伯農場。但他沒有特別關照她在旁听到別人談論決斗的傳達室聞時該作何反應。
  伊晴令人傷腦筋的地方在于吩咐她做什么事必須非常明确,因為突然离題是她的專長。麥修抓著椅子扶手撐起身体。“失陪了,費爾。我得赶回家去跟我的妻子談一談。”
  “恐怕來不及了。”
  “你在說什么?”
  費爾的表情既像是表示同情又像是感到好笑。“我來這里之前去過你家,伍頓提到柯契斯夫人剛剛才出門逛街購物。”
  “我的老天!”种种不堪想像的可能性一起在麥修腦海浮現,使他一時之間呆若木雞地愣在原地。
  “但愿流言還沒有傳到女士們耳朵里。”費爾掏出手表來看時間。“她們這會儿應該已經在牛津街和蓓美爾街了。”
  “還沒有傳到女士們耳朵里,你瘋了嗎?”麥修大步走向門口。“流言會隨著早餐一起送到她們面前。”
  “發現麥修在大家起床前就出門了時。我擔心得要命。”翠欣對走在身旁的伊晴透露。“我以為他死定了。我發誓,這件事會讓我作上好几個星期的惡夢。”
  “胡說。這件事已經結束了,而且少提為妙。別忘了柯契斯的吩咐,我們必須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
  伊晴發現今天早晨的事使她和翠欣之間發展出新的情誼。她并不覺得意外,畢竟她們兩個都關心麥修。
  “我知道。”翠欣說。“但我還是不明白你怎么會跟他一起回來。還有,你為什么打扮得像個馬僮?”
  “我當然是跟去阻止決斗發生。”伊晴解釋。“我不能讓麥修為我冒生命危險。”
  “但你憑什么認為你能夠阻止決斗?”
  “我擬定了許多計划,但事情的發展使我不必用到任何一個計划。”
  “只因為范奈克被攔路搶劫的強盜槍殺了。”翠欣打了個哆嗦。“真詭异。”
  “的确,但我不會為他哀悼。”
  “伊晴?”
  “什么事?”
  “謝謝。”翠欣小聲說。
  牛津街上熱鬧無比,時近踵正值采購的巔峰。衣著光鮮的淑女在櫥窗前瀏覽找尋最近流行的服飾,她們身后跟著替她們提東西的女仆或男仆。
  “柯契斯夫人,”一個身穿昂貴服飾、頭戴時髦軟帽的中年婦人朝伊晴露出淡漠的微笑。
  她亮晶晶的小眼睛里充滿好奇。“恭喜你昨天結婚,夫人。我在早報上看到了啟事。”“謝謝,班夫人。”伊晴沒有露出佇足長談的跡象。
  “我還听說一個我們都認識的人今天發生了很不尋常的事。”班夫人急忙繼續說。“范奈克男爵今天一大早被人發現中彈身亡。你听說了嗎?”
  “抱歉,毫無所聞。我恐怕沒空聊天,失陪了,班夫人。”伊晴催促翠欣走向最近的店門。“我們跟……”她抬頭瞄向店門上的木頭招牌。“……穆夫人有約。你知道她是一流的裁縫師。我們今晚見。”
  “好吧。”班夫人眯起眼睛。“你和柯契斯一定會成為宴會上的焦點。也許我們到時可以好好聊一聊。”
  “也許吧!”伊晴拉著翠欣走進裁縫師的店門,看到店里沒有客人時,她松了口气。
  “我們跟穆夫人沒有約。”翠欣低聲說。
  “我知道。”伊晴轉頭往窗外瞧。“但我不想跟班夫人寒暄太久。她是著名的長舌婦。令柯契斯苦惱的那种人。”
  “我知道。”翠欣低聲說。“蓮娜夫人提過她。伊晴,這家店的老板在哪里?這里面一個人也沒有。”
  “穆夫人一定是在試穿室為客人試衣裳。”伊晴在班夫人走遠時,長歎一聲。“太好了,她走了。我們現在可以去手套店了。走吧,我想在回家前去書店逛逛。”
  就在這時,一個女人的聲音從后面的房間刺耳地傳出來。“千万別說柯契斯殘酷殺害了范奈克,曉柔。我不相信。”
  “他們叫他‘冷血柯契斯’可不是亂叫的,密麗。”曉柔的聲音中透著病態的興奮。”就我而言,我太清楚他下得了那种毒手。范奈克只是其中之一,我的強森也被他殺了。你一定听說過盧喬治离奇死亡的傳聞。”
  “沒錯,我是听說盧氏詛咒那些傳聞。但是,曉柔,畢強森已經死了好多年,盧喬治死在遙遠的薩瑪。范奈克的命案卻是今天早晨才在市郊發生的。”
  “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柯契斯真正的天性,我可以向你保證……哎喲!小心那些大頭針,穆夫人,你扎到我了。““對不起。”裁縫師喃喃地道。
  “据說柯契斯是個神槍手。”密麗若有所思地說。“他為什么要在決斗前殺了范奈克?為什么不等到決斗開始,當著證人的面殺他?”
  “誰知道?也許他們在助手到達前起了爭執。”曉柔說。“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柯契斯永遠不會因他犯的罪而上斷頭台。他太陰險也太精明了。”
  “而且是個伯爵。”密麗說。“說到陰險,不知道他在跟‘孟浪伊晴’玩什么游戲。訂婚還說得通。大家都知道他為了得到薩瑪寶物,什么手段都使得出來。但是結婚?”
  “結婚未必是一輩子的事。”曉柔冷冷地說。“謀殺妻子并不是那么困難。”
  太過分了,伊晴气憤得快發狂了。“她們竟敢在背后說他的坏話。”
  翠欣不安地瞄向分隔試穿室和展示間的帷幔。“我們也許該走了。”
  “先讓我跟謝曉柔說几句話。”伊晴開始朝試穿室走去。
  翠欣急忙追上去。“伊晴,等一下,我不确定哥哥會贊成你這樣做。你很清楚他警告過我們不可以談這件事。”
  “她們逼得我忍無可忍。”伊晴抓住帷幔用力往旁邊扯開,三聲惊叫迎面而來。
  曉柔站在鏡子前面試穿一件新衣,她的朋友密麗坐在旁邊的椅子上看。
  一臉不堪其扰的穆夫人跪在地板上標示衣裳的裙擺。
  “麻煩你等一下,夫人。”裁縫師含著滿嘴的大頭針咕噥。
  “不急,”伊晴在鏡里直視曉柔惊訝的眼睛。“我只是想糾正謝太太的錯誤。她在散播不實的消息。”
  “史小姐。”曉柔張開嘴又惊慌地閉上。“我是說柯契斯夫人,我沒有听到你進來。”“顯然沒有。”伊晴厲聲道。“你忙著傳播關于我丈夫的不實謊言。”
  翠欣拉扯著伊晴的衣袖。“我想我們該走了,伊晴。”
  伊晴不理會她,她轉向曉柔的同伴。“你好,魏太太。”
  “你好,史……呃,柯契斯夫人。”密麗擠出笑容。“恭喜你結婚了。”
  “謝謝。”伊晴再度在鏡子里瞪視曉柔。“好了,關于柯契斯的那些謊話。”
  “它們不是謊話。”曉柔已從最初的震惊中恢复,她挑釁地抬高下巴。“雖然沒有辦法證明,但任何認識柯契斯的人都知道极可能是他在決斗前殺了可怜的范奈克。”
  “一派胡言,謝太太。”伊晴說。“事實上,這整件事都有證人在場目擊,必要時他們會欣然為我丈夫的清白作證。”
  密麗倒抽口气,伸手按住胸口。“我不知道有證人在。”
  “伊晴,拜托,我們該走了。”翠欣气急敗坏地說。“我們跟人約好了。”
  “等一下,翠欣。”伊晴虎視眈眈地瞪著曉柔。“但是柯契斯不需要任何人來證實他的清白,因為認為他有罪實在是很荒唐可笑的想法。”
  “別說得那么肯定,柯契斯夫人。”曉柔不甘示弱地回嘴。“全世界都知道你丈夫的名聲險惡。”
  密麗大為惊駭。“曉柔,拜托,你在說什么?如果讓柯契斯听到你說他殺人,他會勃然大怒的。你必須小心。”
  “沒錯,謝太太。”伊晴接口道。“我勸你在指控別人時千万得謹慎。”
  曉柔眨了几下眼睛,不确定取代了她眼中的憤慨。她不安地瞄了同伴一眼。“我沒有在指控任何人任何事,我只不是在說顯而易見的事。”
  “真的嗎?”伊晴雙手插腰,開始用鞋尖有節奏地敲擊地板。“我看不出有什么顯而易見的事,當然,除非是指你跟任何人一樣有理由射殺范奈克。而且比大部分人更有理由。”“什么?”曉柔既震惊又憤慨地張大了嘴巴。
  “你不可能是說真的。”密麗惊駭地瞪著伊晴。
  裁縫師忽然僵住不動,嘴里仍然含滿大頭針。
  “伊晴,”翠欣气急敗坏地低語。“拜托,我們得走了。”
  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展示間傳來。
  “快請說下去,柯契斯夫人。”蓮娜蓮步輕移進試穿室。“我等不及知道曉柔為什么要在決斗前殺死范奈克。”
  “林夫人。”裁縫師慌亂起來。“麻煩你等一下。”
  所有的人都轉頭望向蓮娜。
  “我沒有殺人。”曉柔喊道。
  伊晴蹙起眉頭。“我沒有說曉柔槍殺了范奈克,我只不過是指出她跟任何人一樣有理由那樣做。因此,她在指控別人時應該小心。”
  “我從來沒有說過柯契斯殺了范奈克。”曉柔嚷道。“我說的是他可能做了那种事,如此而已。”
  蓮娜似笑非笑地望著伊晴。“曉柔為什么要在決斗之前殺了范奈克?”
  “故布疑陣,嫁禍他人。”伊晴沉著地說。“使事情看起來像是柯契斯殘酷地殺害了范奈克。”
  曉柔的臉孔在气急敗坏地憤怒中扭曲。“但是我為什么要做那种事?”
  伊晴噘起嘴唇想了想。“也許是因為你希望因而產生的蜚言蜚語會迫使柯契斯离開倫敦。”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曉柔問。
  “有他在倫敦蕩來蕩去令你局促不安,不是嗎?曉柔?畢竟,他每次出現在社交界,你就得冒真相大白的風險。”
  蓮娜聳起眉。“什么真相,伊晴?”
  “哦,曉柔這此年一直靠謊言為生。”伊晴說。“從來沒有人為她決斗。她的朋友畢強森在‘地獄亡魂賭場’玩牌作弊被抓到,之后他就离開倫敦到美國去另謀發展了。至于柯契斯企圖取代畢強森成為曉柔的情夫,那根本是荒謬絕倫的一派胡言。”
  曉柔惡狠狠地瞪著伊晴。“你竟敢暗示我一直在欺騙我的朋友們。”
  “只有柯契斯本人有可能想要澄清是非。”伊晴逕自往下說。“你不能冒那個險,對不對,曉柔?”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曉柔問。
  “只要他不在倫敦,你的秘密就安全無隙。但是柯契斯最近又回到了社交界。想想看,如果他開始談畢強森离開倫敦的事,真相就會大白,你在社交界不但地位不保,還會淪為笑柄。”
  “你太過分了。”曉柔叫道。“我再也不能容忍了。”
  “而我再也不能容忍你對我丈夫的愚蠢指控。”伊晴冷冰冰在說。“下次你想含血噴人地暗示他殺范奈克時,最好先想想你也有可能被陷害嫁禍。”
  “你不能這樣對我。”曉柔怒斥。
  伊晴鄙夷地看她一眼,然后轉向目瞪口呆的翠欣。“來吧!我們必須到手套店去,然后我想去書店逛逛。”
  她猛然轉身,不料卻一頭撞上站在試穿室門口的麥修。
  “哎喲!”伊晴搖晃了一下,一時之間只看到綠色的稻草在眼前晃動。她發覺她的寬邊草帽被撞歪了,往前傾斜而遮住了她的視線,她抓住帽檐把草帽從眼前扯開。
  麥修淡淡一笑,伸手調整她的草帽。“讓我來。”
  “我的天啊!柯契斯。”伊晴匆匆重新系好草帽。“我沒有看到你,你怎么會在穆夫人的店里?”
  麥修以犀利的目光審視試穿室里惊呆的女人們。“也許是我對時裝產生了興趣。”
  蓮娜一臉興味的看熱鬧表情;密麗的目光焦躁不安地跳來跳去,好像在尋找逃生之路。曉柔發出一個窒息般的怪聲,接著就姿勢不雅地昏倒在地上。
  “嗯,”伊晴仔細看了倒地的女人一眼。“我相信她這次是真的昏倒了。魏硫磺,你最好赶快拿出你的嗅鹽瓶來。”
  時鐘在書房角落里發出沉重的滴答聲,麥修坐在他的大書桌后面注視著他的妻子和妹妹。不知何故,他覺得時鐘的滴答聲异常清晰刺耳。他思索著如何開始他的訓話。
  翠欣很好對付,她已經一副坐立難安的模樣了。麥修猜她擔心的是,他會把她攆出動因為她無意中違背了他不准她們談論決斗之事的命令。
  真正棘手的是伊晴,她的滿臉慍色可不是好兆頭。就算她感到憂慮,憂慮也被埋在她的義憤底下了。
  麥修在書桌上交疊起雙手,他望向伊晴。“也許我今天早晨沒有把話講清楚。”
  “你講得非常清楚。”伊晴向他保證。“你告訴我不可以跟任何人談起跟范奈克的命案有關的話題。”
  “請問你為什么要違抗我的命令?”
  翠欣被他的語气嚇得往后退縮,麥修不理會她。
  伊晴冷若冰霜地看他一眼。“我沒有違抗你的命令,爵爺。”
  “那么可不可以解釋一下,你在裁縫店的試穿室里跟她們談的是什么?”
  翠欣絞著手絹。
  伊晴被激怒了。“偶然發現謝曉柔在散播不實謠言又不是我的錯,我只不過是想要制止那些流言,所以才指出除了你以外的許多人也可以被弄得像是殺害范奈克的凶手。”
  “你几乎是在指控她殺害了范奈克。”
  “并未見得。”伊晴小心翼翼地說。
  “根本就是。”
  “好吧,就算我的話可以被解讀成那樣。那也是她罪有應得。”伊晴眉頭深鎖地說。”蕾秋姑姑告訴我謝曉柔這些年來散播了許多誹謗你的惡毒流言,她在試穿室里等于是在指控你殺害范奈克。翠欣,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翠欣听到她的名字時嚇了一跳。但令麥修惊訝的是,她居然設法回答了伊晴的問話。
  “對。”她小聲地說。“完全正确。”
  “你听到了嗎?”伊晴得意地瞄他一眼。“如果我不插手,流言今晚就會傳遍全城。”“流言已經傳遍全城了,夫人。你在解讀薩瑪古文時也許聰明過人,但一遇到社交界,你就天真得不可救藥。”
  伊晴眼睛一亮。“聰明過人?”
  麥修雙手按在桌面上從椅子里站起來。責罵她為他辯護似乎很不近人情,但他也是不得已。“可惡!我告訴過你不要理會跟范奈克命案有關的謊言,伊晴。”
  “我沒辦法對謝曉柔的指控置之不理,我不希望那些流言越傳越离譜。”
  “沒有人在乎謝曉柔的看法,包括我在內。”麥修咬牙切齒地道。“你還不明白嗎?我擔心的是你的名聲。”
  “我告訴過你我才不在乎我的名聲。”
  “你不在乎,我在乎。我得提醒你多少次?你現在是我的妻子了,言行舉止就得有伯爵夫人的樣。”
  “你滿腦子想的都是柯契斯夫人應該表現得如何嗎?”伊晴回嘴道。
  “可惡!我不能容忍你的名字跟范奈克的命案扯在一起。”
  “我也不能容忍你的名字被牽扯進去,爵爺。”
  “對于無可避免的流言,最好的因應之策就是置之不理。”麥修。“相信我,夫人,我是這方面的專家。”
  “恕難苟同,依我之見,以毒攻毒才是反制之道。”
  “要不要以毒攻毒應該由我來決定。”麥修惡聲惡气地說。“謠言會隨時間消失,向來如此。所以,你最好不折不扣地按照我的指示行事。你不可以對這幢屋子外的任何人說半句跟范奈克或他的死有關的話。听清楚了沒有,夫人?”
  翠欣突然跳起來。“不要再對她大呼小叫了,麥修。”
  麥修吃惊地瞪視翠欣,伊晴也是。
  翠欣的表情是畏懼中夾雜著堅決,她緊握著雙手。“我認為你用這种態度對伊晴說話很不公平,柯契斯。老實說,她跟謝太太起沖突完全是因為她想為你辯護。”
  “這不關你的事,翠欣。”麥修說。“坐下。”
  “翠欣,我太感動了。”伊晴跳起來擁抱翠欣。“從來沒有人這樣維護我。我要怎么謝謝你挺身而出為我說話?”
  翠欣大吃一惊,接著有點尷尬地輕拍伊晴的肩膀。“沒有什么,伊晴。我不得不大膽地發言,柯契斯太不公平了。”
  “可惡!”麥修咕噥道,重重坐回椅子上。
  伊晴放開翠欣,退后一步,從手提袋里掏出手絹拭淚。“請見涼,我的情緒太激動。失陪了,兩位。”
  她沖向房門,打開它,消失在門廳里。
  麥修用手指在桌面上敲擊著,書房門在伊晴背后關上。“她的确很善于結束她不喜歡的談話。”
  “你真的不應該那樣窮凶极惡地教訓她。”翠欣嘀咕。“她只不過是企圖為你辯護。”麥修若有所思、頗感興趣地打量妹妹。“你什么時候變成伊晴的支持者了?我還以為你不喜歡她。”
  “我改變對她的看法了。”翠欣拘謹地說。
  “我懂了。既然如此,看來我們有個共同的目標了。”
  翠欣提高警覺。“什么目標?”
  “我們兩個必須非常努力地防止她惹事闖禍。”
  “那恐怕不會很容易。”翠欣慢吞吞地說。
  “只要是跟伊晴有關的事,沒有一件是容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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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路 整理 錄入:ALE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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